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奇怪看了一眼筠冉:“可陈管事说让您斟酌个礼单出来……”
筠冉一楞,忙叫将礼物送来。
原来是爹的下属陈还君送来的土产,随礼单还有一封信笺,说感念侯爷昔日照顾,听闻顾家三娘子进京后便送来一份土产,还请莫要嫌弃之类。
“原来真是爹的故旧,我还当……”筠冉说了一半才将话音收住,心脏“腾腾”跳起来。
“娘子当是谁?”白芷好奇问。
“没什么,我来备一份回礼,再问问他家可有什么女眷,以后好往来走动。”筠冉慌乱转移开了话题,可到底脸上有一丝潮热,她不大自然用手扇了扇,“好热。”
甘草拖长了声音:“当然是以为容家送来的。”
几个小丫鬟笑作一团。
筠冉佯作生气,进屋看账不理她们。
只不过这账册看着看着就发现了门道:内宅与外宅账册虽然是分开的,但是内宅外宅并不是完全毫无关联。
譬如年末商铺送来的岁银,先到外宅再分一部分到内宅。可这两年送到内宅的银子减少了许多,这不就是内宅贪没了么?
白芷听完她的描述一叠声称赞:“娘子真是七窍玲珑心,这么厚的账册都能瞧出来端倪。”
筠冉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发尾:“我,我也是别人教我的……”
她成婚后要打理东宫的账册,太子便给她请了两个女账房做帮手,她们教导了她一些看账的诀窍。不然以筠冉迷迷糊糊的性子压根儿看不懂那些条目背后隐藏的真相。
这么看来嫁给太子也不是一无所获。
这种想法刚起了个头就被筠冉打压回去:不要再想了!
她收起账册就去了松鹤院。
顾老夫人这回见她脸上就多了喜色:“筠冉来了?”
这些天筠冉待她颇为孝顺,晨昏暮省,今天绣个抹额明天煮个银耳梨羹,又总是贴着她甜甜撒娇,因此顾老夫人对这个孙女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筠冉立刻笑着迎了上去:“祖母今日想我了么?”
她扯着老夫人的袖子轻轻柔柔晃了晃,糯糯软软的语调又娇又软,仰起看老夫人的巴掌脸嫩嫩粉粉如四月海棠。
老夫人这些年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嘴上嗔怪她“这么大人了做什么撒娇那一套”,心里却受用得很。
筠冉叫丫鬟拿出一份红参:“拿给祖母泡水喝的,听说能活血补气呢。前几天祖母不是嚷嚷着头晕吗?正好补补。”
人到老了就会关注养生之道,这份礼算是送到老夫人心上去了。她笑着让丫鬟取些泡水,剩下的好好收起来。
筠冉爬上她身边的椅子,一边不见外拿起她桌上的板栗糕吃,一边嘟嘟哝哝说:“如此一来祖母可再莫要难过了……”
“难过?”老夫人正指挥丫鬟泡茶的动作一顿,“我怎的会难过?”
筠冉像是吃了一惊。她仔细分辨老夫人脸上的神情,随后慌乱摇摇头:“无事,是我说错话了。”
说错话?顾老夫人能养出两个精明儿子,自己也不糊涂,她提溜着筠冉问:“到底怎么回事?”
筠冉吭哧了半天,脚尖在地上蹭啊蹭,几乎要将鞋尖蹭穿了才嗫喏:“前天二叔给胡家送了好大一对灵芝,我来探望祖母时下人说您胃口不好没吃饭。我就当您难过了……”
顾老夫人哭笑不得:“我没吃饭是那天暑热,出了好些汗。”
说完又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一丝暖流洋溢上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顶:“真是个傻孩子。”
可欣慰之后又有些说不上道不明的感觉升上来:同样是为人子孙,怎么三娘子就这么孝顺体贴,而二房的孙子孙女置若罔闻?
而且老二居然给自己岳父母送去了一对灵芝?
她沉着脸问丫鬟:“你们是聋了不成?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老夫人生气可是要将人送去街上做苦工赚钱的,丫鬟们慌得禀告:“前几天二老爷将庄园里送来的几筐新下来的甜杏拿去送给胡家。”
顾老夫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不管哪个做母亲的听见自己亲儿子讨好岳父母而不是自己心里都会酸溜溜的。
她幽幽叹了口气:“也对,老婆子我如今无权无势,不如胡家能给的助力大。”
二儿子岳父家是县丞,儿子又在汴京城做个小官,虽然不是什么高门权贵,但肯定比她能帮到老二。
看着顾老夫人脸上有不满掠过,筠冉满意得又吃了一块板栗糕。
母子情深,她既然无法撼动二老爷的地位,那就只能从老夫人最害怕的地方入手。
老夫人无情冷漠,只关心自己手中金银。如今喜欢二儿子,一方面固然是偏心幼子,一方面也是利益驱动,指望让他给自己养老。
可看到幼子讨好岳父母,顾老夫人也应当想一想将宝全押到这个利益至上的二儿子身上对不对。
她见好就收,轻微扯扯顾老夫人手臂:“祖母莫要难过,二叔一定会再送甜杏来松鹤院的。”
当然还会送来,可那时已经满大街都是甜杏子叫卖了,哪比得过第一茬的稀罕物?
顾老夫人越发不满起来。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从松鹤院出来,筠冉回顾着兵书上面的知识顿觉读书颇有用处, “果然还是读书好!”
书中自有黄金屋!
她吩咐白芷:“斟壶茶来,今天我要闭门读书!”
谁知一刻钟之后她就出现在了街市上。
这却不怪筠冉,她刚翻开书捧着茶杯,焦茗就神色焦急来寻她了:“听闻四时宴上各家娘子都穿新衣,争奇斗艳,原先我准备的衣服样式恐怕不成。”
拖着她去街市上逛逛。
能不去吗?茗姐姐可是她的闺中好友,再说了,她从回汴京还没有逛过呢。
小姑娘逛起街来没完,象棚的杂耍也要瞄两眼,大相国寺外的首饰珍玩摊也要瞧两眼。
筠冉还是第一次逛东京:“不曾想东京这般繁华!”
“那当然。”茗姐姐笑着翻检绫罗布料,“所以人人都想留在东京。”
“唉,富贵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筠冉摇摇头,“光是我家那二叔,这会子恨不得将我生吞了。”
便与她说一些二房的举动,引得焦茗叹息不已。
两人又逛到隔壁的成衣铺,焦茗瞧着成衣铺里一件袄裙的花样好看,可是问了价格却望而却步,顾老夫人虽补贴她却还是要省着花。
于是焦茗就想记下花样子回家自己绣,她摸摸看看个不停,筠冉等得无聊,走到隔间外打了个哈欠。
谁知眼前笼罩了一道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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