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被这么一问也愣住了,眼神在队伍中开始搜索张力的身影。
“老师,他拿着纸去地里上那个了,他不好意思请假!”队尾的小朋友笑着说道,这话一出就引来周围的一阵哄笑。
其实她还是相信的张力的,像张力这种孩子虽然调皮,往往最讲义气的也是这种孩子,张力既然答应她了,九成九都不会再跑了。
钟意接着问道,“多久了?”
男孩思索了一会,“好像挺久了,十几分钟?”
“我去找!”钟意意识到不太对,留给段念一句话,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段念压着队尾又走了将近20分钟,被学生带着找到山间的泉眼。泉眼嵌在三块大石头的缝隙中,泉水十分清澈缓缓的从缝间涌出来,一串串气泡像是洒落的珍珠。
泉眼的下方,顺着山势形成了一条小溪,溪水透明,清澈见底,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水面,像是给小溪镀了一层闪烁的金光,溪水潺潺,波光粼粼。
小溪的另一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子生得苍劲挺拔,微风吹过,竹影摇曳,一股独属于竹子的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着实是个写生的地方。
段念给钟意发了几条微信语音都没有回复,心里打鼓,就钟意那个闷葫芦性格,就算找到了张力,也不一定能搞得定。
实在是放心不下,等着阳阳诗语安顿好了学生,开始正式上课,段念沿着来时的路寻了回去。
甚至翻出了资料上的钟意电话号打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
临近贡浪村时,远远地段念见到村口岔路旁,一只蓝色的水桶躺在枯枝堆中,段念蹲下身来捡起水桶,这不正是早上发给张力的那只!
这时,从村子的胡同口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而且听起来人还不少。
沿着村口走进去,更准确的来说,这更像是一个废弃的村落,小路两侧的房屋仅剩残垣断壁,被雨水腐蚀的所剩无几,只剩个地基能看出来这里曾经有人住过。
沿着岔路口走进去,离得越近嘈杂之声越响,段念脚步飞快,也顾不得是不是路,寻着声音,跨过矮墙,奔向胡同深处。
尘土横飞,场面一片混乱,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把张力围在中间。
为首的染着一头黄色的头发,耳朵上带着夸张的钉子耳饰,他比张力还要高上一头,一只手捏住张力的下巴,另一只手“啪”的一声,给了张力一巴掌。
黄毛身后的两个小喽啰,一人一只手臂将钟意压着按在泥土房的墙壁上。
另一个人呢,直接用自己的背顶着钟意的背,三四个人将钟意压得贴在了墙面上。
钟意哪里受过这般野蛮对待,但奈何对方以多欺少,压得他丝毫动弹不得。
要不是钟意穿着一身白,不然被压在下面根本都看不到他。
黄毛一巴掌下去,把张力的脸扇得偏了过去,不等张力回过头来,就又举起了手。
等不及冲过去,段念人还没到,一只桶先对着黄毛的头飞了过去:“干什么呢!”
黄毛下意识伸出手肘挡住飞过来的水桶,啐了一口痰吐在地上,用方言骂了几句。段念也听不懂。也不管段念,一记直拳直接挥在张力的脸上。
张力想要躲闪,奈何体型上被完全压制,衣领被狠狠攥在他的手里。只能任由那一拳重重的落在太阳穴上,眼前顿时黑了一片。
见势不妙,段念三步化作两步,直冲向张力,生生用自己的肩膀将那黄毛小子撞退了几步。
“小心!”钟意在身后大声的喊了一句,本来压制着钟意的小喽啰从身后飞扑过来,段念一手拦住张力的肩膀,将他护在怀里,两个人一同蹲了下去。
小喽啰扑了个空,向前跑了几步才踉跄的停住,钟意也趁机脱出身来。
被撞开的黄毛小子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段念,嘴里用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声音低沉的说出了几个字,“多管闲事。”用他的另一只手,在柴火垛中抽出了一根棒球棍粗细的木棍。
段念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收的更紧了,深吸了一口气,随着黄毛的步步逼近,段念的步子也缓缓的向后挪着。
段念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啊!为什么非要打架呢,你说是吧!”
可那黄毛小子并不吃段念这一套,脸上的表情充斥着不耐烦,手里的木棍扬起举过头顶。
段念眼见着他一步步逼近,暗中拍了拍怀中张力的肩膀,将张力朝着胡同口的方向一把推了出去,“快跑!”
她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惹了什么事情,但是今天学生是他们好好的带出来的,就也一定必须是好好的回去!
张力被段念猛地推开,跑了几步之后却又忽然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段念。
这不看还好,这一停下,本来就跟在他后边的黄毛小子,两步就冲了过去吧,段念眼见着棍子就要落在张力的头上,只能猛冲过去用自己的后背垫。
再次将张力推开,段念紧闭着双眼,用尽全力绷紧了身体,等待着预料中的疼痛到来。
随着“嘭”的一声,胡同里沉静了许久,但是段念并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任何痛楚。太阳爬上山坡,斜斜地照射在土地上,她的影子被另一个更加高大的影子包裹在了其中。
段念转头,看到的是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钟意一整个人挡在她的面前,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后背对着她,从侧面看看去,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额角流下。
段念愣住了,那为首的黄毛小子也愣住了,手就僵在原地,木棍直直的从手中掉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段念紧忙拉住钟意的胳膊,将他转过身来,踮起脚尖用手捂住钟意的伤口,“我的天啊,怎么连头骨的露出来了!”
听到这话更是慌了,几人面面相觑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那黄毛小子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这,这可不关我的事,这是你们自己冲过来的!”
说完几人逃命一样的消失在了胡同里。
段念把手放下来,给钟意检查伤口,语气里尽是埋怨,“你是不是没打过架!哪有用头挡棍子的啊!”
“是啊。”钟意忍着剧痛伸手擦掉自己下巴上滴下的血滴,神情落寞。
“真的,头骨都露出来了吗?”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景,如果是真的,可能他以后都不能再飞行了。
“可不是嘛!骨头都敲出来了。”瞧着他那副模样,段念又气又心疼。
这个人就真的只有一根筋,说什么就信什么,她不这么说,那帮小混混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就跑掉。
“干嘛要来替我挡着一下。”打在她背上顶多也就是个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钟意没说话,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摄像头看了又看,才发现额角除了有一个指甲大小伤口比较深,往出涌血,其他的地方都是木棒的擦伤。
看起来挺严重,其实就只是破了个皮,哪有什么骨头露出来这一说“你骗我。”
“我不这么说,难道和这几个小混混一直打下去?”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最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没什么法律常识,下手又没个轻重,让他们杀个人也是敢的。
钟意被说得哑口无言,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珠缓缓的从额头滴下,段念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去缓缓流下的血迹。
顺着血迹的方向,段念的手一点点的向上挪着,无名指的指节不经意间划过钟意面颊,就连钟意脸上细密的绒毛都看的清楚。
钟意的伤口大部分都是擦伤,伤口上还有着不少树枝留下的黑色细屑,想用纸擦掉却又怕弄疼钟意,深吸了一口气,往钟意的额头上狠狠的吹了一口。
钟意眼见着段念一点点的靠近,一向与人敬而远之的他,不知怎么身体像是被锁住了一般不得动弹。
可渗出的血液黏着细屑,还是牢牢的粘在钟意的额头,那个较深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面渗血,“还是不行,得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这么一张脸因为她毁容了,这可就真是她的罪过了。
段念将手放了下来,收手间眼神撞上了钟意的目光,棕黑色的眸子款款注视着她,段念这才注意到,钟意的脸像是被开水烫了一般,从脖子红到耳朵。
段念眼神偏向别处,立刻向后撤了一步,也不再看钟意,装作不在意的干笑了两声,“那个,我送你吧,把你送过去之后我再回去接阳阳她们,估计那个时候他们也快结束了。”
“不用了,回去处理一下就好。”
段念无奈的叹了口气,想想也确实,离这最近的卫生所也在镇里。
“那,我去接阳阳了。”段念的眼神飘忽,手中攥着带有钟意血迹的纸巾,已经被她攥的潮湿,段念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略带尴尬的氛围。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从胡同外传来了一阵嘶吼的呐喊“啊!”张力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节钢管,一手提着,也不看路面目狰狞的从巷子口冲了进来。
段念瞧着他这副模样,气得想掐自己的人中,这小子!
张力身后尘土飞扬,离段念只有几米远的时候看见那群小混混早就没了影,才来了个急刹车,刹车的阻力太大,张力的拖鞋直接滑到了后脚跟,这个脚掌都踩在地上。
段念呵斥道,“怎么,没被打够?还想打?”
张力一下子没了气焰,钢管掉在地上滚落到一旁。
两只手垂在裤子两侧,嘴撇着像像是能挂住两个油瓶,抬眼看着钟意头上的伤口,又重新把头埋在胸前。
“钟老师,对不起。”声音小小的,却饱含着浓浓的歉意。
张力把头埋的很低,其实这种场面他也不算没经历过,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了保护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从来没有过……
“没看出来啊,咱们学校真是卧虎藏龙,还藏了你这么一个大哥大,你好厉害啊,张力!”段念没好气的说道。
“说是上厕所,就一会儿功夫,你跑出来打架!”如果今天她没过来呢?段念说的虽然是气话,其实句句是在问其中的原因。
张力把头埋的更低了,也能听得出并不是好话,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小声的蹦出了一句,“是我想上厕所正好被他们抓到……”
正在气头上,段念目光如炬,“抓到?就这么巧?”
张力蹙着眉,提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好像又有什么顾忌停下了。“念念老师,我知道上邑村有个卫生所就在旁边,我先带钟老师过去了!”说完拖着钟意的手走了出去。
“张力!”
段念不喊还好,这一喊两个人走的更快了,一个转身就消失在眼前了。
段念也只能自己捡起水桶往回走,回去的路明显要比来时要轻松,虽然有受伤,还好在人都没事。
段念走着,可不知怎的眼前总是出现与钟意对视的画面,还有雨夜钟意给她撑伞蹲下那一刻,那眼那眸……
“疯了疯了。”段念狠狠的摇了几下头,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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