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所有错误的,不应该的,连同我的生命,终将消失无迹。
“情绪障碍主动性分裂综合症”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症时我十七岁。
不记得从几岁开始曾江泯开始插手我的感情生活,十八岁前不准恋爱是他对我立下的规矩,倘若我破坏了规矩,他会想法设法让对方不再出现在我视野中,无论男女。
他的手段简单直接又粗暴至极,不过所幸步入高中后我对感情本身兴趣不大,由此也给他省下不少麻烦。
后来他渐渐不再插手我的感情生活,或许是他实在没空把心思分给我,但喜欢这个词的确已经在我眼中变得陌生。
那段时间的我偏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只能是要死不活。
直到我遇到陈柏罔。
在明知道自己会喜欢的前提下,我没理由不去喜欢。
终于,
阴雨遍地的九月结束了,
太阳接受了天空的呼唤,
大地接受了尘土的起舞,
死亡与微笑,
忧郁与渴望,
我的凸起的心逐渐雀跃;
在崭新的十月,
在燃烧的十一月,
在流转的十二月;
日落又升,
月缺又圆,
我的凸起的心彻底被照亮。
......
那是我第一次邀请陈柏罔到家里吃饭。
从我进入曾家开始,规矩在某方面成了陪伴我成长必不可少的存在。
那顿饭也不例外,在家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要按规矩来;所以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邀请陈柏罔到家里,直到大姐主动提出来,我才应下了。
餐桌上,大姐也只是偶尔和陈柏罔说说话,聊了些再简单不过问题,三姐倒是和陈柏罔很聊得来,讲了许多我甚至听不懂的话题。
我只能时不时插上几句,只因为很少在饭桌上和旁人交流,所以吃饭的时候应该讲什么、应该怎么讲,我真的不知道。
陈柏罔当时坐在我对面,即使他表现的再自然,我也能感到他在我面前的拘谨和局促。
直到饭后我送他回家,才问他,我家是不是很怪?
啊?他似乎被这个问题吓到了,脸上作怪的表情犹如受惊的小鹿,在前院灯光的照映下,更加生动形象。
哪有人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家。他扯了扯嘴角,又说,你家规矩应该挺多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不禁问他。
男人的直觉。他笑了笑,又看了眼四周,装作极其随意又自然般问我道,那你这是已经搬回家住了?
意识到他问的什么问题后,我下意识凑近了他,轻声道,怎么,又开始忍不住关心我了?
他明显顿了片刻,嘴上却不饶人道,算了,反正死不了。
再不回家住,曾江泯应该会直接把我绑回家。我接着说。
他顿时看向我,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紧张。
那你还要离家出走,他说。
没事,反正死不了。我加重语气道。
他瞬时白了我一眼,大概以为我又在和他开玩笑。
或许你们家不会还有门禁这种东西?比如几点后不能出门或者必须回家之类的?他说。
对我家规矩这么了解,你是不是背后调查过我,这么关心我,要不直接......
不等我说完他直接给我来了句滚。
话落径直朝不远处的车走去。
喂,生气了?我追上去。
我回家。他说着已经开了车门坐在后座。
我送你。我忙拦上车门,看着他道。
不用。他甩过脸不再看我,又给我家司机报了地址,一副根本不打算再和我说话的模样。
喂,陈柏罔......我连着喊了几遍他都毫无反应。
没办法,当时的我只能直接挤着他坐进车里。
你干嘛?陈柏罔说着便要赶我下车。
我一面承受着陈柏罔的拳打脚踢,一面关上车门,并示意司机即刻开走。
一路上陈柏罔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却对他说了一路话。
我对他说,陈柏罔,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你别生气了,行吗?
我对他说,陈柏罔,明天下午去学校我就换座位,怎么样?或者我让乐兆烊和你换,你去和高牧坐一块,行吗?
我对他说,陈柏罔,我跟你说话呢,你别这样了行吗?
他却直接躺下了,双手盘臂,闭上双眼。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喜欢的人冷暴力是什么滋味。
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但是死不了,因为要迎接下一场原地爆炸,而且炸药味清晰可辨,呛得自己想逃离不得逃离,想晕厥不得晕厥。
总之,很让人不爽。
直到下车前,他也没多看我一眼。
别生气了,好不好?眼见陈柏罔准备下车,我急忙跟着下车,绕过车尾,终于拦住他。
周遭的城市灯光疏离陌生,十二月的晚风吹的人直打哆嗦。
衣服我洗好后就给你。他终于开了口,表情冷淡。
喂,我有说要你......
我话说一半,他已经直接进了小区。
我又急忙跟上他,过了纯铜大门,入眼便是一个艺术长廊,顺着喷泉路往前,周遭满是各种竹林朴树,可真是开门见山水,入户见福鱼。
没走几步,陈柏罔回过神,语气不爽道,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我送你回家。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楼层。
我到家了,你可以走了。他说。
不是还没进去吗,不算。我说。
他没再说话,刷码,进电梯,出电梯,开门,一气呵成,分明不想在我身上多浪费一点时间。
等等等等......在他开门的瞬间,我喊道。
又怎么了?他靠在门里,正要关门。
我下意识用脚抵住,一手抚上门沿。
你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我看着他,认真道,现在就我们两个人,陈柏罔,你如果真的因为我开玩笑生气,我保证......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陈柏罔突然的一句,瞬间打破了所有。
犹如雷击的字眼掠过我的胸口,直接扎进我的血液。
我的心被彻底扰乱了。
跳动的节奏紊乱又无序,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
你说什么?慌乱中,我再次确认道。
没听清吗?我他妈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他又说了一遍,带着肯定和自嘲的语气直冲向我,只是还没待我有任何回复,他又低下了头,情绪恍若急转直下。
你回家吧。他说。
他的语气陡然平淡如水,一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低下的眼眸里藏着什么情绪,我看不真切。
所以,我佝下身子,头部微微倾斜,把握好距离,然后几乎是一瞬间的,贴上他的嘴角。
软软的,嫩嫩的。
甜柔到骨子里的情愫仿佛再多一秒就要占领我的大脑。
搞什么?陈柏罔顿时慌张道,连带着身体也后退了半步。
你觉得我回家能睡着吗?我舒了口气,依旧贴近着他。
他咬了咬嘴角,眼神里多了几分凭空的坚定,方才说道,你睡不着是你的事。
是吗?我刻意挑高了音调,愈发贴近他。
见他始终不作回应,我索性又凑近了些,鼻尖与鼻尖不小心触碰到的那刻,他猛地跌进房间,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
屋内灯光随着沉闷的脚步声腾的亮起,在一整个冷色系灯光的照拂下,我和他同时陷入冷静中。
终于他先开了口。
我说的是好像喜欢,我......你,反正,你别想多了。他说。
你都跟我告白了,我还能怎么想。我看着他,好语道。
糙,我说了不是告白。他反驳道,语气强硬。
哦,你都说了喜欢我,这还不是告白,那什么才是告白?我自然要辩解一番。
陈柏罔,承认已经喜欢上我很难吗?我继续说。
结果他扭身就要走,我赶忙拦下他,身子挡在他面前,随着他移动的步伐同步移动着,总之不给他任何逃离我视线的机会。
在我家的时候,走之前,为什么要生气?我问他。
我没有生气。他说。
明明就是生气了。我说。
没有。他说。
那你在车上不理我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下了车还不理我又是怎么回事?
我问的直接,陈柏罔沉默了。
直到对上我双眼的那刻,他突然发狠道,曾砚与,你有时候真的很烦人知道吗?
看着那双染上迷雾般的眼睛,我柔声道,我只烦你。
糙。他顿时骂出了声,眼神逐渐失焦。
别再问我是不是关心你了行吗?他终于又说道,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愠怒。
我只注意到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渐渐泛起微弱的水光,水光在眼眶中打转,惹得眼周的睫毛软了下来,倒显得眼珠愈发明亮动人,让人心下一空。
更让人悸动的是陈柏罔接下来的话。
他说,知道你不在家里住,我他妈生怕控制不住说出让你来我家住的话,知道你邀请我到你家吃饭,我他妈一晚上没睡好,你带我在你家看的那些东西,我他妈只想我到底应不应该喜欢你,知道你爸会绑你的那刻,我他妈......
一字一句带着哽咽和踉跄,不等他说完,我已经紧紧抱住他,一手紧扣着他的肩头,一手轻抚上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软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没有生气,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柏儿,对不起。
怀里的他明显顿住了,连带着声音也趋于平静。
都是我的错,我继续道,是我太笨了,没看出来。对不起,柏儿,我现在知道了,你喜欢我,不是好像喜欢,是非常特别尤其喜欢。我说着松了松双臂,低眼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和优越的鼻骨,轻声道,我也是,非常——特别——尤其——喜欢你。
气氛在那刻暧昧的让人心生涟漪。
别自恋了,他说,下一秒,又突然挣脱开我的怀抱,轻笑了声,我还没那么喜欢你。
没关系,你只要有一点喜欢我就够了,见陈柏罔终于露出轻松的神情,我问,现在能让我在你家睡一晚吗?
你就不怕你爸给你绑回去?他反问道,眼神停在我身上。
我当即伸手捏了捏他微红的脸颊,轻笑道,都说了死不了,况且从小到大我没少坏过家里的规矩。
他顿时拍开我的手,没好气道,别动手动脚的,先洗澡,不然别想上床。
遵命,我点点头,拉长了声音重复道,先洗澡,不然不能——上——床。
糙,找死吗。他一个伸手擒上我的脖颈,压着我的喉咙,我不能再讲话。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我只好顺势亲上他的脸颊。
不能动手动脚,那动嘴好了。
随着一声mua的声音从开始到结束,陈柏罔终于松了手,忙擦起自己的脸颊。
流氓。他看了我一眼。
见他那副模样,我收了收溢满的笑容,正经道,哎,柏儿,你家有没有干净的内裤?
滚。他甩给我一记白眼。
对了,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继续道,本来就是只穿一次的衣服,扔了吧,以后本少爷给你买更好的。
这么说我是不是还要跟你说声谢谢,他好似赌气般说道,谢谢,不用了,这衣服我会扔。
说完直冲进一个房间,关上门,不给我半点再靠近他的机会。
我只好先去洗澡。
浴室内喊了他半天没人应,所以我最后只得裹了件浴巾在他家里走着。
两间客房你随便挑一间,明天早上醒来也不用管我,直接让你家司机来接你回去就行。他终于出来了,说着扔给我一条内裤。
当时的他换上了睡衣,明显已经洗过澡。
那个......我刚看到有个房间,我想睡那间。我说着指了指那个房间的位置,就在他房间旁边。
不行,他一口否决,顿了顿又说,那是我小时候住的。
是吗,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我好奇道。
小时候搬到这里后,我一直睡不好,我爸妈就给我弄了个和原来一模一样的房间。他说。
看来你爸妈很爱你。我不禁说道。
不然呢。他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又问我,你和你爸关系不好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从陈柏罔口中问出,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和曾江泯的关系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而是糟糕,非常糟糕的父子关系。
应该很明显吧。我自嘲道。
你......算了,你想睡就睡吧,只要你不嫌弃那床小。陈柏罔终于说道,话落便回了他房间。
不会。我笑了笑,随即也进了房间。
陈柏罔口中他小时候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整个房间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满满的充实和舒适。
软床靠墙放,墙上挂着丰富多彩的画和照片,软床旁边是一个自制的极具艺术气息的竖行小柜子,再旁边便是学习的地方,巨型手办在桌子旁边异常显眼,衣柜做的是隐形式的,和整个房间的风格完美融合,休闲娱乐区就在落地窗旁边,迎面便是横江最亮眼的城市江景。
这就是小时候的陈柏罔呆的房间啊!我躺在床上这样想着,看着窗外瞬息万变的夜景,这座城市在我眼中从来没像那刻那般耀眼。
夜的星空被城市的霓虹覆盖,
呈现在我眼前的只有无尽的璀璨与辉煌,
像明日的光彩染上我炽热的心,
喜欢与爱,究竟是怎样的字眼?
......
不知道什么驱使着我,我拿起手机给陈柏罔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他果然拒绝了。
我只好改为发消息。
【睡了?我给你打视频你怎么不接?】我说。
过了几分钟他发来一张表情包,附上一句话【有病】。
【我睡不着】我说。
【关我什么事】他说。
【陪我聊聊天怎么样】我说。
【我睡了】
【你自己想办法】他说。
话落他再没任何反应。
我只好走到他房门前,敲了敲门,说,陈柏罔,我真睡不着,感觉一夜都睡不着了,你睡了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柏罔开了门,语气极为不爽。
陪我会儿行吗?我睁大了眼注视着眼前尚在迷蒙中的陈柏罔,放软了声音。
他一掌别过我的脸,嘴里小声道,别做那种表情,我受不了。
就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又双手牵住他一只手,正过脸,继续看着他。
于是,最后陈柏罔和我一同躺在他小时候的床上。
因为我告诉他我好不容易才熟悉了一个房间,如果再换房间,我这一晚百分百睡不着。
你认床你还离家出走?这是他当时首先质疑我的问题。
所以啊,那几天我其实都没睡好,不过你当时对我的态度不好,应该没注意。我说。
他哼了一声,很轻,但我离他足够近。
近到仔细听连心跳都清晰入耳,不过,也可能是我的心跳。
几句话毕,他好像没了再聊下去的兴趣。
晚饭好吃吗?我随便问道。
他皱了皱眉,明知我是没话找话,还是说了声嗯。
喜欢我家吗?我继续问。
我应该说喜欢吗。他轻笑了声,似乎很难对我家做出评价。
喜欢我吗?我下意识看向他,犹如梦中才会有的面孔离我仅有一个手掌的距离,只消趁他不注意时往前一凑......
我兀自想着,他开了口道,这个,我已经说过了。
他说的极其含糊,我只好又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吗?
你觉得呢?他动了动身子,精致的脸庞因为距离我太近,呼出的气息直扑向我,柔软又绵腻。
我清了清嗓子,仔细看着他。
男朋友。我轻喊了声,当着他的面。
他分明是满意的,嘴角微扬的弧度比潺湲的溪流还要掠人,让人心生荡漾,可开口却完全换了副模样。
我可没说你是我男朋友。他说。
什么意思?我瞬间情绪下沉。
难不成你还喜欢高牧?问出口的那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感直涌上心口,敲打起我的心脏,又酸又疼。
胸口也莫名闷的生疼。
以至于接下来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你就这么忘不了他?我低下了声音,语气冷淡。
明明一个多小时前他还说喜欢我......明明刚刚我喊他男朋友时他笑了......明明......
和他没关系。他瞬间黑了脸,说道,是我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他说的自然随意,我突然不想再听他说任何话。
看着那张轻易便让人沦陷的脸庞,我始终发不出任何怒气,只得背过身,扭过脸,不再看他。
背后却传来他的声音,清晰明朗。
曾砚与,你想和我在一起多久?一年,半年,还是一个月。他说,你对我了解多少,我对你又了解多少,如果只是因为懵懂的喜欢就要在一起,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能在一起多久......在此之前,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我想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你明白吗?他轻声道,语气温柔极了。
从小到大我的身边就没有能一直陪着我的人,我也从未想过能有人一直陪着我,或许是从未拥有过所以连幻想的资格都没有,可当听到陈柏罔说出那句话的那刻,一股热意从鼻尖猛地窜出,连带着发麻的神经触感直抵头顶......
他说他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他说他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他说他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没有任何预兆的,我湿了眼眶。
你说的,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扭过身,紧紧抱住他,想将那一刻永久暂停。
热意逐渐布满我的全身,傍晚的房间,霓虹的夜景,暧昧的气息,相拥的我们。
可你要了解我到什么程度,我又要了解你到什么程度?我问他,不如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在一起后再慢慢了解?
不行,至少也要等我彻底喜欢上你。他说的认真,我只好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
比有好感再多点,你懂吧。他说。
好,我狠狠地点了点头,看着那双再次焕发生机的眼睛,肯定道,我会让你彻底喜欢上我的。
他顿时愣住了,随即笑出了声。
不信?我捏住他的肩膀,问道。
信,非常特别尤其相信。他说着托起我的脸,继续道,我好像又有点喜欢你了。
话落,我心下一震,难以言说的情绪堵在心口,明明是甜的,我却总觉得有些酸涩。
直到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一个名字,我问陈柏罔,那高牧呢?你现在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上次你们分明有说有笑的,你们是不是......
我话未说完,陈柏罔已经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好似无奈般笑出了声,又认真道,这么多年,我欠他一个道歉,我找他道歉只是想和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想让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我想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尤其是熟悉的人。
真的只是这样?我试探道。
不然呢,谁都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我从前对高牧倒也谈不上喜欢,算是很有好感,你不是也没少谈过,应该懂那种好感是什么感觉。他说。
他分明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语气倒更像在问我。
我的确谈过一些,但大都是露水情缘。
喂,你还真没少谈过啊!当时的他果然抓住这点连连问我。
被人喜欢也不是我的错吧。我小声反驳。
嗯哼,曾少爷人帅钱多,自然很多人喜欢。他却话里话外满是阴阳怪气。
我见状直接凑到他耳边轻声哄道,所以,你也赶快彻底喜欢上我吧。
嘴边触碰到他耳廓的一瞬,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乱了。
古人常说的耳鬓厮磨不过如此。
看你表现。他顿了顿,下一秒,捏住我的鼻尖问道,不过,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秘密,我眯了眯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放慢了语调,慢慢说道,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做我男朋友了再告诉你。
嘿!你不说是吗?好感度减一。他反而威胁起了我。
那你可就永远都不知道了。我笑。
好感度负一。他又说。
那晚的我和他不知不觉聊了许多,他的童年比我的丰富,我的童年比他的漫长。
临睡觉前,我问陈柏罔,你喜欢学习吗?
他哼唧道,你问的什么啊?
我说,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他又哼唧了一声,嗯?
见他已经紧闭双眼,我只好作罢,自言自语道,我喜欢诗。
过了几秒他才接话道,为什么?
我说,因为安静,很安静。
他笑了笑,说,那我喜欢睡觉,因为安静,特别安静。
.......
那晚的夜景稍纵即逝。
但在那刻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他,而他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可......
那个想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人,在某段时间,我竟然全然抛诸脑后,连同我跃动的心也停止了。
“情绪障碍主动性分裂综合症”发病时间主要集中在15-35岁之间,我恰恰没能躲过。
在初中就开始有的苗头终于到十八岁那年被曾江泯连根拔起。
从他知道我和陈柏罔的关系开始,从他当晚强制将我关起来开始,从他告诉我我有精神病遗传病史开始,从我被发现患有精神病开始,从他将我放在国外开始,我就已经半死不活。
那是一处私人庄园,三栋联排别墅,只有我一个病人,其他全是曾江泯安排的人,负责对我进行24小时监管看护。
学习、生活,治疗......我被圈在了那个犹如牢狱的地方。
起先三个月,我不愿接受,尝试用自己的身体对正在经历的一切做出反抗,结果只是徒劳。
我反抗,会有人强制让我进入睡眠。
我逃跑,会有人强制将我带回房间。
我绝食,会有人强制给我注射营养剂。
渐渐的,被高度固定化的日子让我恐惧,恶化的情绪在一遍遍的抗拒治疗下毫无起色。我变得易怒,抑郁,暴躁,焦虑,甚至于精神分裂。
我始终不愿相信我竟成了精神病患者,更不愿接受我似乎被曾江泯再次抛弃。
情绪逐渐不受自己控制,上一秒还在园里看花,下一秒不知为何已经毁了整个园子的花。
我想知道为什么,却又总找不到答案。
我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正在消失,我不会哭,也不愿笑,即使有人当即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任何大的情绪波动。
我成了绝对的与世隔绝的存在。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在看不到的情绪折磨下,“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存在在世上”的想法再次如诅咒般缠上我。
本来我的出生不就是个错误?
第六个月开始,我已经近乎崩溃。
每当我透过窗户看向广阔而遥远的外景,想窥探季节的变化,四季常青的杉树总给我当头棒喝。
没有什么变化,什么变化都没有,有什么变化?
有的只是我愈发绝望的生存情绪。
一切都无关紧要。
我也无关紧要。
于是,又一次的,我砸开五楼的玻璃,沉重无光的黑暗吞噬了我,死亡再次显出他恐怖的面孔。
可笑的是,我不仅没死,而且被毫发无损的送回房间。
又是镇静剂。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
治疗没有任何效果,它带给我的只有更强烈的反抗。
渐渐的,我无论是摧毁还是自残的方式都越来越过分。
我烧过房子,也烧过自己。
生命满是悲苦,活着只是无意义的延续。
我想如果我的生命坚如磐石,那情绪也能顷刻间让我风化成渣。
所有的情绪合理又深刻的根植在我身上,像藤蔓般疯狂生长,用我的血液作养料,蚕食上我整个身体。
我已经不再是我。
我想结束的不是生命,是情绪带给我的痛苦。
在我最糟糕的阶段,我想做的只是结束这种痛苦。
十一月,我终于见到了曾江泯。
他在见到我后只是淡淡说了句,回家看看你大姐。
我才知道大姐已经陷入昏迷并且会无期限昏迷下去。
我怕了。
不是对死亡。
而是再次意识到生命的可怕与可悲。
见到大姐的那刻,许久不曾对外界有感知的情绪有了一丝松动,我突然感到无比痛苦,远比情绪上的痛苦更加折磨人。
我好像失去了一个亲人,一个爱我的亲人。
之后又见到了三姐。
活着对当时的我而言只有无尽的麻木。
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
就像一个人正在走路,他一直走一直走,双臂随着身体的摆动不停晃动,但始终不会有疲倦的感觉,他一直走一直走,双脚随着双腿的起伏不停前进,但始终不会有劳累的感觉,他继续走继续走,眼前分明行驶来一辆车,他看得见却躲不掉,直到被撞后还保持着走路的姿势。
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可他又分明是会走路的,也能看到车......
第二天我自然又被送往国外。
我又是只能远远望着,望着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生命。
但我找不到生命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无望般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痛苦只会在我逐渐幽深的内心编织成栏,彻底框住我。
我只能将自己紧紧闭锁起来,
躲在每一个向死的深夜背后,
等待着自我生命的终结。
终于,
在某一个黎明时分,
晨星梦游般跨进夜的黑暗,
奏响旋律之歌,
自由,畅快,
我却听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声音,
我一边惶恐,一边悸动,
那曾说过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人,
我终于再次记起。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