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得了一句肯定,沈碧落自此沦落为秦子墨的兼职厨娘,又是糕点,又是汤汤水水的,秦子墨想吃什么了,出门前点好菜单就行。
与往日的不见人影相比,现如今,秦子墨不管有没有出去,饭点必定准时回到清柳轩。沈碧落也妄想抗议过,每次都被他一句“后悔了?”给憋了回来,任劳任怨。
这日他又点了一道胭脂鹅脯,阿暮当着他的面没敢发作,人一走远了,便捏着荷包大怒,“真真把自己当大老爷了,国公老爷都没他吃的这么好!”
说完才方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看向沈碧落,却发现后者根本没听她说,只盯着她,问道,“要不然咱们就反悔算了!”
阿暮摇摇头,表示反对。
她也知道小姐如今是骑虎难下,哪能说反悔就反悔的。
府里这么多双眼看着,都知道表小姐与京城来的公子护卫两情相悦,好事将近,此时无论是谁先毁了约,沈碧落的名誉都要大打折扣。
她换上一副苦瓜脸,把沈碧落的心思往旁地带,“反正不能这样只进不出了,要不然让他拿银子出来?”
这才几日,他们这个月的例银就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就要动小库房的银子贴补了。
虽然她主子算得上是个小富婆,小库房也填的满满当当,但想着要往外掏,她就肉疼。
那冰块看起来颇受重用的模样,并且这般挑嘴,总得有些家底的。
哪知,沈碧落并未顺着她的思路,倒是经她一提醒,想起来原先接近他的初衷,她的笔。
这些日子尽想着给他整吃的了,好几日都不曾动笔画画,更别提向他要那支笔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兼毫笔的事!”沈碧落脸色很是难看。
“我,我也忘了!”阿暮眼神闪烁。
那支笔,她巴不得她永远记不得,永远找不回来最好!
沈碧落觑了她一样,知道她想什么,也不戳破,脚底生风,“走,买老鹅去!”
想要拿到笔,今儿总得把这大爷伺候好了。
······
沈碧落在厨房忙和的时候,赵大公子正好吃酒回来。
托那幅“落日古刹”的福,苏老头算是不遗余力,成功的将赵乐康插进此批国子监选生之中。
赵卿远夫妇不知画的事情,很是感动的带着赵乐康亲自登门给苏老头道谢,在府中办了桌酒席就算庆祝了。
而作为寒门子弟中唯一破格录取的杜若,杜家却欣喜若狂,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给书院所有先生、同窗都下了拜帖,赵乐康便是去了他家酒席,吃的油光满面的回来。
“阿姐,又准备好吃的呢?”自从上次吃了百果酥之后,赵乐康彻底将“表”之一字扔了。
这次能成功进国子监,他自认有沈碧落一份功劳。虽说作为知府之子,进国子监不过是早与晚,但早一年进去,就能早一年入仕,这功劳怎么算,沈碧落都功不可没。
沈碧落正在做最后的拼盘,眼明手快的将他伸过来的手打落,“你不是刚从杜府吃酒回来的吗?”
“别提了!”赵乐康抱着被打红的手,一脸委屈,“被苏老头拉到他那桌,一群夫子只顾喝酒聊天,菜都没吃几口,我哪敢随意动筷!”
说着,又欲将爪子伸向那摆的精致的肉片。
“后面那有红烧的,一大锅,你慢慢吃!”沈碧落干脆利落的将碟子端走。
一只老鹅就那么几块胸脯肉,再被他吃个一两块,还装什么盘子!
赵乐康见她将胭脂鹅脯和醋溜肝片装进餐盒,满脸绝望,“阿姐,你好狠的心啊!”
阿暮见状,端起一大碗老鹅,“表少爷,你这老鹅还吃不吃了,不吃的话,我顺带给表小姐,她刚刚就遣人过来要了!”
“吃,你哪只耳朵听到本少爷不要了!”赵乐康顾不上再哀嚎,夺过阿暮手中大碗,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滋滋有味的啃了起来。
沈碧落偷偷给丫头比了个赞,拧起餐盒往清柳轩走去。
今日秦子墨回来的倒是挺早,沈碧落送过去的时候,他已然坐在亭子里喝茶,一向不离他左右的永宁倒是不见了人影。
流觞见他过来,寻了个借口出去,沈碧落也没在意,她一心都在斟酌如何开口要笔。
她将胭脂鹅脯、醋溜肝尖还有两个精致小碟摆好,秦子墨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入口软绵,回味无穷。
他原以为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必定做不出真正的胭脂鹅脯,但,这入口的味道竟一点不比腌制风干过的差。
这丫头,真是个宝藏。
百果酥那次,他是存了刁难的心,可当他尝了第一口百果酥之后,他就知道,他的胃彻底沉沦了。
原来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好吃的东西,比他小时候在姨母那儿吃到的还好吃。
之后,他将自己喜欢吃的一一报给她,她从未让他失望,原来她那双手,除了能拿起画笔,画出栩栩如生的世间风景,还能做出这么多让人欲罢不能的极品美味。
他从来不知渴望是何滋味,可是现在他每日都在期盼餐点时辰快快到来,他期望见到她那温顺恭敬的表情,仿若尽心服侍丈夫的妻子,哪怕明知那不过是她伪装的一层面具而已。
一想到即将要分离,他竟十分不舍,恨不得就此将她绑了,带回京城。
年少不知愁滋味,愁上心头才知苦,苦甜交杂,直教他辗转反侧,心绪难安。
见他停了筷,沈碧落以为他吃好了,便犹豫的开了口,“墨公子,碧落有一事相问,还请公子如实回答!”
秦子墨稍稍稳了心绪,抬眼看向她,“请问!”
沈碧落斟酌着措词,“上次公子捡到碧落的画箱时,可曾看到一支刻有‘云落’两字的兼毫?”
一股怒气自下而上,秦子墨脸色顿沉,这些日子包裹在糖衣炮弹中,他都快以为她真的对他有心。
好一招用心良苦,这么多日子的忍辱负重,到头来都是为了那支笔。
他回道,“不曾!”
“那你是如何确定,那是我的画箱?”
那间暗室建的隐秘,就算他察觉有人偷窥,想办法找到了入口,但她已离开,断不可能凭一个画箱,一套画具就确定她的身份。
除非,是拿到那支刻有“云落”的毫笔。
秦子墨满身阴寒,冷笑道,“凭我知道,你的另一个身份!”
“子虚公子,久仰大名!”
“你......”沈碧落突地站起,怒不可遏,“你调查我!”
“我的主子要住进来,做属下的当然要将这府里每个人的身份调查齐全!”秦子墨缓和了语气,他还不想就此将两人的关系弄僵。
然沈碧落却异常难堪,就像被剥光了衣服,在他面前全然没了**。
她本以为,秦子墨多半会因为兼毫笔,猜到当时在那间暗室的就是她,从而推测到江南贵妇间人手一册的人体工笔画出自她手,子虚公子就是她。
她却不知道,她的底儿早被人扒光了,她就如跳梁小丑般,在他面前做了这么多天的戏。
“呵!”,“呵!”
沈碧落突然傻笑起来,她可不就是傻子!
“落儿!”秦子墨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欲上前扶助摇摇欲坠的她。
“不要过来!”沈碧落大叫道,“阁下如今戏也看足了,可否容许碧落谢场!”
“落儿!”秦子墨微微苦涩,他没料到说出调查一事,她的反弹如此之大。
沈碧落眼神冰冷,走的决绝。
秦子墨欲追上前去,却被一直冷眼相看的阿暮拦住,“烦劳给主子一些时间!”
秦子墨瞧着她,脸色阴沉,寒气四溢,然阿暮却未挪开一丝一毫。
半响,秦子墨退开一步,跌坐在桌旁。
阿暮不再看他,转身追沈碧落而去。
流觞挪进亭子,看着恢复往日冰霜模样的主子,不明白刚刚还是十分融洽的春暖花开,怎么一瞬间就回到了四九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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