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待了好久,时间好像变的格外漫长。
蔺茸是在考验他的耐心吗?
远处偶尔传来的烟花爆裂声和人群的欢呼,像是在提醒他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无人在意。
虞孝安隐隐开始头疼,滋滋啦啦的刺痛钻进他的脑中,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这突如其来的不适。
巷子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他攥紧拳头克制着内心泛滥的暴躁,向外走去。
蔺茸,又骗了他!
刚走到巷口,或许是乱了心神,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脚步声,迎面与飞奔而来的蔺茸撞了个满怀。
虞孝安被撞得后退了一步,回过神,就闻到一股熟悉又香甜的气息,他的怒气尚未冷却,一双眸子睁大看向蔺茸的方向。
意外的发现,他的眼前不再黑乎乎一片,有微弱的光亮渗透进他的视线。
模糊不清,但那光芒像是破开厚重云层的第一缕晨曦,让虞孝安一时愣住。
巷子里光线昏暗,蔺茸未曾注意到这些,带着几分欣喜和歉意,“等久了吧,我跑了好些地方才从一个小姑娘手中买来的!”
虞孝安感觉手上又被塞进来什么东西,他的怒火渐渐消散,如饥似渴的盯着面前晃动的人影,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的样子。
蔺茸点燃火信子,将虞孝安手中的小烟花引燃。
橘红色的小火星噼里啪啦的蹦跶开来,那束星火一样的烟花争先恐后的闯入虞孝安的视线。
他比任何时候看的都要清楚。
他看到跳跃的火花后面,蔺茸忽明忽暗的脸庞。
他看到蔺茸嘴角扬起的弧度,满怀期待的叫光亮映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看不太清,朦朦胧胧,却是虞孝安这辈子见到过最安心的画面。
这样的笑,曾经他也奢望过,奢望但从不曾拥有。
蔺茸只顾着欣赏自己带给虞孝安的小惊喜,兴冲冲的同虞孝安描绘:“外面的烟花是给大家看的,我给你的烟花,是你自己的,就算看不见,那也是你的,很简单对不对?”
你看,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他也点燃了一束烟花,拿在手中对着远处在天边炸开的烟花比对。
他的烟花胜过了那么大的烟花,一样好看热烈。
蔺茸也就没有发现,虞孝安的视线像稚子一般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虞孝安逐渐看的更清楚了,比起手中的烟花,更让他动容的是蔺茸的笑脸。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蔺茸的脸,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蔺茸察觉耳边一痒,疑惑地转过头,脸颊不小心蹭过虞孝安的手心。
虞孝安猛地收回手,匆忙收回视线。
指尖残留的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蔺茸似乎察觉到了虞孝安的异样,但并未多问,而是继续兴致勃勃地摆弄着手中的烟花。“你看,这个小东西是不是比外面那些烟花有意思多了?它只属于你,不会被别人抢走。”
虞孝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蔺茸身上,那种模糊却真实的
而这一切都没能躲过蔺茸的眼睛,蔺茸弯腰追着他的视线,硬闯进虞孝安眼前。
蔺茸惊喜道:“你能看得见了?!”
瞎子的眼睛还是和正常人有区别的。
而虞孝安也不是个擅长伪装的人,他的眼底有了聚焦,有了情绪,不在空洞和发散。
虞孝安有一瞬间的慌张,张口说出了违心的话:“看不太清。”
看不太清,就意味着他算不做瞎子。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虞孝安的眼睛好转,等日后完全康复,必然恢复往日的神采。
困兽终将破笼而出。
都在向好的发展,这是个好消息!
蔺茸赶忙把烟花拿远一些,怕这样刺眼的光会伤了虞孝安的眼睛。
蔺茸关切虞孝安眼睛的状况,“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们回去找尹伯伯。”
虞孝安私心想要多呆一会儿。
因为他知道,回去就要面对四面八方来的危机。
刀光血影的日子过多了,早厌烦了。
虞孝安摇摇头:“不用,等外面结束在离开。”
蔺茸哦了一声,也是,现在外面人正多,虞孝安现在出去众矢之的,要是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那就太糟糕了。
蔺茸悄悄站远了一些,木头桩子一样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原想着带着虞孝安把这些烟花玩完,时间也差不多,就带着虞孝安离开,谁知道这人偏偏这时候眼睛恢复。
这就有些尴尬了。
毕竟人是瞎子的时候,他还能放松一些,现在对方能看见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虞孝安的眼中。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巷子再次沉寂下来,好像刚才的发生的事情都是假象。
他们本该没有这么好的关系。
虞孝安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草率了。
他什么时候有过这般软弱的顾虑,开始贪恋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
可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就僵在这里。
虞孝安咳了一声,说道:“还有烟花吗?”
蔺茸老老实实回答:“有的,还有很多。”
虞孝安:“放完吧,难道你还想拿着这些玩意儿带进皇家别院吗?”
蔺茸不满的撇撇嘴,这玩意儿怎么了?
还瞧不上了。
他看着虞孝安摸索着走到一旁的草垛旁坐下,俨然一副你不放完就不走了的架势。
蔺茸正愁怎么打发时间,自己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一束一束的点。
全然没了刚才贪玩的心思。
等到伏月慌张找来的时候,外面刚刚烟花放完,百姓慢慢散去,不如先前那么热闹了。
虞孝安坐进马车,态度又变得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蔺茸又像个鹌鹑一样躲在角落,后悔今天出门应该准备两辆马车。
他已经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仍然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牢牢的钉在他身上。
每每偷看过去的时候,虞孝安用他那双眼睛如狼似虎的看着他。
蔺茸被他的看的没脾气了,眼不见为净吧。
虞孝安突然出声问道:“本王说过的话,一年期限作数,你不必费尽心思讨我开心。”
蔺茸咬碎银牙,恨恨的想:好心当成驴肝肺!
就算是为了讨好,他索性给人包下最贵的酒楼,吃山珍海味,饮美酒佳酿哪一样都算得上是讨好。
可他就是用了最笨的方法安排这一切,费尽心思安排的这一切,跑了那么远,找来这么多烟花给瞎子看,就被虞孝安全盘概括。
讨好在虞孝安眼睛,成了他的惺惺作态。
蔺茸有些许心累,摆正姿态正色道:“那你最好说话算是。”
虞孝安:“今日之事,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本王的眼睛没有恢复。”
蔺茸懂他什么意思,点头道:“坑害你对我没什么好处,你大可放心。”
虞孝安:“这样最好。”
说着违心的话,虞孝安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辨别的情绪。
他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只是平生的经历让他筑起坚硬的壳子下意识做出的反击。
蔺茸扰乱了他的心神,让他有些不受控的暴露出一些弱点。
犹豫,心软,迁就。
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回到别院,蔺茸沉默的把自己的地铺转移到了外间,虞孝安也没说什么。
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些关系,被虞孝安狠心的扼杀在萌芽状态。
蔺茸为了躲避虞孝安,比以前更加勤快的往返王府之间,构架起的新屋进程很快,十天半月的功夫就修复了大半,等着再添置了家具绿植,随时便可住人。
虞孝安似乎也有了事情做。
他对外并没有保密自己毒解的事实,眼睛没有恢复仍旧是个瞎子倒是尽知。
虞孝安有的忙,不是他想忙,而是景帝亲自下的旨意。
无他,虞孝安是把利刃,景帝用的上,只要在自己控制范围内,景帝并不想轻易舍弃这把尖刀。
从之前景帝对虞孝安只做压制却没有一棍子打死的做法就能看到出。
蔺茸是在李策口中得知,是太子那边出了事。
原本半月回京复命,就等着大摆庆功宴的太子虞瑛迟迟没有归京,景帝派人多次前往打探,探子尽数被揭竿而起的晋军当场斩杀。
虞瑛被晋太子扣押,挟为人质,盘踞在北临三方重要据点,下手狠辣的捏住了北临的军事咽喉部位。
是的,奄奄一息的晋国几乎瞬间强势的占据了主导权。
三方据点加上一个虞瑛,够景帝挠头的了。
而守在边关要塞的北临军队有一半都是虞孝安的旧部,而这些旧部大部分是虞孝安招揽颇有才能得山野匪人,哪会乖乖听话。
之前他们帮着景帝守边关,是为了帮虞孝安争活路,现在形式明了,是为了助虞孝安摆脱京城这瘫烂泥。
他们都不是等闲之辈,不会任人宰割。
景帝无法,只得诏虞孝安以戴罪立功的名义,回到朝堂稳定军心。
蔺茸道听途说,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晋军以慕风亭为首,甘愿降于北临,慕风亭就借此东风潜入上京,找到了他。
然后……
慕风亭败兴而归,突然猛烈发难。
又是为了什么?
蔺茸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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