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游船

看得出来,安雪是真心厌恶泛舟这一趣事,沈墨津索性也没多准备,从私库里取出几张一千两的银票,庆安雪一把给他夺过去。

“用我的吧。”

沈墨津这家伙哪来的那么多钱?一开始穿的还不如他家仆人衣服贵呢,如今出手倒大方。

“我有。”

“闭嘴,你有我有钱吗?”

“没有。”

话虽如此,沈墨津还是将那几张银票作为礼品包好,庆安雪生着闷气,怎么会有这种人啊?给他花钱还不领情。

要知道,他要是拿出来银票,那几个表兄恨不得把他当成仙人一样供着。

还说心悦他,心悦他为什么不花他的银钱?

可他没有意识到,他为何愿意给沈墨津银钱呢?为何处处考虑沈墨津银钱是否不够?

“安雪。”沈墨津快步追上卯着劲往外走的庆安雪,庆安雪避开他快步往前,沈墨津知晓他因和生气,也明白他的心意。

“我没有拒绝你的好意,只是,赠予祖父和表兄的金银礼品,若不是我来买,岂不显得我不上心?”沈墨津温声细语,“我不愿他人说起我初次拜访时,说我对你的心意不够纯粹,连赠礼都是用…用我所爱之人的银钱。”

他这话也说的含蓄,也可以理解为不愿意被人说成,攀附富贵。

庆安雪神色缓和,“也是,要不是因为我,你怎么能见到我祖父呢!既然如此,你要是银钱紧缺,我可不介意借你点。”

“嗯!”

三月杨柳郁郁青,四下湖畔潺潺流。

收到宝贝孙子来信的庆礼泽那可是日思夜想啊,还没高兴几天又有一封加急信告知他宝贝孙子一朝龙抬头拜清灵仙尊为师了?

要知道年过半百的老头仔仔细细看完那封信又喊来同样胡子发白的管家俩人看了半天统一都认为那字迹就是庆越安亲笔。

这可让庆礼泽喜极而泣,逢人就说庆安雪有出息,于是乎,这些天他府上门槛都被人踏破了,老头摸着胡子倒在椅子上顺着气,刚送完不知隔了几辈的远方亲戚,就听老管家急急忙忙来报。

“老爷!少爷来了!”

“什么?!”

庆安雪得意洋洋地笑着,嗖地一下跑进待客厅,“祖父!”

沈墨津还在后面走着,老管家面容慈祥跟他说,“沈道长,少爷性子一向如此,他跟姥爷最亲密了。”

“祖孙和睦,这是好事。”

“啊哟,小雪快过来。”庆礼泽可不似他有朝气,只是坐直后朝庆安雪伸手,庆安雪故意站在离他几步远,“你不能抱我,还要见客人呢。”

“你这家伙,怎么跟祖父说话的?”话虽如此,庆礼泽还是端正坐好,轻咳一声,“请沈道长进来吧。”

恰好,沈墨津走到待客厅外面,老管家作出请的姿势,沈墨津踏入此处,布局多风雅,待客厅处于整座院子的最中心,多以假山流水为主,以湖中亭的形式规划出待客厅,潺潺流水与碧绿的莲叶,即使苏州三月已是闷热,待客厅不置冰盆也让人感觉清凉。

庆家祖上出过丞相,这宅子是那时皇帝赏赐下来的,只是到了后面几代,倒也没出过什么大官,逐渐没落下去,庆安雪说,要不是因为祖母祖父合伙,一个外出经商一个培养子女,庆家怕是连这宅子都守不住,毕竟维护园林的金钱都够一个四进宅院三年的维护费用了。

沈墨津翩翩有礼,“小辈沈墨津,见过祖父,还请祖父莫怪我唐突,我与安雪已是同门亲师兄弟,墨津便与他同唤你一声祖父。”

按理来说他的身份没必要跟庆礼泽行小辈礼,可他私心却是想着,安雪是他的道侣,虽然未进行道侣契,可庆礼泽也是他的祖父。

庆礼泽满意点头,“既愿唤我一声祖父,也不必如此生疏,安雪,带着墨津入座吧。”

随着二人入座后,丫鬟给二人上了茶水,沈墨津与庆安雪同坐一侧,他主动献出礼品,“来时听安雪挂念您,说祖父喜茶,路径金陵时买了些金陵特产的龙井,还请祖父品鉴下,可能与苏州碧螺春一比?”

庆安雪有些口渴,刚端起茶盏就听他这样说,品了一口茶后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还真是会搭话,祖父这茶就是苏州碧螺春。

庆礼泽更加满意了,这话说的极好,既送出来礼品又点出来是安雪挂念他,这容貌也生的不错,剑眉星目,少年英气,再看安雪,还是那副模样,兴许是路途遥远,怎么瞧着更瘦了?待会可要厨房做些补品给安雪补补。

“墨津有心了,来,祖父也有见面礼赠你。”

说罢,管家送上来一个红金木盒,沈墨津受宠若惊站起来,庆安雪捂嘴偷笑。

“我庆家子孙都有一块长命锁,既然你唤我祖父,也算是我庆家子孙,这块长命锁你且收下。”

“长者赐不可辞,祖父,墨津会日日带着。”沈墨津珍重收下那块长命锁,庆安雪给他拿过去,打开盒子取出那块长命锁,是块金锁,做工精细,庆安雪故意说,“祖父呀,我的锁怎么没有他的漂亮?”

庆礼泽指着他笑骂,“都是一样的花纹,你快还给墨津。”

沈墨津则是低声问他,“你要帮我带上吗?”

庆安雪吓得一个哆嗦,说什么呢这是,祖父还在呢!做这么亲密,祖父怕是要气晕过去。

庆礼泽竖起耳朵听着俩人说悄悄话。

“不要,你自己带呀,我不是说了吗咱俩不能这么亲密的。”

“好。”沈墨津拿回长命锁,带在脖颈上,他今日这身华服倒是挺搭这块锁,庆礼泽越看他越顺眼,要是自家那几个混小子也能像沈墨津一样该多好?

一家子就安雪不用他操太多心,小时候皮一点没关系,这长大成人了多有出息。

庆礼泽:“瞧瞧这锁多称墨津,安雪那块扔哪了?”

庆安雪胡乱说着,“搁脖子上带着呢,要不要我掏出来?”

沈墨津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掩下那抹偷笑,脖颈上分明带着他赠的玉佩,半路上找了间首饰铺重新编了绳子,红绳缀玉珠。

庆礼泽急得面红耳赤,“谁教你这般粗鄙的?真是,真是……”

庆安雪立刻不吭声了,沈墨津一路上听他说也知晓祖父这是怕被人误会,毕竟谁家小子敢对长辈这般说话?

唯有庆安雪了。

“祖父,兴许是他路上见过一个来自西域的商人,那商人言行举止怪异,估摸着安雪是受他影响。”

庆礼泽缓和几分,“那地方和我们习俗都不一样,说话都听不懂,我年轻时候去西域行商可没少吃语言不通的亏。”

沈墨津没有对西域那边的敌意,只是把错怪在邬其然身上,庆安雪嘿嘿一笑,“我知道呀,那时候我还年轻,祖父带了一大堆西域那边的宝石给我当弹弓的石子玩。”

“混小子,路都走不稳还学你祖父说年轻?”

庆安雪:“那也是年轻的我呀。”

沈墨津心里想着,应是年幼?但听起来,庆安雪似是故意这样说。

他一直微笑看着祖孙俩嘘寒问暖谈天谈地,谈谈一路上的见闻,谈着今日明日拜访的亲戚。

不由得想,母亲的亲人在何处?他的亲人在何处。

他从不知,自己是否有外祖父母,母亲是从何处被欺骗到那寒冷的关东,旧事心头现,唯不见团圆。

“又泛舟去了?”庆安雪没忍住声音大了些,沈墨津回过神来,下意识去握住庆安雪拍在桌子上手,庆安雪痛心疾首,“祖父你怎么又纵着凌瀚凌煜他俩挥霍啊?”

庆礼泽一听可不乐意,“什么挥霍?诗文的是那是风雅,你瞧苏州哪家子弟不去泛舟作诗?”

沈墨津默默收回手,庆礼泽这时才注意他俩的动作,压下心中怪异,又道:“你小时候跌落游船那事还记着呢?别因着这事厌恶诗文。”

他还落过水?沈墨津心想,溺水可不是小事,从未听庆安雪讲过,他只知安雪说过有一舞女跌落,不管是谁,落水都是大事。

“那都多久的事,祖父你稍加打听也知道啊,他们都是拿着钱……”

“好了安雪,凌瀚他俩志在文学,就好比,你不爱诗文不爱武艺,祖父也是依着你心意。”

庆安雪说不出来话了,沈墨津想开口,却被庆安雪拦住,“好嘛,那你日后可别提我不爱读书这事了。”

庆礼泽笑着点头,他虽是老了,可脑子还不糊涂,若是孩子要按照长辈的想法规矩成长,那怎么能长出来郁郁葱葱的树叶?

就像花园那颗桃树一样,先前被人用册子上的法子日日精心培养甚至连枝丫该开多少花,该结多少果都严格把控,最后也知零零散散长出几个酸桃,后来也不去约束它的成长了,反倒自个开出来满树的花,粉甜的果。

哪怕这颗树会堆积烂果,会引来害虫,那对于一颗健硕的树,都是微不足道的。

“那不是觉得,安雪这模样若是文学造诣也高,怕不是我家也能出个探花郎。”

庆安雪脸上不悦渐渐被笑意取代,他还装模作样地喝了口茶,“谁说不是呢。”

“好了,也快到晌午了,早些日子收到你娘寄来的信。”庆礼泽神情缓和,“我便派人把你住的院子又打扫收拾一番。”

“我那院子不是有个客房嘛?你就让墨津和我住一块吧?”

沈墨津没有任何异议,就算安排其他地方,他也会偷偷来找庆安雪的。

“这,墨津,你意下如何?”庆礼泽本意是给他安排了靠近赏花园相近的院子,那地方风景极好,是专门留给拜访的贵客所住。

“祖父,我没意见。”

于是,俩人回小院收拾安顿,庆礼泽慢吞吞起身,李管家过来搀扶他,庆礼泽搭上他的胳膊后沿着水榭往外走。

“都安排好了吗?”

“回老爷,都吩咐下去了。”

“这几天嘱咐凌瀚别往醉花阴去了。”庆礼泽看了眼安雪离开的方向,“起码要有个长兄样,让他和沈道长打好交道日后我老了也有个助力。”

管家是家生子,对庆礼泽忠心耿耿,俩人主仆情谊深厚,他道:“安雪少爷也入了得云宗,少爷需要帮助的话,由安雪少爷搭桥……”

庆礼泽摇头,“安雪刚拜入,哪里有沈道长交际深,不过我看他俩关系比我们想象的好。”

“安雪呀,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接到消息的庆凌瀚揪着弟弟庆凌煜回来了,大咧咧闯入庆安雪的院子,此时庆安雪正在院中和沈墨津溜猫遛狗呢,大侠是个护主的,一瞧见俩人就汪汪叫,东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沈墨津稍微用了灵气发现它躲在角落后放下心来。

“这狗不错,安雪弟弟从哪买的?”

庆凌煜根本不怕,他蹲下身子拎起大侠,庆安雪上去就给大侠夺过来,语气不善,“好不好要你说啊?”

沈墨津还不太清楚他们的关系是好是坏,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这俩混球才不管什么礼仪,庆凌煜瞥了一眼沈墨津,“这就是沈墨津啊?还算看得过去。”

“安雪带没带礼物呀?”庆凌瀚凑上前来,庆安雪烦死他俩了,“自个去院子里看啊,非要往我这凑。”

他把大侠塞进沈墨津怀里,指着庆凌煜,“亏你整日听人说书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

维护之意听得沈墨津低下头直笑,看着怀里也随着庆安雪汪汪叫的大侠,东西也伸着腰悄悄躲在花圃里观望着。

“你怎还生上气了?”庆凌煜厚着脸皮说,“听得多可不代表我说话就要文绉绉啊。”

“好意思吗?”庆安雪来了火气,“天天听那个破书,流连忘返,这会又想起我了,又把祖父给的银子花光了是吧?”

“弟弟你可别说,正是因为明日苏公子要办一场文会,近日又读了几本起流居士的新文册,一时捉急……”

庆凌煜也跟着说,“弟弟不喜诗文,也没用钱的地方,不如大发慈悲一次?”

“为何参加诗会要大动干戈?甚至还要问幼弟拿钱?”

沈墨津忽地发问,庆凌煜反应过来,“毕竟柳公子租了场地,作为受邀者自然而然要担起其他采买,难不成你以为那些宣纸笔墨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是吗?”沈墨津面上带笑。

“怎么不是?”

“那倒奇怪,我只听闻京城文会是举办者一人包揽全部,偶尔会有几家兑钱办,从未听说过,租个场地便大手一挥邀请人来砸金办诗会。”

庆凌煜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还是他的哥哥庆凌瀚接话说,“凌煜没说清楚,我们是作为举办方,和柳公子兑钱开诗会。”

“别胡扯了,那苏公子家财万贯,哪里还需跟你俩兑钱?”庆安雪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他俩说的柳公子是谁。

庆凌煜眼珠子滴溜一转,“你不好奇柳公子的文会吗?”

庆安雪不屑一顾,“有什么好玩的?”

“他可是听说你回来,特意租了千金舫的玉山玲珑船呢。”

沈墨津感觉一阵不安,庆安雪蹙眉,“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喜欢。”

庆凌瀚凑上前,“你不知道千金舫从塞外抓了猛兽回来么?”

果不其然,庆安雪起了兴趣,沈墨津怕他真进了这俩兄弟的圈套,稍稍阻拦,“安雪。”

庆安雪稳住心神,“我管他什么猛兽小兽的,有我的大侠聪明吗?”

说罢,他指挥大侠去咬庆凌瀚,大侠还真忠心,毫不犹豫张口咬在庆凌瀚脚腕,庆凌瀚痛的大叫,又因为这个弟弟极其爱宠的性子也没敢踢。

“哥,哥快帮我把大侠扯开!”

庆凌煜才不管他,而是转头问庆安雪要银子,“你这家伙,怎么致使狗咬你兄长呢!给我五百两银子,不然我告诉祖父了。”

“滚!”庆安雪一巴掌甩在他肩膀上,庆凌煜还想纠缠,沈墨津默默往庆安雪前一站,笑吟吟说:“还不回头看看?”

庆凌煜看着比他高一些的沈墨津,一想到他这一路上的传闻,抿嘴退后,帮和大侠纠缠的庆凌瀚解脱后,庆安雪还是于心不忍,甩给他俩一张千两银票。

“我就说安雪心善。”

“安雪弟弟,别忘了明天去千金舫哈。”

“快滚!”

大侠气喘吁吁趴在庆安雪脚边,庆安雪蹲下身子抱起大侠,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任何伤口,只是小狗年幼,咬人下了狠力气,庆凌瀚走时候腿也是一瘸一拐的。

“你别把我兄长咬成瘸子了啊。”

大侠:“汪汪!”

沈墨津没忍住笑声,庆安雪瞪他一眼,“还笑,你不知道那苏公子是谁么?”

“不知。”沈墨津又问:“是你的友人吗?”

“是和我拜堂的那个。”庆安雪说完把大侠往沈墨津怀里一扔,也不管沈墨津听没听清,走到花圃把躲猫猫的东西拎起来回了房间。

沈墨津眨眨眼睛,大侠不理解主人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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