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音乐总监的声音通过耳麦传来，“虞珠老师，声音太僵硬了，放松，找一种……空灵缥缈的感觉。”

接下来是第二次尝试。

“停！气息，注意气息，尾音有点抖了。”

第三次。

“停！这个音起高了，我们再来一遍。”

……

一次又一次的叫停，让虞珠的耐心迅速耗尽。这种反复尝试却始终达不到标准的失控感，让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但既然已经来了，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就在音乐再次响起，虞珠准备开口时，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歌词本上，瞥见了后面关于“孤独”、“刀刃般光芒”的字句。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迷茫时刻——那些独自挣扎、绝望到仿佛置身黑暗的过往。而那些回忆，与她正在演唱的旋律悄然重叠。

虞珠闭上眼，不再去纠结什么技巧和气息，仿佛不是在演唱，而是在用声音“讲述”一个既属于她也属于角色的故事。

她以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将歌词中的情感与自己此刻的心境融为一体，并通过声音传递出来。

这一刻，她的音准依然不算完美，甚至偶尔还有轻微的走音，但那种真挚的情感和充满故事感的嗓音，却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达了出去。

窗外，音乐总监原本准备按停止键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为全神贯注的倾听。

其他对音乐不太懂行的人，包括李艺红和徐川，似乎也被歌声中的情绪所触动，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一曲唱完，录音棚里一片寂静，仿佛谁也不愿率先打破这份余韵。

虞珠缓缓睁开眼，却看到音乐总监激动地在外面对她挥动着曲谱：“虞珠老师，就是这种感觉！刚才这一遍非常完美！”

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定了定神，又补充道：“虽然技巧上仍有瑕疵，但感情很到位！只需要补录几个细节部分就可以了！”

居然过了！

录完音，虞珠继续投入到忙碌的拍摄日常中。

而那个偶尔被她想起，却许久未露面的季西寅，此刻正雷厉风行地处理着集团内部事务。

在清除了那几个兴风作浪的亲戚后，他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集团战略调整与未来规划中。

以前之所以没将他们彻底清除，甚至偶尔“纵容”，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分一分心，打发那些漫长又无望的时间。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他就不愿再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耗费时间。

因此，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清除这些内部的“蛀虫”。

等到所有事务终于处理完毕，时间已过去一个月。

一切终于告一段落。当季西寅走出集团大楼时，才忽然发现，外面飘起了细雪。

雪势不大，一落地便化了。但天气寒冷，路面湿漉漉地反射着冷光，连夜市也变得萧条起来。

当然，依旧有人冒着凛冽的寒风出来吃夜宵。只不过出摊的小贩少了很多，还在营业的，也只有那些支起了挡风塑料棚的摊子。

塑料棚挡住了寒风，也锁住了暖意，但少了随意逛吃的悠闲感，整条街的烟火气仿佛都被压缩进一个个透着昏黄光亮的棚子里。

季西寅把车开到之前曾和虞珠一起来过两次的夜市，望着明显冷清了的街道，突然有些出神。

他停下车，裹紧大衣，朝那家他和虞珠光顾过两次的砂锅粥摊位走去。

撩开厚重的塑料门帘，还没走进去，一股混合着浓郁骨汤香气、胡椒和湿暖水汽的热浪便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他满身的寒意。

粥铺的生意格外好，棚里几乎坐满了人。

季西寅本来打算离开，可就在收回视线的那一刻，目光却意外定格在角落的一个身影上。

那人穿着黑色长羽绒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正低着头，专心搅动着面前那碗粥。尽管遮得很严实，但那低头的姿态，偶尔抬眼时微微上扬的眉梢，以及那熟悉的眉眼轮廓，还是让季西寅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脚步一顿，随即很自然地走过去，在那人对面的塑料凳上坐下，平静地看向因被拼桌而抬头、正微微皱眉的虞珠。

四目相对。

虞珠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不过很快，她就拉下口罩，十分自然又透着几分亲近地说道：“来得正好！你帮我挡一下。艺红姐不让我在外面露脸，我好不容易趁她不在溜出来解个馋，正发愁怎么喝这锅粥呢……”

说完，她还朝季西寅调皮地眨了眨眼。她的脸颊被棚内的热气熏得泛红，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落进了星光。

季西寅看着她，原本还担心一个月没见会生疏，可她分明对他还很亲近，心里那份隐约的紧张便不自觉地消散了。

季西寅垂下眼睫，嘴角轻轻一扬，顺着她的话接道：“也对，都快成大明星了，是得注意点。”

“季西寅！”虞珠一挑眉，本想怼他一句，可他坐的位置光线比较亮，她恰好看见他眼里淡淡的血丝，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咽了回去，最后只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说得对。但我们得谦虚点儿，至少现在还不算，不过我会努力早点实现！”

她那自信又神采飞扬的样子，让季西寅眼中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

“老板，来份鱼片粥。”他扬声点单。

等粥的时候，季西寅朝对面望去。

看着虞珠微微低头，专注地剥着碗里的基围虾，他嘴角不自觉地轻轻扬起。忽然就觉得，这一个月来所有的疲惫和操劳，在这一刻，被奇异地抚平了。

这时，他的粥也端上来了，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安静地喝着自己的粥。

棚外寒风呼啸，棚内碗勺轻碰、人声细碎，他们这一桌仿佛自成一片静谧安稳的小天地。

吃得差不多后，虞珠有了聊天的兴致。

“你这段时间好像挺忙的？”她手托着下巴问。

“比不上你，”季西寅笑了笑，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平和却比往常温和，“那首歌很好听，动作特辑也很精彩，每个动作都很利落。”

虞珠擦嘴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挑眉看他：“你看到了？”

“嗯，那段动作合辑在网上转发量很高，还上了热搜，想不看到都难。”季西寅语气平淡，好像并不是特意关注到的。实际上，这段时间即便每天忙到凌晨两三点，他仍会抽空关注《万不失一》剧组的消息。

虞珠演唱的片尾曲被制作方放进了那段动作特辑里，作为正式预告片发布了出去。

季西寅第一次看到就下载保存到了手机里，累了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拍得很好。”他轻声补充。

虞珠眉梢一扬，笑得眼睛弯弯：“那当然！”

棚外风声呼啸，棚内却暖意融融。

这晚之后，季西寅又开始每天来片场，恢复了他之前的那项“工作”：按时接送面具。

徐川都有些诧异。

面具这一个月不是一直放心交给他保管吗？怎么突然又变回去了？

“老板不放心。”季西寅淡淡地把原因揽到了自己身上。

徐川挑了挑眉，没再继续追问。

十二月底，《万不失一》的外景拍摄全部顺利完成，接下来将重点进行室内和影棚部分的戏份拍摄。

整体拍摄进度顺利。

很快就到了平安夜。

徐川对这些西方节日没什么兴趣，剧组照常安排拍摄，并未提前收工。

当天是一场主要演员之间的重要对手戏。从清晨开工，直到天色漆黑，几位演员仍在摄影棚内反复排练和拍摄。

夏茉和许欣然都有戏份。

许欣然不再作妖，夏茉又是“虞珠迷”，这场重头戏虽然拍得辛苦，但大家都比较配合，总算在午夜前完成了所有拍摄。

收工时已是深夜。

虽然拍摄辛苦，但正值圣诞节，许欣然不想直接回家，便约了几个好友去市中心一家热闹的酒吧放松。

她一向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虽然之前因虞珠和季西寅的事有所收敛，但出门玩乐时，依然习惯打扮得光鲜亮丽，享受他人的关注和奉承。

卡座里都是熟识的朋友，许欣然沉浸在众人的围绕中，十分放松，并未察觉斜对面阴暗角落里，有一道令人不适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她。

玩得正嗨时，一名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盘中放着一杯颜色鲜艳的cocktail。

“女士，这是那边那位先生为您点的。”他笑着指向斜对角的方向。

许欣然已经喝了两杯，有些微醺。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光影摇曳处坐着好几个人，分不清具体是哪一位。

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她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那杯酒入口辛辣，带着一丝古怪的甜腻，她皱了皱眉，喉咙泛起些许不适，但很快就被新一轮的玩闹盖过，并未在意。

斜对面的阴暗角落里。

那道目光的主人紧盯着许欣然喝下整杯酒，嘴角缓缓咧开，用舌头舔了舔嘴唇，随后起身，整个人融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