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九湘将去往人界所需用品悉数带上，后又觉得东西太多无处安放，便都放了回去。

“常月师父，你不和我一同去玄关镜吗？”

九湘见常月坐在庭院，半点没有起身出发的意思。

“阿湘，你先去，我还要看看是否有遗漏。”

“哦，好，那我先走啦!”

见九湘走后，常月径直往她房内走去。

九湘房内陈设一目了然，案上还留有今早泡的黄华茶，仔细看还能看见丝丝缕缕的热气，常月将茶倒入水桶之中，清洗完后，扫视了一周，走到九湘梳妆台前，拿起了“远胜日晷”一书。

常月一惊：阿湘怎么没将此书带在身上……

常月刚走到门口，想将此给九湘送去，倏然顿住，思考了一会儿，将书页翻开。

“奇怪，怎么会没有予初的记载？”常月仔细查阅书中字句，面露疑惑。

“罢了，是敌是友日久便知，更何况三万年后未必会重蹈覆辙。”常月将书合上，打算将书交予九湘。

突然间，手中的书化为灰烟消失殆尽。常月睁大双眼，想去补救，但为时已晚。

常月心中疑惑：莫非是因为阿湘下凡历劫会失去记忆，所以“远胜日晷”消失了？还是说，此书已然进入阿湘仙识，所以本体消失？

“常月仙子，过镜时间已去大半，烦请赶紧前往玄关镜！”常月正当不知所措，只听仙侍在月宫外的催促之言，便赶往玄关镜处。

三炷香前

玄关镜

排队的上仙并不多，毕竟历劫有风险。但九湘认为，富贵险中求，越是有殒命的风险，就越是有羽化成神的机遇。她坚定地站在队伍中，眼中皆是对三万年后必胜的决心。

九湘仰着脖子，瞧着前面虽历劫上仙不多，但每位上仙通过玄关镜的时长并不短。

她百无聊赖之际，心想：以如今这走向，只要没有奉轩作乱，三万年后仙神齐心协力定然可以将乾坤补全，轻而易举拯救苍生。

奉轩来得并不算早，随他而来的还有玉臻仙尊等众仙神。

果然是上神，排场真大！

九湘撇撇嘴，心中不免腹诽。

“上神，此去经年，山高路远，请多保重。”仙尊郑重其事，眼神中满是担忧。

“劳烦仙尊挂记，不过人间走一遭，历练历练也是好的，我定当不虚此行。”

九湘看到奉轩与仙尊还在寒暄，作为上仙历劫的第一世，仙尊特许上仙们带着记忆与仙力，不过不可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也不可施展仙术，哪怕是危难之际，否则就会乱了凡人的命数。

九湘在队伍中，时不时转头观察奉轩，直到看到奉轩也站在队伍中等着过玄关镜时，九湘赶忙从队伍中走出来。

奉轩悠然自得地排在了队伍最末，九湘自然而然排在了他的后面。

现下九湘变成了队伍最末。

“奉轩上神，马上要去历劫了，你紧张不？”九湘歪着头问他。

“九湘仙子，只是历劫，不必担忧。”

九湘见他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心中暗想：你是上神，术法高强，自然不怕。

随即，九湘又问道：“奉轩，你在凡间的名讳唤什么？”

“……”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在凡间如何找得到你？”

“锁仙链已融入我的神识，就算是第二世全然失去记忆，我们还是会遇见，守仙者本就是要保护历劫上仙的，此事你不必担忧。”

“哦，那你可一定要寻到我。”

奉轩微微颔首。

明明天气渐暖，九湘却感觉有股寒气侵入，往周遭一看大家都其乐融融，往近一看，奉轩面无表情。

九湘心想：要是奉轩能够秉持着三万年舍身取义的初心，像他这般的仙神最适合救六界生灵，主要是因为他好像没有**。

队伍不长，历练上仙也不多，但轮到九湘与奉轩的时候，也是过去了三炷香。

“奉轩，过了玄关镜后，我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说着，九湘便往玄关镜内走去。

“沉渊，我在凡间的名字，叫沉渊。”

“……”

但九湘已进入了玄关镜，未听见奉轩所言。

随后他也踏入了玄关镜。

在外看时，镜外紫蓝色的光圈毫无可怕之处，可当真的走进才发现，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似是肉烧焦的味道，镜中仙力会使仙神感觉脸上刺痛无比，五脏像是被空气疯狂挤压，全身骨头都被揉碎了。

“父君你回去吧，我有临冉上神这般厉害的仙神，一定不会有事的。”玉殊本不想让仙尊来相送，奈何拗不过他。

这父女俩的性子一模一样。

说完，玉殊便转身，跟着临冉上神一同踏入了玄关镜。

临冉入境前转头向仙尊看去：“仙尊放心，凡间承平盛世，玉殊仙子定可安然无恙，若遇妖魔，作为守仙者，我一定护她周全。”

“多谢临冉上神。”

玄关镜内，光华流转，玉殊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失去了意识。

“我们来晚了，奉轩已经过了玄关镜。”

说话的是神界的之境上神，掌管往生镜。

红月并未回答，沉默良久。

“灶糖，宫尝膳托我给你带的。”之境从袖中拿出一把灶糖，置于红月面前。

“我认得。可我已经不爱吃糖了。”红月并未拿走之境手中的灶糖，说完便向姻缘殿的方向走去。

“墨廷……”之境欲言又止，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之境望着红月离去的背影，神色黯然。

他与仙尊告退后，回到了往生殿。

“如何？墨廷收下了吗？”如今已过腊月二十三，凡间鲜少有人祭灶，遂现下宫尝膳能得的灶糖不多，他的师父火神石崇又驻守荆州，偌大的火神殿只剩下他一人，闲来无聊总是往往生殿跑去。

之境缓缓摇头，叹了口气：“一千年了，早已物是人非，我早该料想到的，自从千年前墨廷自请去仙界任红月一职，脱去战神之名，便是要与神界诸事彻底了断。”

宫尝膳并未言语，只是他认为墨廷始终是上神，总有一日要回到神界。

人界

“这……怎么是树林呀！”在度过玄关镜的阵阵剧痛后，九湘睁开眼，一眼望去全是树木。

这下她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环顾四周，不见奉轩踪影。

“锁仙链怎么没反应！”

九湘完全感知不到奉轩的存在，随即她进入仙识，仙识中对于奉轩所在何处也并无答案。

见四下无人，九湘利用瞬移术法将自己瞬移到了雍州城。

这边奉轩也进入了一片难以区分方向的树林中。

但作为凤族，在辨别方向上还是游刃有余的。

当他走出树林后，看到不远处有条河，河边围着一群人，还有些许妖气散出。

他走近人群，看到地上躺着两位已亡故的花甲老人，还有三位奇装异服的捉妖师，口中振振有词，像是在做法。

其中，一位年至不惑的长者，作揖对身着官服的人说道：“禀赵大人，老夫与二位徒弟方才施了法，推算出这二人是被水妖所害，溺水而亡。”

“呵，亡者后颈有明显的爪印，你竟然说是水妖所害？他二位身上一点水妖的痕迹都没有，你不能看他二人是从河中捞起，便当作是水妖所害。”奉轩听见长者所言，不免嗤笑。

“你又是哪来的黄毛小子，敢质疑我们师父！”说话的是一位年纪尚轻的公子，听到奉轩如此说话，赶忙维护自家师父的名誉。

“我妖无影是远近闻名的捉妖师，这世上我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你又是从哪来捣乱的臭小子，你面前的可是大理赵大人，你胆敢在他面前叫嚣！”妖无影大声呵斥。

奉轩闻言，满眼不屑，并未回话。

“师父，他太嚣张了，给他点颜色瞧瞧！”说话的是一旁搀扶妖无影的女徒弟。

未等妖无影回话，奉轩直言：“赵大人，你不用信他，一个江湖骗子罢了。这两位的后颈有爪印，应该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被妖怪抓来的。本想将他二人生吃了，应该是遇到了捉妖师或者是天敌，慌忙中将二人落入了水中。”

赵明命几位捕快前去探查。

“回大人，确实如这位公子所言。”

妖无影闻言，差点两眼一黑：“不是，你，你怎么知道他后颈有爪印？”

奉轩冷眼看向他：“老先生，你没发现他二人脖颈断了吗？”

说罢，只见妖无影双腿发软，有些支撑不住：“小川，若若，快，扶为师一把！”

小川与若若相视两眼，赶忙扶着妖无影。

师兄，我们的捉妖生涯不会到此结束吧？

别担心，师妹。咱们师父混迹多年，不是白干的，这点小场面了！

两位徒弟用眼神疯狂交流着。

捉妖师徒三人的气势骤然弱了下来。

“赵大人，老夫最近捉妖事务繁忙，有些困乏，许是精神没上来，这次确实疏忽了，请大人海涵。”妖无影说罢，向赵明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赵明闻言，将妖无影扶起：“大师，您过谦了，无论如何您可是曾降伏过树妖的捉妖师，最近妖怪横行，短短十日已经有五人遭难了，本官恳请你们能住在官府为你们准备的驿站里。”

妖无影听赵明如此说道，心中也安心了：“那就多谢赵大人了。”

赵明随即转向奉轩：“敢问这位少侠名讳，也请一起住下吧。”

“我叫沉渊，那多谢赵大人安排了。”奉轩本想拒绝，但一想现在感知不到九湘的存在，也不清楚人间世态，更何况这里有妖出没，他更不能轻易离开了。

若是把捉妖一事交给这三个人，那这里的百姓就真的要遭殃了。

赵明将四人安排在同一辆马车上。

妖无影首先打破宁静：“沉渊小兄弟，看来是同道中人，今后我们可以多多交谈合作。”

“我和你们坑蒙拐骗之辈不同道。”

奉轩来了人界，也没有收敛他不会说话，还容易惹恼人的性格。

“这……小兄弟，你可是初来乍到，没听过我妖无影的大名，十多年前树妖吃人，是我亲自收服，如今区区虎妖，不在话下。”

奉轩本在闭目养神，听妖无影一说，睁开眼：“你说是虎妖作祟？呵，猫妖虎妖你都分不清吗？”

“……”

师兄，怎么办啊，遇到硬茬了！

没关系师妹，师父能解决！

小川若若两人又开始用眼神交流对话。

妖无影见谎言不断被戳破，又怕沉渊会向赵明禀明，为了师祖的颜面，不得放下姿态：“沉渊兄弟，还请你见谅，我确实是学艺不精，但捉妖一事在你没出现前，皆是我与我二位徒弟亲自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更何况降妖之术我们也是正儿八经学的！”

“届时我降妖，你们三人不要添乱就行。”

听奉轩这么一说，师徒三人也放下心来：“多谢小兄弟了。”

到驿站后，小川拉着若若来到后处的竹林。

“常月……”

若若听闻一惊，“你是……予初？”

小川点了点头：“我应该比你早些到凡间，后来在寻你时遇到师父收我为徒，想来我对这里并不了解，那时锁仙链指向方位不明，加之下凡的上仙们变为了凡人模样，又不能随意找个凡人询问，怕是乱了命数，跟着师父边走边寻也未尝不可，直至今日锁仙链异动非常，我才确定你就是常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