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发病

“本来手就伤了,还被章老爷子扎了一排银针,现在胳膊上还一圈筛孔呢。人都快麻了,自然没什么分寸感嘛。”

吐息落在楚榕发顶,也是烫的。后背上搭着的力道很沉,倒真像是毫无力气,所以全部的份量都压了下来。

蹲在前头的姬芜听完,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都刺挠,搓着胳膊跟见了鬼似的瞧着裴汜,“莫名其妙的,突然这么夹着嗓子做什么?能不能好好说话!”

哪知裴汜完全不接茬,反而把楚榕抱得更紧了,委委屈屈的,“小先生,她凶我。”

“……”

楚榕也有点懵。他活了两辈子,没见裴汜说过一次软话,也没哄过一次人,心里只比姬芜更糟乱如麻。若他没瘸,只怕在裴汜说第一句的时候就跳树逃了。

但眼下这个情形,哪怕不抬头,都能觉出裴汜的视线如有实质,灼灼落在身上,竟让他不敢去看那双桃花眼。只得抬起手,轻轻环在裴汜背上,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拍着。从外头看去,倒像是他主动抱住了裴汜一般。

“她一直这样。你好生休息,不必放在心上。”

姬芜:?

他瞧不见的地方,裴汜冲着姬芜勾唇挑眉,竟有几分挑衅的意思,但嘴上却犹不饶人。

“可我还在发烧呀,难道不应该多体谅我一些吗?”

“是吗,你这是发烧?我看发,骚还差不多。”姬芜面无表情看向念星,“我要吐了,还是跟你说话换换胃口吧。能听清下面他俩在说什么吗?”

见念星神色仍有戒备,姬芜翻着白眼盘腿坐下,没好气道,“少拿一张防贼的臭脸对着我。你们上树不也是为了听墙角?咱们现在是一根房梁上的蚂蚱,装什么君子呢。”

“能被送到小先生身边伺候,总不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念星被她堵得涨红了脸,见楚榕一时半刻也顾不得他,凝神听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转述,“他们在说一会儿去哪儿。”

“啧,行了,那就是又要夜不归宿的意思了。”姬芜伸了个懒腰,转头问裴汜,“怎么说,你回去老老实实歇一晚上,还是咱们今晚就去查?”

“明日再说吧。”裴汜神色疏懒,“我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这几日连着造,好歹让我缓口气。”

楚榕听的一头雾水,“他们要去哪儿?你们又要去查什么?”

“他们去哪儿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姬芜耸肩,“我对父皇的情趣没什么了解的兴趣,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总得给长辈们留点儿面子。”

“‘告诉’?”

楚榕环视了一圈蹲在树上的这群人,“堂堂储君,管偷听叫‘告诉’?”

“能被我们听见的,那都是圣上想告诉我们的。”裴汜松了点儿劲,让楚榕靠得更舒服些。他眯眼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手指无意识地勾着对方腰间垂下的长发打圈。

“先生既知圣上年少时曾被誉为文曲星,那可知道,我朝曾有帝王孤身入摘星阁,并跻身影部天字榜,成为榜上第三位,千金难聘?”

“难道是……”

“嗯,就是当今圣上。”

“不过嘛,父皇本质上是个文艺胚子。我要是有这成绩,死也得给我刻皇陵上,但他不喜欢别人提。”姬芜撇嘴,眼中隐有艳羡,“之前有几个不长眼的,不知从哪儿听到了这段,拿去父皇面前拍马屁,结果被马蹄子撅脸上了,人仰马翻的。后面就再没人敢提了。”

裴汜把楚榕松散的发尾扎了个圈,从自己鬓边取下无名野花绑了上去,满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种级别的‘影’,目力、听力必然是上上等。这么小的范围内,有几个人,藏身何处、身法如何、谈论何事,连城叔察觉不到,他却早就知道了。不戳破,是他懒得管,陪我们演个过家家而已。”

说话间,楚连城已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的一瞬,文昌帝目光一转,精准落在树梢众人藏身之处,手指轻点,无声做了个口型。

他说得慢,特意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小、破、孩、子,差、得、远、呢。”

“艹,狗老爹!”

姬芜暗骂一声,掰了截树枝就朝马车砸去。但奈何距离太远,文昌帝噙着笑,慢悠悠放了帘子,树杈徒劳无力地掉在车轮滚滚离去的扬尘里。

“父爱如山呐。”裴汜睨她,“姨丈在一天,你就一天关山难越喽。”

“滚滚滚,病鬼嘴里没一句好听的。”姬芜头也不回,翻身而下,“走了!你好生回去躺着,能动弹了喊我。我要去勤学苦练,迟早超过他!”

“终于走了。”

待确认姬芜的背影已经瞧不见了,楚榕骤然觉得肩膀上份量一沉,却是裴汜卸了劲,将脑袋埋了他颈窝,贴着皮肤的侧颊烫得惊人。

“你怎么了?!”楚榕本以为他方才示弱只是与姬芜斗嘴,逞一时口舌之快,“念星!拿我的帖子!去请章太医!”

“别。”裴汜亲昵地蹭着他脖颈,“落水的时候染的草虫,他之前也没见过,眼下没什么办法,说至少要给三天时间研究呢。”

“那你还不老实回府待着!”楚榕反手搭在他腕侧,这才发现内息被激惹了似的横冲直撞,真气在各处盘踞厮杀,几乎要经脉当作战场。

若换了旁人,早就该因此剧痛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偏裴汜能维持着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话里还带着笑。

“原本是要回了。这不是没见过小先生听墙角,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秘辛,特意留下凑个热闹。”

裴汜慢慢换了一口气,揶揄道,“下次这种事,先生若想知道,不如直接来问我。”

这便是彻底的鬼话了。他先前已知自己与文昌帝的对话,必然早就在此,种种反常举动,自然也应尽收眼底。

但裴汜没问,楚榕只能说服自己,是对方心思纯净,想不到那些龌龊的地方去。且眼下怀中之人呼吸渐乱,楚榕也顾不得细想,急道。

“纵使一时不能根治,也该能有应急的法子克制一二!”

“有的。不过,不便告知先生。”

裴汜扯下那只搭在腕间的手,挠了挠他手心,“劳驾,让这位小哥先送先生回屋。再持我的手信去裴府,请秋宝来接我。”

楚榕毫不犹豫拒绝了,“让他直接去寻秋宝,我留在此处陪你,等秋宝来了再说。”

“不行的。”裴汜强撑着直起身,桃花眼中起了病气的瘴,只余一点清明映着楚榕的面容,温柔又克制。

“先生,回去把房门锁死。在我离开之前,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

“听话。”

楚榕拗不过他,最终还是顺从了。念星知他惦记,定不会立刻休息,便将他安置在桌旁,添了热水和暖炉,小声劝道,

“主子,您就听裴公子的吧。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羌王省亲,带走了裴府最得力的夏禾。秋宝虽忠心,但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做事难免有疏漏。”

楚榕攥紧了杯沿,“你与他们一起回趟裴府,把裴汜安顿好了再来报。带着我的手信一起,若有需要,便宜行事。”

念星瞧着他蹙着的眉眼,心下暗叹。明明帝师瞧着也没比裴汜姬芜他们年长多少,但言谈行事却同长辈别无二致。

他自不知楚榕已是两世之人,只当是身份境遇比旁人更为险峻,才把人练成了这般。

而寻到的“接单人”正是自己一心一意要爱护的学生,也不知道若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又该如何面对。

一时更替楚榕觉得酸楚,只得垂首应了“是”,带上门往裴府去了。

檀香在风中散尽后,裴汜眼中混沌尽退。他盯着念星离去的背影,缓缓靠回树干上,摩挲着原本挂着吊坠的地方,舔着干裂的唇,喉间溢出一声哼笑。

他给了楚榕太多次苦衷的余地了。

初时重逢,他拿嫁入皇室试探楚榕,见对方言辞激烈,便说服自己,楚榕对皇室无意。宴席之上,章天和楚连城处理他的突发情况游刃有余,他也说服自己,不过是坤泽的常态。楚榕要维持对汛期的压制,总得有人了解内情,从旁相助。

甚至在推开那扇门,见到楚榕,瞧见那根穗子,听着他对自己的“喜好”侃侃而谈,甚至提出“长期”的字眼时,他还在跟自己说,楚榕这么做,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是他不知道的。

直到他听见那句“文曲星”。

裴汜行军多年,那些欲擒故纵、含沙射影的美人计见了太多。

并且有幸,见过被开化的圣器。

一颦一笑,言谈举止,皆是穿针引线,将猎物引入蛛巢的网。

所以楚榕与文昌帝那些看似无意的互动,落在裴汜眼中,几乎是**的明牌。

他看不清里面的目的,但却清清楚楚地嗅到了野心。

楚榕,是故意的。

裴汜吃到小先生进度:100%

裴汜黑化进度:100%

裴汜启动双面人格计划进度:5%

是的没错马上我们裴汜就要进化成漂亮的邪恶比格了!(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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