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当时已经认识快十年了。
我们十八岁认识,他那时十七,小我几个月。
因为高中一个学校,所以我多少听说过他,曾砚与,全市成绩前1%的人,一贯的全校第一。
他以前五楼零班,我是四楼三班。
当时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转来我们班,各种类型的谣言终究都是谣言。
后来我们关系好了,有次我问他,他也没告诉我,只说说出来丢人。
直到有次晚自习我陪他在学校小山坡的亭子里喝酒,他也没喝多少,两三罐吧好像,突然就对我说,你真想知道我为什么转班?
我看他略显认真的模样,倒像是他更想告诉我。我索性点了点头。
因为我爸妈从来不会为我着想,他说。说完他直接躺下了,闭眼,叹气,不吭声。
我没觉得这回答有多丢人,但也没再多问什么。
所以直到现在我得到的答案只是,他爸妈不会为他着想。当时我挺疑惑,但现在看来,如果这道题非要给个答案,他的回答就是标准答案。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毫无意义。
要说我和他的关系,一个词形容就是水火不容。以前我觉得我是火,他是水,后来才发现,火是他,我倒成了水。
记得他是高三上学期第一次月考考完后突然下来,九月初。
那时学习紧张,高二和高三之间无缝衔接,七月多才放暑假,八月初就开了学。
我们学校当时高一到高三,三栋楼,学生每年都需要换楼,从一搬到二再搬到三,彻底搬到三号楼后,也是彻底成了高三生。
虽说学习的教室只有层楼的区别,但学校那种地方,某些方面却像上个世纪的社会。层楼间阶级分明,师资资源学生水平更是阶级分明。
五楼只有零班、一班,空闲的教室给那两个班级随时考试用,剩下的班级依次往下,每层四个,每班五十人。
我当时是我们班的第一,我们班有个老规矩:凡考试排名次必换座。
老班是这样说的:都好不容易当个学生,有教室有座位的,都给我努力把每个座位体验一遍,三年窝一个座位上,秀逗了。
结果他当时下来我们班,毫不留情占了我第一名的位置。
偏他又选了靠后门最后一排,偏我又是接下来选座的一个人,偏老班当时又突然插手把我安排给他坐同桌。
我有说不想,因为早和乔铎他们商量好了位置。
但老班却说,我和他坐最合适。
我反抗,但老班显然一副反抗无效听我安排一准没错的模样。
于是我只得极不情愿地和他坐了同桌。
他分明能看出我的不情愿,对我的态度仍没有丝毫改变,面瘫脸面瘫脸每天都是一副面瘫僵尸脸。生无可恋般放空着自己。
那段时间我感觉身边坐了个活死人,虽然这样形容不太好,但我当时真那么觉得。
后来有次他问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我就说,活死人和僵尸你喜欢哪个?他笑了,差点儿就要给我一拳。
当然只是开玩笑,自信点儿说他那时根本舍不得打我。
但我们之间没少互掐过。
在我和他已经坐了一周零交流式同桌后的某个大课间他出去了,乔铎、徐樱他们四个来找我。
结果他回来后跟吃了炸药似的,直说让我们滚。
我当时就:傻逼吧这人,老子招你惹你了,让谁滚。
他说我坐了他桌子。
我说不好意思那我下来。
他说别说话吵得慌。
我说下课不说话难道上课说。
他说靠!
我说糙!
于是我俩自然而然从口角发展成掐架,最后双双罚站。
现在再想起这件事根本不算个事。哎,少年人总有点儿脾性在身上。
后来在樱儿的婚礼上乔铎他们又提起这事,我们大家都一笑而过。
说起来樱儿结婚那天,曾砚与久违的发了条朋友圈,附了九张图,前八张是我们在婚礼上拍的照片,大家笑的都挺开心,华子、老薛、昊韬这仨也在婚礼上。
华子就是乔铎那小子,他高一有次抽烟好死不死碰上了校领导,从此就多了个新名字。
最后一张图是一首诗,他写的一首诗。
我不懂诗,但他喜欢诗,他说诗能让他静下来。
可他最后没有成为诗人,反而做了导演,拍起了并不受众的文艺片。
独立电影本就小众,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我和他之间没少因为他拍电影的事吵过。
我劝他,曾砚与,你什么时候能不这样。
他说,我怎么了?
我说,你说呢,你就这么喜欢折腾你自己?
他说,我没有。
我说,你现在就有。
他说,哪有?
我说,你搞的东西把你自己折腾的够呛,有谁在乎?
他说,你啊。
我说,算了,我上次提到的工作你考虑考虑。
他说,不去。
我说,去。
他说,不去。
我说,那分手。
他说,不要。
我说,那就去。
他说,不要。
我说,那就分手。
他没再说话,摔了门出去了,那天晚上直到半夜才回来,没洗澡身上满是酒气味儿直接爬上bed躺在我左侧,抱着我。
我扭身看向他。
滚,洗澡去。我说。
不要。他说。
你为什么要提分手?他问我道。
我把他踢到了床下,不想回答他。
你生气了?他躺在地上继续问我道。
我依旧没回答。
陈柏罔,你怎么那么喜欢提分手啊;陈柏罔,你怎么那么随便就说分手;陈柏罔,你是不是对我没感觉了;陈柏罔,你说话啊;陈柏罔,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陈柏罔......
他喝醉了,嘴上却一直念念有词。
我那时就躺在床上听他一声又一声念我的名字,我名字读起来挺别扭的,不同音的两个三声,熟悉的人直接叫我陈柏,我也习惯了。
他有时叫我陈柏,有时叫我柏儿,有时又叫我全名,除此之外当然也会有其他的所谓情侣间的各种称呼,但每次他叫我全名的时候,总感觉语气异常亲昵。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提分手,像男生弄脏了最爱的鞋子,女生弄丢了最爱的发卡。说出口的那刻我也不好受,像我把他弄丢了。
但那些年,我真心疼他。
我不是不理解不明白他想做的,正是因为看到过,才更不愿意他继续下去。
他喜欢诗,我陪着;他喜欢电影,我陪着;我除了看着他陪着他以外什么也帮不了他。
看着他一遍又一遍挣扎折磨,我能做的除了看着陪着外没别的了。
所以当时我想让他换份工作,以为那样或许就会变好些......
可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没有人能真的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自我认知习惯性给出的错觉。
永远不会有谁完全理解谁,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他。
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另一个世界,内心经历过什么挣扎过什么,他告诉我了我会听,他不想讲我也不多问。
除此之外,没有谁会在乎他。
我知道,他也知道。
我当时就躺在床上安静听他在床下碎碎念,沙哑又模糊的声音伴着一阵阵抽泣声,我听着,一时间正要睡过去,他又问道,柏儿,你还在吗?
在呢。我说。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他说。
嗯。我说。
嗯是什么意思?他问。
你喝多了。我说。
你才喝多了。他说。
滚。我说。
不要试图和一个喝的烂醉的人摆事实讲道理,他不会听的。
嗯是......是的意思,你还在生气。他又开了口。
你喝这么醉怎么回来的?我问他。
他却一通乱回道,你生什么气啊,要生气的是我。
也不要试图问一个喝的烂醉的人任何问题,他不会回答的。
好吧,那你生气,我不生气。我说。
有点儿驴头不对马嘴,完全乱了,因为当时真的很困,想睡觉,睡到第二天晚上。
可他又开始了碎碎念:我当然生气,你说要分手,柏儿,你说要分手,你对我......
不等他说完,我索性直接探头下趴在他身上,Upper Lip自然覆上他的Lower Lip,他自觉回应着我,又很自然地环抱上我的腰,双手上移,覆上我的头,加深了动作。
Mouth to mouth contact,我只觉得酒味儿太重了。
去洗澡。我摸着他额前的碎发说道。
喝的烂醉还能自己回来,应该也能自己洗澡。
不要。他说。
那你滚。我说。
柏儿,我一天没见你了。他又说。
怎么了?我问。
我想你了。他说。
哦。我说。
哦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也想你。我说。
那你就亲我一次?他说。
更不要试图去哄一个喝的烂醉的人,他会得寸进尺。
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不然没有。我说着扯了扯他额前的碎发。
好。他说。
他声音很软,软的我当即便睡着了。
现在想想,好久没再听过他的碎碎念和他软软的声音。
他有时候很乖很可爱,有时候很不乖一点儿也不可爱。
我是觉得,男人说男人可爱,不是喜欢就是爱。
我是喜欢他,很喜欢,在他面前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大老爷们儿在自己对象面前腻歪下怎么了,有什么不能的,说喜欢一个人又不会少块儿肉,何况我是真他妈喜欢他啊,以至于每次吵架后我都会扪心问自己,我怎么会他妈的这么喜欢他。
没办法,太多了。
不过要说起来,喜欢是真他妈喜欢,但也不是没讨厌过。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人生的这一章下一章会遇见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事。
我也不知道。
所以,当初有段时间我一度对他冷眼相待。
我俩大差不差,那段时间他也没给我好脸色。
那是高中第一次掐架后,我俩虽说井水不犯河水,但眼神交流没少用。
后来我又注意到他在班里没有一个朋友,我当时还在心里小嘲讽了一番,谁让他顶着全市1%的称号下来我们班,优秀至此的人,狗都嫉妒,更别说人。
没多久班里又开始传他的谣言,是关于他谈没谈恋爱的事。
有说二楼某班有他对象,还没公开;也有说不是二楼怎么可能是二楼,二班的还差不多。
我属于该小肚鸡肠就小肚鸡肠,该大度就大度那类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又不是宰相要船也没用。
对他,我自然小肚鸡肠地在心里又给他划上一刀,谈恋爱你不公开,二十一世纪搞什么,地下特工吗?
让人意外的是,他没谈恋爱,倒是想和他谈的还不少。
不过,当时最让我震惊的还是樱儿竟然也对他有意思。
这件事儿只有他,我,徐樱我们三个人知道。
高三上学期还有体育课,每周四下午第三节的体育课,前半节运动,后半节自由活动,打篮球的打篮球,打羽毛球的打羽毛球,打乒乓球的少但不是没有,也有去书店,图书馆看书的,更有的逛超市或者顺便再去吃个饭,当然也有直接回教室学习的,总之,算是个大课间。
说起来,周四下午的课一向最舒坦,作文作文体育自习,不要太爽。
那节课,华子、老薛、昊韬三人没一人靠谱,我课间去了趟办公室,交代了让他仨体育课记得拿上篮球,丫没一个靠谱的,没办法,最后还得我回教室拿。
果然太过安静的地方就是会有事发生,我和曾砚与那时还是同桌,我自然从后门进。
他就在座位上坐着,跟前是樱儿。
我在踏进教室看到他俩那一刻就知道,糙!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尤其还听到了樱儿最后一句话:喜欢你是我的事儿,你不用有......就被我的闯入打断了。
该怎么去形容当时那种特别的感觉。
告白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被告白的是和我有过过节的同桌,我站在原地有些恍神。
樱儿当时看了看我,略显尴尬地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跑出了教室。
告白被拒这种事,肯定不想让人知道啊,说点儿不合适的,谁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踩屎了,好朋友也不行吧。
可曾砚与当时竟还是一脸放空自己的模样,冷静地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教室里一瞬间只剩我们两个。
也怪我当时多嘴。
我说,我向来劝和不劝分,你要是想谈就对樱儿好点儿,别因为我们之间的事让你心里对樱儿也不痛快;不过你要是对樱儿没意思就干脆别给她希望,她单纯又一根筋。
他当时哼了一声,很轻。
我嗤笑,不再多说什么,打算拿了篮球就走。
篮球刚落我手里,他突然问我,你喜欢她?
樱儿?我说。
还能是谁?他说,脸上俨然一副不想听我讲废话的表情。
我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我说。
他明显顿了下,定定看着我,像要把我看穿。
我脸上有花,你搁这儿盯着我。我说。
蠢。他说。
糙!我忍,我还要去打篮球,我忍。我当时暗暗劝自己。
真蠢。他又说。
糙!说上瘾了。最后我还是没忍住,拿着篮球往前走两步冷眼冲着他吼道。
喜欢她你不去追。他看向我。
你管我!我说。
那你凭什么管我。他说。
糙!那我收回刚说的话。我说。
说完随手就把篮球甩到地上,砰砰砰的声音在教室里突起。
就他当时那样,狗见了都想上去给两脚。
我小肚鸡肠,他比我还小肚鸡肠。
我对徐樱,纯粹的哥哥对妹妹的喜欢,高一刚认识徐樱没多久她就跟我告白过,很直接地就说看上我这张脸了,我当时觉得她挺有趣的,也就认了这妹妹。
可对曾砚与,樱儿明显认真了,不然不会这么尴尬又害羞,而且还完全没告诉我们几个。
但我那时觉得没必要和他解释那么多,我和他之间的对话向来速战速决。
你喜欢,让你。他说。
当时的他坐在座位上,清冷地像一尊冰雕。让人恨不得张口就给他来个小蜜蜂摸电门麻了个bee。
如果校霸还有名额,他该去试试,而不是坐在那里。
碎盖短发,微卷狼尾,刁钻古怪又极其目中无人,屎壳郎打哈欠都没他打的响;再加上那张帅脸,不做校霸真亏了他。
她是东西吗?是你他妈想让就能给的?而且你他妈——
我话说一半,他打断了我。
不要也行。他说。坐在座位上,始终清冷地像一尊冰雕。
完犊子了。我说。
他面露疑惑。
下一秒,重重挨了我一拳。想想也是,少年人,脾性改不了。
这次不是掐架了,是干仗。
记得最后我俩平局,他身上蹭了伤,我脸上蹭了伤,但因为是秋天,长袖长裤,他除了脖子上有我的抓痕外,别的地方都不显伤。
不过自那以后,我俩在那个班里再没坐过同桌。后来即使我俩想做同桌,老班的眼神里也写满了——你俩坐一起一准儿出事。
我俩甚至连前后桌也没再坐过。
当时老师有问我们为什么打架,他说看我不顺眼。
老师又问谁先动的手,他看了看我没吭声。
我全程没怎么出气儿,老师问我,我要么点头要么摇头要么干脆不吱声。
我初中打架,高中开始在意自己形象后就不打了......好吧,当时和他打架的那事算我输,毕竟伤的是脸面。
没脸见人了属实。
他没扯上徐樱,也没说是我先动的手,只说记不清了,虽然这话跟没交作业是把作业忘在家里没什么两样,但老师那时的确没再过多追究我俩,一贯的记过处罚后这事儿也了了。
对了,当时还请了家长,全球南北上下前后左右所有小初高一贯的做派。
他姐还来了,和老师说了挺多话。
我爸妈在外地,和老师通了一番电话后,我才得已自由释放。
回教室收拾好书包后我就出了校门,被停课三天,不回家要去哪儿,脸上的蹭伤还没处理......
正想着,校外的公交车来了,我当时着急赶公交,又带着棒球帽因为要遮脸上的伤,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人里有他,等到终于进了公交,才发现。
他姐不是来了?他怎么不和他姐回去?我当时疑惑。
说起来,后面还有点儿尴尬。
因为当时车上没有空位,站的人也不少,我往里钻了钻但最后不过是从他左手边转移到右手边。
不过没两站人就松散了,那站附近晚上有个灯光展,大多数人要去看展。我急忙找到空位坐了下来,在后面,靠着窗。
天色渐渐暗了,从我面前掠过的东西多了,眼皮开始罢工起来。
还没到站我先倒了下去。
再睁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公交车内亮着灯,车窗外倒映着车窗内,在跟我玩儿星际穿越呢。
不是司机师傅喊我,我真能睡到明天一早,就是脖子大概率是断了,当时也跟快断了没什么区别。
问了司机师傅是哪里后,我下了车;该是说我能睡啊,还是司机师傅开的稳。
终点站对面有个客运站,地铁站也没多远,问完路后我便出了终点站。
还没醒过神儿,又差点儿没被吓到。
有道声音突然喊我道,喂,陈柏罔。
曾砚与!
我当时以为是我幻听了,心想,我俩还没熟悉到我能幻听到他声音的地步。
又是一声,喂。
我只好收了收脖子,四处扭去,面前直落落出现一张面孔,在夜色渲染下,只记得精致且白。
帽子。他当时说。
我看着他递来的帽子,正是我上车前戴的帽子,睡觉睡到忘了帽子,也没谁了。
干嘛。我接过了帽子。
什么?他说。
我帽子怎么在你那儿?我说。
车上,你帽子掉了,我捡到了。他说。
那你怎么也在这儿?我说。
他张了张口,表情有些凝滞,只是不过一秒,又摆出一副不想听我讲废话的表情。
我坐到终点站。他重重的说,又偏头看了眼对面的客运站。
不是,那你怎么不叫醒我,直接在车上就把帽子给我?我问。
啰嗦。他说。
说完直接潇洒转身过马路,我戴上帽子,咒骂了几句,也跟着过了马路。
我当时想着,算了,好歹他还把帽子给我了,下午......他也算是给我留了点面子。
我偶尔小肚鸡肠但从不会斤斤计较,人有缺点没什么,有句话不是讲“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什么东西都需要多方面汲取,优缺点也是,看人也是,我觉得用这方面优点补那方面缺点也挺好的。
我很早前就明白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事实,就像不存在完美的人一样。
小时候我一度觉得父母最完美了,比只会授课却处理不好自己和学生的关系甚至还会在课堂上因为受委屈而哭的老师要完美,也比幼稚的只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却不明白为什么甚至因为一点儿不如意就大闹的同学要完美,更比其他我见过的许多男男女女要完美。
后来明白,只是了解的少了。
对父母也好,老师也好,同学也好,见过的人也好,片面的了解不足以评判一个人。
也明白了人是不完美,但可以在某方面完美。
父母把我养大这件事本身就挺完美的,老师把知识无保留教授给学生这件事本身也挺完美的,学生尽力去学了他能力范围内的知识本身也是完美的......
不过,我当时对曾砚与的了解也挺少。
说起来那天晚上我俩还一起吃了饭,起因是我俩的确都没吃晚饭。
想不到白天还干仗的俩人,晚上还能在一张餐桌上干饭。
没办法,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他吃饭很拘束,坐姿正,声音细,动作更细。
你家教挺严啊。我当时说。
他看了看我没说一句话又继续吃饭。
我们家吃饭讲话要被打。他终于开了口。
啊!我诧异了。
我当时有下意识看向他的碗,一碗面,他已经炫完了。
那你被打过?我忍不住问道。
嗯。他说。
你爸打的?我问。
我姐。他擦了擦嘴,说出的话云淡风轻,像天上飘过的云,但在外人听来,是乌云,会下雨的乌云。
我当时只在那天下午见过他姐一面,看着二十五六的模样,黑长直,眼睛挺大,说话也温柔......
我爸逼的。他又说。
他说的突然又让人意外,搞得我下半身瞬间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麻木感,那感觉很快又穿透遍我的全身,停在两颊,带着寒意。
他没再说下去,我俩当时也不是能够继续说下去的关系,何况我也无意窥探他的家事。
之后他便先走了,一个人,个子修长,一手拿着校服外套,一手单肩背上书包,仔细看脖子周围还有我的抓痕。
哈哈哈,我当时差点儿就要笑出声,不过,心情倒是突然又变好了。
我指甲不长,他抓痕都是我殴出来的。
后面再去学校的时候我俩就已经不是同桌了,他则一直没来上课,直到周五联考他才来。
我那时有下意识去瞟他的脖子,抓痕已经没有了,但那晚他对我说的话总是挥之不去。
他很少在我面前提到他的家人,爸妈也好,姐姐也好。即使后来我们在一起,他也没仔细和我聊过他的家庭。
他说他不想让我知道。
我说知道了会怎样。
他说不想让我可怜他。
我说那我就是可怜了呢。
他说那他不和我说话了。
我说为什么。
他说听不到就不会知道我在可怜他。
我说你傻啊,掩耳盗铃纯属于。
他说反正他要我知道他不想人可怜他,尤其是我,他不想让这份感情掺杂别的情感,可怜也好同情也好,他不想我出于任何别的心情和他在一起。
我说那你现在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想和我在一起。
他说想和我在一起的心情。
我当时还要继续问下去,他直接抱住了我,趴在我的肩窝,像在撒娇,嘴里还在呢喃着,陈柏罔,你不要可怜我,好不好......
只是没有想到那份可怜,还是成了我和他之间的一道坎儿。
我和他的关系也在那坎儿中滞留消逝。
有次路过一家糕点店,玻璃橱窗内亮着暖黄色的灯,橱柜里一层层地放着新鲜的糕点,我看到了他最爱吃的海苔卷和酥饼。
鸡蛋卷外面裹了一层海苔片,里面塞满了海苔沫,长长细细,像烟卷,吃起来咸咸的。
酥饼他不挑,什么馅儿都吃,但还是最喜欢糖水馅儿的,吃到中间,糖水淌出,漫过酥饼脆脆的地方,嚼起来,我觉得太甜了,所以很少尝试。
但还是都买了。
回到家后我先尝了海苔卷,往嘴里塞了整整一个,咸咸的,里面的海苔沫黏贴在口腔内,带着一股海苔风味儿,我喝了点儿水才压下去。
随后又拿了一块糖水馅儿的酥饼,糖水还没来得及漫过酥脆的地方就被我一口气塞到嘴里,耳膜里回响着我的咀嚼声,我能感受到牙齿和食物接连碰撞的动作。
再然后,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声音虚幻又真实,让人轻易就会沉沦。
再尝一口,他说。
不要,太甜了。我说。
再然后,我仿佛又看到了他的模样......
我喂你。他说。
我不吃。我说。
他索性直接把一整块酥饼塞到我嘴里,接着贴近了我,咬着另一边,抬眼看着我,眼神间满是挑逗般的笑意。
我快速咬下一口,又迅速撤离身子,他还在叼着剩下的酥饼。
好吃吗?他问。
不好吃。我说。
那再尝一遍。他说。
下一秒直接覆上我,不需要过多找角度便精准地占领了我,Lips自然贴合又张开,entangled mouth and teeth,难舍难分般纠缠在一起。
暧昧的气氛达到极致,接着有什么东西流到我的嘴角,浮在嘴唇周围。
Tip of tongue划过,带着一丝甜意,却又倏地被他舔食地干干净净。
直到他再次撬开我的Lips,甜意瞬间侵占我整个口腔,顺着舌苔滑进咽喉,直抵心脏。
这次好吃吗?他问。
刚才流到我嘴里的是......我说。
是......我说。
他看着我,也不接我的话,就是玩味般看着我。
是你的口水?我说。
他笑了,笑的很大声,眼睛却没离开过我。
混着糖水的口水,好吃吗?他说。
滚。我说。
嘴唇被他亲肿了就算了,还被强喂了他的口水。
生气了?又不是没吃过我口水。他说。
你再说!我拍打着他。能一样吗?一个是...嗯...是......我一时语塞。
反正不一样。我说。
那你记住了吗?他说,语气温柔极了。
什么?我说。
这个味道。他说。
我紧了紧嗓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以后看到这款酥饼就要想起我,想起我的吻,好不好。他说。
接着又突然欺身趴在我肩上,双臂紧紧环抱着我。
我还停留在他的话里没回味过来,他又开口道,我想给我们之间留点儿特殊的东西,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我的脑子瞬间嗡嗡的,思绪和他慢条斯理的声音混杂成一团,最清晰的只剩我男朋友怎么他妈的这么浪漫,为夫何求!
嘴上却早就控制不住地上了嘴。
再然后,他消失了,只剩我一个人看着酥饼想着他。
狗日的曾砚与!
你大爷的曾砚与!
喝的酒是果酒,当时两人都已经成年,满18啦。(未成年人不要喝酒,伤身体)
日更。
整部作品非线性叙事。全文字叙述,语言口语化,整体轻松。
卷一,人物用各自视角进行叙述。每个人物站在各自视角叙述故事,不同人物视角叙述语言风格有所不同。
卷二,部分内容偏意象化,较文艺。其他同卷一。
卷三,整体风格同卷一。
每章根据人物讲述安排,字数并不统一,正常每章六千到八千加。
如果没有接触过这类叙述或者故事,各位可以先读个一二三四五六...章感觉感觉;卷一没感觉可以从卷二开始看,找找感觉,如果实在不喜欢,那么只能说拜拜;喜欢就留下,实在不喜欢就走。文明看文,低调文明,感谢!
感谢每一个支持和看完的各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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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陈柏罔(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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