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眼睛瞥向段念,也随着盘腿坐了下来.
段念用树枝随便在地上画着,“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放暑假了,终于可以撒欢的玩了,还被强制送来参加这个支教活动,换做我,我也不爱来。”
“那你们就不要来啊,以前没有你们的时候,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现在放假也要被锁在学校里。”张力气呼呼的说。
“张力,你才多大,有些时候不能只看眼前,有时候也要为以后的打算……”段念说到这的时候话戛然而止。
好像一下子就穿越回来了几年前,父母老师苦口婆心劝她一定要好好学习考名牌大学时候的场景,可她又何时听过呢?
她自己都没听过,如今也要用这些话来劝别人了。
“算了。”段念摇了摇头,“张力啊,其实你仔细看看课表,大多数都是一些兴趣课,或者拓宽知识面的课程,并没有那么枯燥。”
张力不为所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段念索性换了个话题,“你长大想做什么啊。”
“战斗机飞行员。”张力手抬起来对着做了个驾驶的动作。
张力的话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段念一边点头一边赞赏的说道,“哇哦,这很酷啊!”
“哈哈,这你也信,骗你的啦,等明年毕业了,我就跟老姐去打工,再也不上这个破学校了!”张力把手放下,边说边笑。
段念却不以为然,刚才说到战斗机飞行员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可不像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
“你才多大,打工?”
“啊,一个月能挣上千块呢!”张力搓了搓手上的灰,半仰起头有点小骄傲的说道。
“上千块?你知道你好好读书可以挣多少个一千……”段念的话停在了一半,思绪转瞬又回到了当初中考时候,这句话几乎是她的老师原封不动送给她的,当初的她觉得学习无用,不愿意忍受学习的苦,觉得学习不好能混出头的人大有人在。
只不过这边的情况更加严重一点,段念看着张力,突然觉得他就是一个缩小版更加顽劣的自己。
“你姐姐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啊。”段念也不再苦口婆心的劝了,这种心态她可太了解了,劝是劝不回来的。
“三十,怎么了?”张力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眼睛已经不在段念这儿了,不时的回望正在操场上玩耍的小伙伴。
“这样,我们来个君子约定,如果这个月你能乖乖的在学校,等结束了我再给你五十,你不是爱玩游戏嘛,到时候可以玩得更尽兴了,而且我保证不会告诉你家长,这笔钱你自己随便支配。”段念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他这种小孩劝是劝不好的,得先投其所好。
“真的?”张力一下子转过身来,朝段念走近了几步,“但如果想用五十就把我收买了,我可是不会答应的。”
段念从兜里掏出一张绿油油的人民币,在张力的眼前晃了一圈。“不收买你,你就好好的在学校呆着就行了。
还有就是我们做交易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可就要破产了,怎么样?”
张力歪着头,有些狐疑的盯着段念,“就这么简单?”
段念也学着他的体态,歪过头浅浅的笑着,“就这么简单,怎么样,成交吗?”段念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握手的姿势。
张力盯着她手里的人民币,思考了几秒钟,小手搭上段念的手,“好吧,勉强答应你了!”说完便顺势要拿段念手里的钱。
段念的手一缩,刚刚好绕过了张力抓过来的手,“哪有东西还没到手就给钱的,要达成任务之后才能给你!不然你反悔了怎么办。”
张力讪讪的甩了下手,嘴撇了起来,有些不开心,“我向来说话算话!”
“我也向来说话算话。”段念浅笑,将钱揣回了自己的兜里。
“切,那就等结束呗,反正也就一个月。”张力继续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的走向操场。
“张力。”段念在他身后喊了出来,向前走追上他,将攥在手里的药膏强塞到了张力的手里,“好得快。”说完便转身进了厨房。
张力的手抓着药膏,僵在半空中,在原地站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把药膏放到自己的兜里。
与此同时,坐在石阶上的钟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笑意。
————
是夜,段念躺在床铺上,思索着明天上手工课需要的材料,她明天是打算带着同学们做纸风车的,今天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作支撑杆的材料。
忽然间段念坐了起来,上次出校门的时候她记得学校旁边就有一片废弃的竹林,遂穿衣起身拿起锁大门的钥匙,伴着夜色走了出去。
出了校门沿着围墙转了个弯,晚间的风,吹动着竹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清新又清凉,微风拂过面颊,段念的发丝被吹落在脸前,走着走着隐隐的听见了哽咽的声音,声音压得极低又带着隐忍。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夜半三更,荒山野岭的从废弃竹林里传来哽咽声,吓得段念汗毛直立转身就想走。
“为什么连你也让我回去,他是怎样对你的,又是怎样对我的?这些年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回去看他那个……”声音停住了,段念能听得出声音中的无奈和难过。
片刻后,声音再次响起,孱弱的让人心碎,有些颤抖的强忍着哽咽的声音,“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这声音……好熟悉,不就是钟意的声音吗?再向前看去,竹林有着些许光,钟意蜷缩的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手机紧贴着耳朵,就在段念的前面。
微风吹过,脚下的落叶吹过划过段念的脚腕,她也意识不能再听下去了,轻轻的抬起脚走回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刚走出去两步,她的动作停下了。
她竟然听见身后的竹林传来了哭声,他哭了……
他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坚强,冷漠的一个人,哭的让人心疼,段念拿出随身携带的面巾纸想上前安慰,可又转念一想,如果是她自己,现在大抵应该不希望有人出现吧。
段念将纸巾放在身侧显眼的一块大石头上,便悄悄地回了宿舍,躺在地上看着形形色色的飞虫出神,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钟意的身上会有那么多让人觉得矛盾的地方。白天张力的话,也一直在段念的耳边萦绕。
晚上,宿舍里的几个小姐妹聊天,段念突然想起来白天自我介绍的时候,钟意说的那个什么飞行技术专业,“阳阳,钟老师到底是学什么的啊?是机长?”
阳阳吃了口面包,嘴里被面包填的满满的,支吾的说道:“嗯,是的,他那个专业不仅需要学习成绩优异,对身体的要求更是严格,毕业之后,妥妥的年薪百万。”
诗语接着说道:“是呢,之前我也有个朋友想要报考,后来要求实在太严格也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那还……蛮高大上的哈。”不再说话,段念整理好枕头,默默地转过身去。
开始偷偷掰自己的手指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七位数……
按她们镇上的工资算,她可能要挣四十年才能抵人家一年的收入。
好像几个人之中最差的也就是她了吧。
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是她从来也没有过的,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大家都在同一个起点上,甚至她还是学校中是最优秀的那一拨了。
可在这比起来,她甚至连自己的学校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像大家毕业之后都有可以奔赴的美好前程,而她呢?
白天劝诫张力的话犹在耳边……
心事重重又重重,段念就这样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才闭上眼睛……
次日一大早,山间萦绕着袅袅的雾气,段念爬起床,拿着砍刀来到昨天晚上的竹林。
这一看,段念更是打了个寒颤,这不仅有竹子,就不远处还有着几个鼓起坟包,前面竖着先人的石碑。
段念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合十,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多有打扰,多有打扰。”
另一边手也没停,挑到粗细合适的竹子,便手起刀落,抱在怀里,砍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回去,坐在教学楼门口的石阶上,将竹子截成一段一段。
透过窗子,还能看见钟意在上课,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皮肤照的晶莹透亮,狭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半边的瞳孔。穿着白色体恤,感觉不需要靠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皂荚的香气。
他的面上一如往常没什么表情,仿佛昨晚上那个深夜崩溃的人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他手里拿着半截粉笔,在讲台上背手站立着,教室里异常的热闹,举手的同学半起身,将书桌都拱到了讲台前。
“你说你会开飞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张力站起身来大声地说道,“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你知道黑匣子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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