林希巧第二日出门,谢楠煜并未跟着一起,二月,他就要启程上京,只剩半月,在府里正忙着收拾行李。
二楼,潺潺流水般的琴声顺着木质楼梯流下大厅。
林希巧把熬夜整理好的酒楼规范递给秦掌柜,解开肩头厚重的斗篷就往楼上去。
秦掌柜看着林希巧欲言又止。
林希巧瞧见了,走上二楼姑娘们待的大厢房。温暖的热气蒸腾在空气中,把林希巧的脸熏得通红。
林希巧坐下,用手给滚烫的脸颊扇风。
秦掌柜唤来小二,把门边的火炉子放远些,太热。
店小二把刚被三姑娘指挥着齐齐整整摆在一起三个火炉分开摆在角落,心里暗暗叫苦,这边秦掌柜让分开摆放,那边三姑娘一回头看到,指不定又要狠骂一顿,重新摆回来。
店小二摆完,林希巧总算好得多了,让秦掌柜说事。
秦掌柜攥着手里写着酒楼规章制度的册子,想了又想,还是说道:“林大小姐,今日我就要回王府,不能再管定胜酒楼了。”
林希巧早就清楚会发生这样的事,慢悠悠开口,“除了你还有谁吗?”
秦掌柜有些许的尴尬,“所有人。”
林希巧喝茶的头猛地抬起,“所有人都要现在走?!”
秦掌柜顶着林希巧的死亡视线,说:“是的。”
林希巧笑了,放下手中的热茶,“秦掌柜,这是世子的意思,还是你们自己的意思?”
秦掌柜干笑几声,只是说:“林大小姐,我们这些下人本就是王府的人,自然就是要回王府里的。”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挑这样的时候,”林希巧看着眼底有几分心虚的秦掌柜,“你们都走了,定胜酒楼如何运营呢?”
“招人就好了嘛。”秦掌柜说。
“招人?”林希巧冷笑一声,“去哪里招人?今天一股脑全走了,明天就能马上招进几十号人填补空缺吗?”
秦掌柜摊手,一副没办法的样子,说道:“林大小姐,下人都嚷嚷着要走,我管不住啊!”
“管不住就让世子来管,”林希巧看着想蒙混过关的秦掌柜,说,“王府与酒楼之间来回领了两份薪水,却半点事不做,也好意思回王府?”
秦掌柜内心突突,握着册子的手一直抖。
他就说瞒不过这林大小姐,韩大还非让他试试,这下是真完了。
秦掌柜顶着林希巧玩味的视线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出卖同伙,转投林希巧。
“林大小姐,我并非有意欺瞒,我也是被他们架在火堆上烤,不得不做啊!”
秦掌柜害怕得很,他胆子一向很小,不敢做太出格的事,这次被人拉上贼船,忐忑了许久,如今还是等到了自己的报应。
林希巧微笑点头,“秦掌柜,我当然相信您,可是,相比你们欺瞒贪污,现在最要紧的事难道不是下人们都要回王府吗?”
林希巧这么一提醒,秦掌柜回过神来,连忙道:“林大小姐说得对。”
林希巧无语笑笑,“我说什么了吗?”
“带头的下人叫韩大,是王府韩主管的大儿子,平时仗着他爹的权势贪污其他下人的俸银。这次让所有下人一同回王府就是他想的主意,说要给您一个下马威。”
林希巧沉吟一会儿,故作苦恼地问秦掌柜:“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对付韩大呢?”
秦掌柜脸上的笑容消失,语气暗暗透出一股狠劲,他说:“韩大欺上瞒下,在世子的账上偷拿了近一千两,却只用一百两来贿赂那些跟着他的下人。您可以请位外来的账房先生查账,在世子和下人的面前揭穿他,让他当面抵赖不得。”
“嗯……好主意……”
林希巧摸着下巴点头,突然她眯眼盯着秦掌柜看,问道:“那您呢,秦掌柜,你有没有收受贿赂?”
秦掌柜急忙否认:“自然没有!”
秦掌柜无奈苦笑,叹气道:“不瞒您说,我虽是掌柜,却管不着定胜酒楼的事情,下人只听韩大的,我在这,就是一账房先生。县主也常常找我谈话,世子和其他人就更不待见我了。”
林希巧颔首表示理解,同意了秦掌柜的小计谋,然后让秦掌柜去禀告世子,说定胜酒楼的下人闹起来了,要抛弃酒楼回王府做事。
秦掌柜放下册子,出去找世子去了。
林希巧早就派人打听好了定胜酒楼里边人的恩怨,也知晓秦掌柜在王府韩总管手底下做事,一直以来都受到韩大若有若无的排挤,因着他老子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好发作,只得受气隐忍。
秦掌柜其实是聪明的,就是性子懦弱,做不出什么大事来。
林希巧看着被攥皱的册子封皮笑了一声,从外面找个账房先生未免太费事,要找也要找个能话事的。
“白天。”
白唐的妹妹一脸面瘫地绕过晴日到林希巧面前来。
“你去找蓬福县主,就说定胜酒楼的账目有问题,我看不太明白,请蓬福县主找几位资历老的账房先生过来帮忙瞧瞧。”
“是。”
白天转身出去,带起一阵风。
“唉。”
林希巧叹了口气,这定胜酒楼事多得很呐,要想营业赚钱还要过一阵呢。
林希巧垂眼拿起半凉的茶水,盯着杯盏上的花纹沉思。
“又怎么了!”
于子坤从外面赶回来,不耐烦地坐下,秦掌柜端上一杯热茶,他一口闷下去,驱散了身上的冷气。
“让秦掌柜说吧。”
林希巧懒懒靠在椅背上,好似随时就要睡过去。
“世子爷,那韩大带着酒楼的下人要回王府。”
于子坤完全不在意这个,随意一摆手,说道:“想回去就回去,这算什么大事!”
秦掌柜小心翼翼道:“可他要带着酒楼的所有人回去,包括厨房里的厨子,要是走了酒楼就要停业了。世子爷,酒楼的亏损账目还没平呢,他们就嚷嚷着要走,这不太好吧。”
“嗯?什么?”
于子坤喝酒喝混沌的脑子醒过来,听了秦掌柜的话,脑怒起来,“这些人如此放肆,把他们都叫出来到大厅上,我要问话!”
林希巧同于子坤移步去了楼下的大厅。
秦掌柜心细,让店小二去把酒楼的大门掩上,避免外人看笑话。
“韩大,”于子坤对站在前排的男子招手,“秦掌柜禀报,说你们这些下人要离开酒楼回王府去,我问你,有这回事吗?”
世子一问,韩大震惊。
“什么时候的事?世子,奴才可从未想过离开酒楼,谁在嚼舌根子,在您跟头编排我们。”
“就是,就是。”
韩大身后的几个下人纷纷附和。
于子坤狐疑看向秦掌柜。
秦掌柜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慌乱之下,看向林希巧。
林希巧施施然喝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韩大一看,是个新来的女人,还是蓬福县主请来管理酒楼的,本就看不起,现在更是弃之以鼻。
“原来是林大小姐,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把我们这些做事的下人当柴火烧,好成全您的威风。”韩大满脸讥讽与看不起,从林希巧看到秦掌柜身上,“想不到,秦掌柜一事无成,也想靠个女人翻盘啊!”
韩大一脸看不起女人的嘴脸写得明明白白,王府大多数人都深知他这幅模样。
“你私下里对蓬福县主也是这样的态度吗?”林希巧抬头,轻飘飘地反讽一句。
于子坤脸色刹那铁青,他从林希巧的话中意识到什么,愠怒看着韩大。
韩大大惊失色,对着于子坤大喊:“世子,这毒妇如何能与县主相比,我韩大对县主的尊敬,全王府都清楚,您莫要被这小人挑拨离间!”
“哦,是吗,背后做了什么谁知道呢?”
世子不说话,韩大被激得上头。
“你这口吐恶言的□□!乱说什么,在老子面前你算什么东西!这酒楼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林希巧气定神闲地反问:“轮不到我说了算,难得就轮到你说了算吗?”
“你……!”
韩大被气昏了头,冲上前几步,一挥手巴掌就要落下去,就像平时在王府里那样,好险,被身后的人大力拉下。
韩大胸膛起伏几个来回,看到了一直面无表情的于子坤,意识回笼,压下脾气,说道:“林大小姐,您和秦掌柜污蔑我们这些对王府忠心耿耿的下人,想给我们立下马威!但我告诉你,我们可不好惹的!在这酒楼你可做不了主,世子才是我们的主子!”
韩大说得大气凛然,身后的下人也都纷纷一脸义气地挺起胸膛。
“是啊,我在这酒楼里算什么东西呢?”林希巧笑了起来,“所以,我请只能请人过来帮忙看看,我在这酒楼能不能说得上话。”
甫一说完,之前去请人的白天也正好回来了。
“主母,蓬福县主到。”
白天推开虚掩的大门,在门口喊道。
于是,厅里人神态各异,林希巧早就料到了,所以没什么表情。
于子坤精神抖擞起来,好似主心骨出现了。
林希巧与于子坤都起身去迎接。
蓬福县主依旧如先前见林希巧一样,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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