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涉，幻胧或许就这样会以青黄色火焰的状态，被盛怒状态下的瓦沙克活生生掐死吧，这是所有人的预想。

当然，这是“没有外力干涉”的前提。

就像这种时候总要出现一些不在预料中的波折，才能让那些觉得无聊想要及时止损的观众停下退票的双手。

在自己掐着幻胧的十指突然被如刀剑般的利物尽数切断的时候，至少对于瓦沙克来说，祂是稍微有些惊讶的。

惊讶于竟然有除了星神以外的生命体能穿过被奥博洛斯“吃掉”的固定空间，惊讶于竟然有生命体胆敢出手相救幻胧。

但就算来者是阿基维利或者是姬子，瓦沙克都不会停下让幻胧承受自己愤怒的念头，哪怕自己的十指已经恢复如初，方才被他人斩断的遭遇也都要一并算在需要幻胧承受的范围内。

“纳努克的气息……你是焚风还是铁墓？不对，他们才不会用斩断手指这种简单的方法来阻止我……啧，滚出来，别让我动手。”

捂头分析着来者的身份，瓦沙克感觉自己交换后还未完全恢复的大脑在遇到这种需要思考甚至回忆过往的问题时更加疼痛，这让祂下意识地想去问奥博洛斯。

我不熟悉毁灭那小鬼的过家家团体，更何况对我来说他们是高低都有点心理问题的难吃食物，毫无没有差别可言。而且是你自己没检查清楚是否还有其他生物在空间里，和我没关系。

早已预判到瓦沙克的行动，奥博洛斯开口就是一句直接拒绝，还顺带撇清了一波自己的确在如实收取代价做实事，绝无没有偷懒罢工的意思。

就算有也不可能现在顶着火上浇油的风险来偷懒，奥博洛斯在心里暗自补充了一句。

仿佛是察觉到瓦沙克愈加糟糕的心情，对方不再隐瞒自己的行踪，缓缓从不远处被浓雾笼罩的建木深处中走出。

“星啸……！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理会失败者（幻胧）夹杂着不少紧张的质问，来者在走出迷雾的一瞬，便以右手扶胸，左手背后的姿势鞠躬行礼。

“初次见面，诸位。我乃反物质军团的先锋将军，与这位失败者幻胧同为纳努克大人所濯选的「绝灭大君」，你们可称呼我为……星啸。”

虽然言语是面对着众人所言，但鞠躬的动作却只是单独面对着瓦沙克而做，单从对方恭敬的一言一行中，就算与老谋深算压根不搭边的三月七都能看出来这位自称是星啸的「绝灭大君」，她眼中完全只有瓦沙克。

但被星啸警惕之人，也就是从五官部分都还在不断冒出鲜血的瓦沙克，对她的戒备完全不放在心上。

虽然放在平常时刻瓦沙克也不会分出任何在意，甚至还会有闲心和对方礼貌地打招呼，但现在正处于气头上的祂明显不是能与日常里像个晒干的萨卡班甲鱼一样什么都不管的走神状态相提并论。

“滚开，你的代价我稍后再清算，让我先把你的同僚给解决。”粗暴地抹去从鼻子中流至嘴边而妨碍了自己开口讲话的血色液体，现在没有任何耐心可言的瓦沙克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敢阻碍我的话，就把你这个无名小卒一块宰了。”

虽然已经知道烛被幻胧毁约的行为气得不轻，但还是要感叹对方竟然连着和丹枫要文明用语的规矩都不再遵守……某种意义上不管是幻胧还是这位突然出现的星啸将军，反物质军团属实是神人辈出。

看乐子看得不亦乐乎，甚至还想要来一抓瓜子边啃边看的景元如此评价。

至于那位被违反规矩，现在只是除了丹恒以外无人能看见的持明蜃影的另一名当事人，听着雨别故意发出的一声带有嘲讽意义的轻笑，他面沉似水，仿佛瓦沙克方才做出的言行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身后不满地甩来甩去就是不舍得甩到瓦沙克身上，最后甚至小心翼翼地在祂腰间虚虚缠了一圈的青绿色龙尾却很好地反应出了丹枫堪称波澜壮阔的内心变化。

见到此景，雨别不笑了，轮到在丹枫故意发出一声相同的轻笑时，他身后的龙尾开始烦躁地甩来甩去。

围观了一场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的发展的丹恒对此表示很担心自己的两位颇具代沟的前世会不会因此再打上一架，或者再来一场文明但并不友好甚至还算得上唇枪舌战的交流。

因为只有自己能看到两人互相打不死对方的战斗，听到两人时不时还会冒出几句自己都听不太懂的仙舟古话的争执，四舍五入只有自己会受苦。

只是从「显龙大雩殿」开始就饱受两条龙音波折磨，甚至被丹枫拖入精神世界，被迫打了一架的丹恒突然感觉额间的这一对龙角和这份持明的力量，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有必要要继承。

等离开仙舟，自己一定要封印这股光凭两人斗嘴就能把自己烦死的力量，不到关键坚决不用。外有当着开拓小队中两人异父异母的饲养员，内有顶着雨别与丹枫两个老不死念叨的丹恒老师终于下定了决心。

可惜还没等到雨别张开他不是在气死龙就是在气死龙的路上的金嘴，星啸行动了。

只见星啸面不改色地把自己双手的十根手指头用毁灭的力量都尽数切断，在三月七来不及捂眼的一声轻呼之下，任其跌落于地面，让建木深处的迷雾尽数遮掩滴落的血色，唯有她苍白的脸色与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足以证明方才发生的事情。

“为了阻止阁下的行动，我不得不冒然对阁下出手，此番以下犯上的举动是我的冒失。作为擅自扰乱阁下惩戒幻胧的兴致的惩罚，星啸自愿以相同的十根手指作为守恒且等价的交换。”

而在此番果敢的行动与解释后，星啸还不忘重新对瓦沙克弯腰鞠躬，生怕自己的姿态放得不够谦卑，会引起对方的二度不满，让自己与幻胧遭到更严重的代价。

这是包括瓦沙克自身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场面，更是惹得景元和卡芙卡惊叹同为「绝灭大君」，怎么一个仿佛营养都长在外表，脑子没受到半分滋养，放在仙舟打辩论赛可能都会被参赛的其他长生种或短生种骂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一个却是如此地会看人下菜。

别的不说，至少这份当机立断的决定足够让瓦沙克本来因为星啸的突然插/手而显得更加差劲与疯狂的脸色稍有恢复到平日里那股无所事事状态的机会，让一直用余光观察祂神情变化的星啸在内心稍微放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在布置下一站行军道路的时候，她被纳努克大人传唤的心情有多忐忑，结果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是被叫过来处理幻胧在罗浮仙舟留下来的烂摊子。

而且处理就算了，自己怎么还要顺着这位心情看着就被幻胧弄得不怎么愉快的高维存在的心意试图保住幻胧的小命。

要知道从替代了巡海游侠被刺杀的诛罗以来，星啸就从未与对方打过任何交道，甚至可以说自己和瓦沙克的关系算得上你压根不知道有我这一号人，但我却从其他「绝灭大君」（特别是焚风）的口中听过关于你的恐怖事迹的素未蒙面。

除了憋屈二字，星啸找不出任何能够形容自己行动和心情的词语。

这一切都怪自己身旁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前辈，狠狠瞪了被神策将军打得只剩下恍惚虚影的幻胧一眼，星啸弯着腰继续等待瓦沙克的发话。

“所以你要保护幻胧是吗？”

瓦沙克一句听不出喜怒的询问让星啸把头低得更低了，虽然此刻承认的话可能会让对方的心情变得更糟糕甚至会让刚才好不容易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但这是自己领头上司纳努克大人下的死命令，作为底下打工人的星啸哪有不服从命令的理由。

而且纳努克大人可不是那种能和颜悦色地原谅自己失败的星神。

哪怕作为最小的「绝灭大君」，曾经被纳努克打到服气的星啸都知道这个道理，只得低声对瓦沙克承认这是纳努克下达的死命令。

“纳努克的命令，别以为搬出祂我就会消气……”

我就知道，星啸暗暗在心里叫苦不迭，不管再怎么劝，对方为难到最后，还是特地被叫过来收拾烂摊子的自己受苦受累。

难怪焚风和铁墓那两个疯子宁可找个她都觉得扯淡的理由去和纯美骑士团那帮失去了星神庇护的家伙来场疯子间的硬碰硬，都不愿来这边和对方进行交涉。

星啸算是明白了剩下那些「绝灭大君」在听到纳努克大人给自己的任务时，眼神中都露出的同情与幸灾乐祸从何而来了。

“你只有一个选择，自己滚，幻胧留下。她必须要为自己错误的选择承受我的愤怒，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如此，请让我越俎代庖，替您来惩罚幻胧吧。”

“她好歹是我的前辈，还请让我为她送上一程，作为我从宇宙的尽头特地赶来的褒奖。而且以您现在的状态……或许不适合承受更多的交换，还是让星啸来代劳就好。”

再次暗戳戳地瞪了一眼身边还没缓过神而一言不发的幻胧，星啸咬咬牙，用恳请的语气提出了一个在她看来目前除了纳努克大人降临以外唯一能够瞒天过海的处理方式，说罢她的姿态放得更谦卑了。

笑话，如果真的让这位不可称呼真名的高维存在亲自动手，幻胧恐怕是连残渣都不会剩下。星啸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倒不如让自己来，好歹还能顶着对方的威压胆战心惊地做个手脚，大不了被发现了两个一起提前归熵，也好过自己灰溜溜回去后在其他毫无情面可言的同僚幸灾乐祸的眼神下，被纳努克大人当成宇宙污点毁灭。

而且自己又不是像幻胧一样惧怕纳努克大人，只是在没有看到宇宙其他生命体步入毁灭命运之前，自己还不能就此踏入熵增的结局，星啸如此催眠着自己。

若是幻胧看到星啸这副模样，定然要好好嘲笑一番对方这样几乎与自己毫无差别，别太过度美化自己怕死的德性了。

虽然在旁人看来这帮「绝灭大君」都是些五十步笑百步，有心理疾病却无药可医，如飞蛾扑火般奔向毁灭的疯子，没什么太大差别就是了。

“好啊，你来动手。”获得了出乎意料的回答，这让星啸一时间忘了保持低头的谦卑姿态，愕然地抬起头望向已经被鲜血浸染全身了全身深蓝相间的衣服，比起自己还更像反物质军团的瓦沙克。

或许瓦沙克发现了星啸企图瞒天过海的意图，只是碍于如她所言自己的疲惫身躯而不愿理会，或许又没有，但至少对于星啸而言她希望是后者。

生怕对方反悔似的，星啸猛地将目光锁向了幻胧，一把抓住了那青黄色火焰的尾端。

此刻的幻胧才刚刚在建木气息的滋养下稍稍恢复了些许神气，但面对对自己虎视眈眈地想把自己杀死的瓦沙克，她还是可耻地选择了装死被星啸握住。

轻轻地，如剥下果壳般轻巧，在幻胧无法遮掩的痛苦哀叫声中，星啸将组成了她力量来源的火焰外壳一片又一片地剥落，最后只剩下了构成幻胧本体，曾经散发着浓郁的毁灭气息，现在却是如此奄奄一息的火焰内芯。

“可千万不要怪我，幻胧前辈……要怪，就怪你拥有目空一切的眼力却无与之匹配的实力吧。”

未等幻胧说出任何带有辩解之意的话语，星啸的手中便燃起了强烈到足以扭曲空间的毁灭之力，将她尽数吞没，在外人看来是真的下毒手到没有留下过任何一点幻胧曾经存在过的印迹。

对此瓦沙克只有两个字能够评价幻胧的此番举动，“好吵。”

对祂来说幻胧现在经历的痛苦，不过是自己在虚数之树顶端之上每分每秒都要经历的痛苦，是已经经历到能够在精神层面上麻木不仁地看着肉/身无数次破碎崩坏，又无数次在「祂」的能力下恢复如初，此等不足挂齿的小事。

既然我能够不止一次地承受，能够不止一次地把肉/身修复如初，那么幻胧也一定能够承受这份痛苦，一定能从中恢复，而不是像刚才那样痛苦地哀嚎或者步入化作光点（死亡）的进程。

瓦沙克姑且算是设身处地地为幻胧想着，但祂浅薄且没有亲身实践就不会改变的固执认知中从没有过自己和幻胧实质上还是不同维度生物的认识。

像你这种再怎么伪装也完全不能理解低维生物真正痛苦本质的渣滓还是闭上嘴比较好，虽然我同样不理解，更加不会尝试去理解他们想法。

借着这个看热闹的机会把建木内的丰饶气息都吃得一干二净，来到仙舟后再次饱餐一顿的奥博洛斯心满意足地用不那么辛辣的语言讽刺瓦沙克，还顺带清理了一波星啸做小动作时残留的痕迹。

就当是这个小丫头给自己带来不少乐子的额外服务吧，谁让我是一只比起瓦沙克来说更加亲人的乌鸦，虽然那个敏锐到什么都知道结果什么都不说的卑劣家伙多半会发现这小丫头和我的行动。

奥博洛斯心想，只字不提自己已经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乌鸦这个物种的身份。

就算手中毁灭的力量逐渐退去，幻胧的惨叫声仍然仿佛还萦绕在星啸的耳旁，经久不息。

即便是常年替纳努克行军布阵，用眼睛见证过诸多星球落入熵增的毁灭结局，甚至目睹了自己家乡被纳努克毁灭的星啸，都不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而在这兔死狐悲的悲哀中，星啸又怅然间生出一丝庆幸与后怕。庆幸着是幻胧率先盯上罗浮仙舟而非自己，后怕着是如果被瓦沙克发现自己违反约定做了手脚，那么幻胧此刻的下场就是自己未来的下场。

“既然幻胧已被我杀死，请允许我先行向纳努克大人汇报此事，由祂定夺「绝灭大君」的空余位置由谁继承。”到底还是纳努克最常启用的先锋将军，星啸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宁可低头看着自己跌落于地的十根手指头，就是不愿去正视瓦沙克。

不在意地点头允诺星啸的离去，瓦沙克在自己无法从建木深处感受到幻胧的气息后便恢复了平日里与世无争的状态。

祂只是想要幻胧承受她出于自己意愿的情况下仍旧违约而付出的代价与自己被毁约时带来的愤怒，除此之外祂压根不在意星啸的去向，亦或是在奥博洛斯的遮蔽下，幻胧到底是死是活。

我只是想要幻胧付出应有的代价，对她个人的性命不感兴趣，换句话说就算她不管是化作光点（死亡）还是在这份微小的痛苦中活下来都无所谓，你和星啸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手脚我都没有理会，为什么她在离开前还要露出这种如负重释的表情？

目视着星啸逐渐消失于迷雾中，瓦沙克不解地对奥博洛斯询问，在祂的眼里奥博洛斯几乎什么都懂，除了自己与他人的回忆。

如果不是对方太过弱小，承受从这片宇宙诞生以来自己在树的顶端或降维时全部的记忆后一定会失去自我，变成那些潜藏于淤泥里，仅能通过自己影子作为媒介而召唤出来的狂暴怪物，自己肯定会不顾对方反对把全部记忆都塞给奥博洛斯。如同独裁的暴君般，瓦沙克想。

你果然发现了。奥博洛斯对此毫不意外，祂的清理痕迹仅针对应付像景元和瓦/尔/特或者卡芙卡这种老奸巨猾的家伙，对瓦沙克祂是一点都没有想瞒过的念头。

大概在她的眼里，你和毁灭那个时不时毁灭一个星系来助兴的小鬼头是一个级别的危险。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回复着瓦沙克，奥博洛斯开始嘎嘎叫喊，意图明显地试图吸引瓦/尔/特，想让对方用他娴熟的技术给自己顺毛。

只是瓦/尔/特此刻无心在意奥博洛斯的要求，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转过身，如同恶鬼般一步一步朝列车组走来的瓦沙克。

好吧，倒也不怪眼镜仔这个反应了，毕竟确实挺像那种从地狱爬出来要复仇的家伙。

视线顺着瓦/尔/特和景元的视线方向移至瓦沙克身上，奥博洛斯顿时原谅了瓦/尔/特的不在意。

用星自己的比喻来说，如果说以前的瓦沙克是会默许自己和星翻垃圾桶，稍微恳求一下就会允许两只小浣熊在垃圾桶里头亲密贴贴过夜的大好人。

那么用穹的比喻来说，现在的瓦沙克就是游戏里和星还有银狼三人联机都打不过，还不能通过蓝绿修改器或者银狼牌修改器通关，一靠近就会触发战斗模式的游戏最终boss。

但是祂是瓦沙克，不是游戏里必须打败才能通关的最终boss。这是两人的共识。

与星对视了一眼，星与穹皆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作为第一个和第二个吃螃蟹的人，他们不分前后，大步地跑向瓦沙克。

不顾瓦沙克此刻浑身上下都沾满鲜血的狼狈模样，星与穹狠狠地扑向了对方，给祂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齐声道，

“欢迎回来。”

发愣地注视着朝自己奔来的星穹双子，被他人搂入怀中与怀中的温热躯体渐渐冲淡了萦绕于身的戾气，也让瓦沙克的精神逐渐回归现实。

这种时候说“我回来了”就可以了。这次没等到瓦沙克询问，奥博洛斯主动对祂说。

用尽量干净的下摆擦净手上的鲜血，在怀内的星与比自己都还要高上不少的穹的两人不满注视下，瓦沙克尽可能地无视了耳旁重复不断的碎语，生疏地把双手分别放于两人背上拍着，低声回答，

“……我回来了。”

更新前最后一更，剩下真的等1.3剧情

饮月来！饮月从四面八方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啊啊...饮月！啊啊.....魂兮归来！（做法）（跳大神）（围炉转圈）（上香）（念咒）饮月来....饮月四面八方来....啊啊.....饮月铺天盖地来........饮月时时刻刻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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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