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元旦,季宏渊就坐不住了。
上个月他从内部渠道听说,季西寅一直在忙着处理他母亲那边几个亲戚留下的烂摊子,想着他肯定焦头烂额,要是在那个时候去找他要职位,多半没戏,便耐心等了一段时间。
反正只要名单没公布,想改也就是季西寅一句话的事。
眼看这都过了好些天,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为了承寅,他怎么也得找那小子好好谈一谈。
于是他特意打了电话,放缓语气,温和地说道:“西寅啊,最近集团事务很多吧,辛苦你了。回家来吃顿饭吧,我让周婶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对了,正好你堂弟承寅也放假了,你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玩的,记得吗?正好聚一聚。”
季宏渊没想到,他都这样说了,电话那头季西寅的声音却客气而疏离:“集团事务确实很多。而且您应该知道吧,集团之前投拍了一部电视剧,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得在剧组盯一下,实在抽不开身,下次吧。”
季宏渊压下被直接拒绝的不快,语气加重了些:“一顿饭的时间总有吧?再说了,承寅他也只有每年寒暑假才能过来,你再忙也得抽空见见吧?”
也许是太生气了,他竟然完全没注意到季西寅那句“您应该知道”的话里,带着几分深意。
“抱歉,父亲!”季西寅淡淡回道:“代我向堂弟问好,祝他假期愉快。我这边真走不开。”
没等季宏渊再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季宏渊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哪会听不出来,季西寅这拒绝生硬又干脆,没有愤怒,也没有亲近,像是一拳头砸进棉花里,让他无处着力,也摸不透底细。
但转念一想,自从八年前那件事之后,这小子性情就变得这样沉闷冷淡,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好在他从小就对承寅这个“堂弟”没不特别关注,倒也省了引人怀疑的麻烦。
不过,自己得抓紧时间了。再这么耽搁下去,等最终任命名单公布,他再想动作承寅进去,就几乎不可能了。
缓了一会儿,季宏渊重新拨出另一个号码。
“承寅,你现在方便吗?回来一趟吧,爸爸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季宏渊对这个名义上是侄子、实则是小儿子的季承寅说话时,语气完全不似刚才与季西寅通话时的虚伪做作,而是带着明显的温和与耐心。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嘈杂的音乐声,但迅速变小,季承寅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乖巧:“爸,什么事啊?我正跟教授做课题呢,这会儿实在走不开。”
“是关乎你前程的大事。”
季宏渊听到电话那头有些杂音,只当是图书馆或是实验室里的动静,便放缓语速:“你今年不是要毕业了吗?我打算在瀚海集团提前给你安排个职位。反正家里人都知道你是我侄子,学习虽然重要,但这件事更重要。你请个假回来,我们详细谈谈。”
“好,我知道了爸,那我尽快回来。”季承寅答应得又快又顺从。
电话一挂断,包厢里的哄笑声立刻炸开。有人一把搂过季承寅的脖子,把酒杯塞到他手里。
“可以啊承寅,装得挺像!‘跟教授做课题’?”一个朋友怪腔怪调地学他说话,引来更大声的嘲笑,“你爸还真信你在外面当乖乖牌好学生啊?”
季承寅嗤笑一声,脸上那点装出来的温顺瞬间荡然无存,他仰头灌下酒,把空杯重重搁在桌上:“废话,不然怎么骗零花钱?这戏从小演到大,早他妈成习惯了。来,继续喝!”
季宏渊不知道他心目中的“乖儿子”正在外面如何鬼混,更不知道,电话挂断后,季西寅对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冷笑了一声。
虞珠刚收工,两人正准备一起出去吃饭。车还停在影视基地的车库里,还没发动,就接到了这通令人不快的电话。
坐在副驾的虞珠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轻轻捏了捏他放在档杆上的手指,侧头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季西寅也不掩饰,直截了当承认:“对,不开心。”
他侧过身,垂眸看她,深邃的眼眸里隐着一丝依赖,语气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诱哄:“要哄我吗?”
“好啊!”虞珠弯起眼睛,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语气揶揄:“来!姐姐借你靠!”
反正车停在车库角落里,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虞珠打趣地说着,却没想到,季西寅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仿佛某种被长久禁锢的东西即将破笼而出。但那失控的情绪只泄露了一瞬,就消失无踪,快得让她以为不过是车内昏暗光线造成的错觉。
然后,在虞珠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季西寅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整个人转过身,略显委屈地弓着背,将额头轻轻抵在她肩上。
这一幕要是让别人看到,多半会觉得怪异。
毕竟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一样,窝在狭窄的车厢里,还将头靠在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肩上,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偏偏这两人一个做得自然,一个接受得坦然。
虞珠只觉得肩头一沉,那股带着季西寅特有清冽木质香调的气息便笼罩下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太阳穴处细微的搏动,原本玩笑的心情忽然就软了下去。
她抬起手,轻轻落在他浓密的黑发上,像安抚小动物般,笨拙又温柔地拍了拍。
“怎么了?”虞珠低声问,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安宁,“谁惹我的男朋友不开心了?”
季西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她颈窝处轻轻蹭了蹭。
“没什么,”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嘲弄,“只是听到了一些……苍蝇的嗡嗡声,有点烦人。”
他自然不会说,是那个生理学上的父亲打来那通满是算计的电话,也不想提那个令人作呕的“堂弟”。那些肮脏又黏腻的算计,不配污了她的耳朵。
他只想在她身边,汲取一点纯粹的温暖与安宁,驱散心底翻涌的冰冷戾气。
虞珠没有追问,只是抚着他头发的动作更轻了些。
“哦,”她故作轻松地说,“那要不要我再多哄一下?”
季西寅闻言,低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他抬起头,眼底的暗潮已经褪去,重新变得平静深邃,只余一丝不易察觉的温软。
“好啊。”他看着她,目光专注,声线低柔,“那你想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虞珠突然抬手捧住他的脸,微微仰头,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随即歪头笑道:“怎么样?哄好了吗?现在不用代替面具,也能亲到你了吧?”
想到午间休息时,季西寅特意跑过来,借着调整面具的由头,低声对她说:“真想代替这张面具贴在你脸上,这样就能随时亲到你了。”虞珠就忍不住想笑。
这哪还是平时那个矜贵冷淡的季助理?
才刚确定关系,就这么会说情话,简直像突然开了窍一样。
季西寅也被虞珠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一怔。
深邃的双眸像是瞬间被点亮,漾起细碎的笑意和更深的情动。他喉结微动,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几分:“……嗯。这个方法,效果很好。”
虞珠得意地翘起嘴角,拍了拍他的手臂:“那就好。男朋友,以后不开心了,可以直接说,这种‘特效药’我这儿多的是。”
她这几句直白的话,让季西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要不是想到时间不早了,他真想一直沉溺在这片独属于他的温柔里。
深吸一口气,季西寅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提醒自己现在得先填饱女朋友的胃,不能让她饿着,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直起身,脸上恢复了平静,只是眼角眉梢仍带着一抹未散的惬意:“走吧,去吃火锅。”
虞珠看着他柔和了几分的侧脸,唇角弯起:“好。”
“咱们去沾点烟火气。”季西寅发动车子,轻快地说道。
两人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川味火锅店,选了个安静的角落位置。
红油锅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热气蒸腾,朦胧了虞珠的眉眼,也柔和了季西寅平日里冷硬的轮廓。
他看着虞珠利落地一筷子夹起翻滚的毛肚,脸颊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眼神明亮又专注。
气氛很好,但他心里却多了一丝紧张。
以前因为情况特殊,有些事不能明说,但如果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那就是欺骗。
好在现在是个不错的坦白时机。
季西寅清了清嗓子,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嗯?”虞珠从美食中抬起头,腮帮子还微微鼓着,疑惑地看向他,“什么事?毛肚快老了……”
见他一脸郑重,虞珠咽下嘴里的食物,把烫好的毛肚夹到他碗里:“你先说。”
这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让季西寅心口一暖。
他组织着语言,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认真:“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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