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噫,我怎么考中了!

月披云而出山,日负嶂以共隐。

自从昨日我从家里来到京城,我除了吃饭就是坐在这个窗棂前看书,天又黑了,明日的春闱当真是要来了。

我抱着脑袋,这书里的东西真是半点也学不进去,要知道我家上次有人来春闱已经是我曾曾曾曾外祖父的时候了,多亏了本朝长治久安,当时的象笏摆在我家的书房就这样摆了几百年,眼下正插在我的行囊上,母亲说这是为了督促我,说我就是我家唯一的希望。唯一确实是唯一,毕竟我爸是我家照进来的赘婿,我妈就我一个孩子,也是这偌大一个宅邸唯一的小辈。

想来是前两堂考试的考官品味独特,考题叫我一品家乡美景,我偏题写到了麻辣干锅鸡之做法,叫我评当世之风,我批驳前年洪灾搞得露水关颗粒无收。在学堂时,先生布置要被的诗文我学得牛头不对马嘴,次次被罚抄得次日手酸得提不起笔来,谁知道,我竟是他门下这次唯一来参加春闱的。

油灯的火焰晃来晃去的,不比帐子上的坠的红香包催眠,头一点,险些磕到桌子上,只好打水洗漱,吹灭油灯,躺床上睡大觉。

今日热闹非凡,夫子庙前堆了好多人,我一上前就有一个穿着大紫色缎袍的人把我截住,拿着个簿子和一支笔,就开始问我问题。

“这位公子,我看你英年才俊,想必是来参加这次会试的。”这人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像是巷子里拉我去逛花楼的老妈子。

“嗯,我现在得进去准备了。”我不想理他,现在就剩下不到半个时辰,再不进去恐怕要被取消参试了,袖子一甩准备越过他往夫子庙里走。

“公子您别急,我是‘天天春闱报’的主笔,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了我,我会赠与你一件法宝。”他说到这里我来了兴致,虽说我不是特别信神佛的人,但平时过庙烧香,遇佛拜佛也是做的,反正此行没有胜算,也算是图个心理安慰,再者回答他问题也算是帮了他的公务事,也是积德。

“你说吧,我赶时间。”

“公子从哪里来?”

“吴州。”

“江南来的,果然是玉树临风。”

“公子尊姓大名。”

“复姓南宫,单名一个颂。”

“南宫公子此行可有把握。”

“一半一半。”话是这么说我其实心虚得要死,只想速战速决好进去备考。

“公子,我要送你一句话,你可要记好。”我才注意到这人腰上别着个白玉牌子,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牌子,这是官员才有的玉牌,我看他这样做派,应该是礼仪司的官员。看来这位其貌不扬的先生也是腹有诗书,毕竟礼仪司主要负责国之德义礼制,能在此司任职定是人中龙凤,“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我听完一笑了之,这不是南唐李煜的名句吗,连我这等不学无术、背书背得东拼西凑之徒,都可全部背下来。

备考室里堆着二三十个考生,个个都眉头紧锁,手里捧着本书,我空手来的,一是因为我这等文盲多这一会温习书本也不能立马让我的文采多几分,而是因为我觉得书本实在笨重,收在袖子,放在胸口都不算好带。干脆轻装上阵,这屋子采光甚好,听闻只要获得甲等则可在此夫子庙进行学习,虽然我志不在此,但日日呆在这读书也并非坏事。

这夫子庙,内置实在精巧,建筑外环景观也甚是巧妙,我刚刚进来时见到一藏书阁,这藏书阁我在孩童时期就有耳闻,里面大到国之大事,小到春宫院戏都有记载。我虽对那些文明经典兴致缺缺,但是论到理学机械我就有了兴致,可惜来路仆仆,家乡能看的书籍实在少,大部分都还是些之乎者也,生涩难懂之书。这藏书阁里的书定是要比那些有趣不止一倍。

还没晃过神,就要进考场了,春闱为了公平起见是现写现评,帘内官把题目一出,考生开始做答,答完后把考卷移交帘外官,由帘外官交给帘内官当场评级。只有一甲才可挑出,参加最后的殿试。

这考场应当是,夫子庙的学子平日里的学堂,一侧有很大的窗,窗外一棵树也没有重,能看见绕夫子庙一周的莲池,里面莲花开得正好,还有一对漂亮的雄鸳鸯,两只鸳鸯嘴尖鲜红、羽毛五彩,在碧池上缠绵嬉戏,倒是一对无言的怨侣。

“考场肃静。”帘外官喊道,门外进来一个人,应该是这次出题的帘内官,考场其他考生都紧张地捏着衣角,此人长得风神俊朗,身材高挑,一双丹凤眼看起来犀利得很,身着修身圆领袍,腰间挂着墨色玉牌,风度翩翩,只是稚气未脱,但也是相当出挑,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此行没什么把握,眼下可以一饱眼福,我也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才好。一对比起来先前那个帘外官实在是不够看。当朝科举下到三岁婴孩,上至七十老翁皆可参加,若是少年天才一举成名,十几岁就做了帘内官也是闻所未闻。

这帘外官对帘内官十分尊敬,低头哈腰的拉开帘子让他去里面就坐。

帘外官挑起帘子的一角把头探出去,应该是去听题了,把头缩回来时,端正了一下神色,两只留着长指甲的手收进袖子里。

“考生听题,天上明月,边秋雁飞,改朝换代之时,有前朝旧人怀念故国,请作文。”

前朝旧人,故国之思?这不是刚刚那个在门口的礼仪司的人给我说的吗,看来他当真是知道考题想帮我一把,奈何我不是有心之人,听了那话连忙温习书本,我是个连书本都没带的白字先生。哎,算了,脑子里东西少的好处就是不纠结。

才考了不到半柱香时间,我竟闻到一股尿骚味儿,难不成时夫子庙的茅厕今日上的人太多,来不及清理?我低头一看,我脚边竟流来一些墨色的水。这考场虽要用墨水总不至于从砚台上溢出来满到地上。我抬头一看,我前面那位兄台如坐针毡,帘外官当然有所察觉,走到他前面一看。

原来是这厮太紧张了导致尿裤子了,而那墨色的水儿,是因为他把小抄打在自己的亵裤上,这一尿,混着墨汁就这么淌了下来。这人被叫出了考场应该是以后也无缘官场了。我低头继续写我的文章。

一考场的人陆陆续续都交完了答卷我才从把考卷交上去,估计考官,考生都等急了,看着我挪着步子把卷子交到考官手里的时候终于如释重负。

一刻钟之后,从帘子里递出一张纸,帘外官接下念到:“本堂考试,考官意在让考生作文体现朝代更替之时,表达前朝之人的黍离之悲。考生们却大多偏题,写当朝盛世,百姓安居,解题不当,此类卷直接作为废卷。科举考试乃是当朝官员选拔考试,不敢直言者不可当选。”帘外官念着至上的字,眉头紧锁,“本堂考试,吴州南宫颂才子获得一甲,半月之后可进宫参与殿试,其余人此次考试均落榜。”

听到这里我惊讶地站起来:“我.....我?”我指着自己,先前听闻过老童生中举后疯掉的事,这种事真落到我头上,我倒是说不上来是喜是乐了,我母亲走前给我说的,这次落榜了就回老家,去京城参与春闱这等经历在老家已经很够用了。谁知道这一考直接进了殿试。

谁都知道如今官场危险,站错队、说错话就会人头落地,我本只想在老家开个做机关玩具的小商铺,靠着母家的积蓄苟活这一辈子。

我才感觉到我周身不自在,立马坐了下来,等着考官念完考试结果。

一出考场,立马就有人围上来。

恐怕刚刚我不站起来这些人还不知道“南宫颂”是谁,如今我周围水泄不通。

“南宫公子,久仰大名。”

“南宫先生,恭喜啊。”

“南宫先生我是你老乡,日后请多招拂。”

“我是翀州的孙山,日后到翀州游玩可叫我一起。”

我是不会应付这种场面的,就连家里来客都是我妈去接人,更别说这一群素昧平生的四海游子。

几番转移注意力,我才回到客栈,躲进我的客房里。

才回过神来,桌子上还立着我昨晚上点的那根蜡烛,旁边是我的《诗三百》,我拿起来翻了两页,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这本书我翻的次数挺多,书角卷起了很多,书页也泛黄了,第一页就是孔夫子说的:诗三百,思无邪。这种童子书我尚且没有背下来,今日的春闱就这样过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从小倒霉,上天终于眷顾了我一次。虽然不知这次是福是祸,我只能当它是缘。我心思不细竟误打误撞地写对了题摔开了殿试的大门。

去老板那里叫了一笼粉蒸排骨、一盘鱼香肉和一碗白米饭,我有些饿了,我得饱餐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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