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落坐在镜子前发呆,昨夜临睡前的那句话言犹在耳。
阿暮那丫头自早起便在她耳侧叽歪,休息一夜有些缓解的头疼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主子,你有没有听我说啊!”阿暮说的口干舌燥,却见正主犹在发呆,耍性子般将手中木梳一扔,动手就推沈碧落。
沈碧落很是无奈,这丫头果真被宠坏了,“你说那清心阁的大丫头娟儿喜欢秦子墨,我听着呢!”
阿暮轻哼,又拿起梳子给她顺发,“不过是个家养奴才,还想爬上主子的床!”
她弯腰,神神秘秘伏在她耳边轻道,“那丫头仗着自己父亲是庄上的管家,又有个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娘,作威作福惯了,结果昨日见老夫人让人备了正妃冠服送过来,听说在自己房间哭了一夜呢!”
“怎么着,她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着实妄想!”
沈碧落拧眉瞥了她一眼,不多理睬,只管盯着腕上那玉镯看,昨夜灯光微弱,直觉碧翠,此时细看,竟仿若中有流水轻盈趟过。
阿暮不满的瞪着沈碧落腕上那晶莹剔透的镯子,“主子,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啊,这一个镯子有什么好看的!”
等等,她杏眼圆瞪,“这镯子我怎么没有见过!”
她将眼睛往前凑了凑,再三确定,没见过。
“嗯!”沈碧落将镯子褪下,轻移两步,对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仔细琢磨。
“看这玉色,倒是个贵的!”阿暮试探道,“王爷送的?”
“宁太妃送的!”
阿暮一个趔趄,见主子仍一眨不眨的盯着镯子,心下有数,也凑上前去帮着看看。
阳光照射下的碧玉更添几分剔透,除此以外,它着实就是只镯子。
终是看得累眼,沈碧落将镯子递给阿暮,“收起来吧!”
阿暮点头,宁太妃的东西,着实烫手。
主仆两人也不再多语,阿暮三下两除二将她头发挽好,两人起身去了景和轩。
小无忧自是欢乐无比,只沈碧落看着,却觉他长大懂事许多,她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小家伙转身去抱了满怀的画稿过来,“师父,这是无忧前几日的画作,您不在,无忧一日不曾偷懒!”
沈碧落宠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赞许道,“师父的小无忧最乖了!”
她将所有画作都放在一旁,屈膝正对小无忧,“今儿是新年,师父陪着你休息一天!”
“好!”小无忧唯命是从。
下人们得令在亭子里燃了火炉,阿暮昨日听了她的吩咐,一大早便将所有食材准备齐全,此时也一一搬了过来。
品种繁多的肉食切的大小均匀,表面泛着酱色,想来已经腌制入味,竹篮里几样碧绿叶菜上还有摇摇欲坠的水珠,当真是新鲜至极。
沈碧落笑着对无忧道,“今儿中午我们烧烤!”
无忧虽没见过,但见她如此开心,也拍掌欢呼道,“好棒!”
过后,又犹犹豫豫问,“师爹也一起吗?”
沈碧落表情微僵,瞬间又笑了起来,“他今日会很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想来他今天应该会去清心阁与婆母一起用餐,那边既免了她的请安,她总不会腆着脸往前凑就是。
落寞不过瞬间,她又抬手摸了摸小无忧的发鬓,语气温和,“乖!”
阿暮将竹签递上,犹带青色的竹子被劈成大小一致的木签,只顶部微微削尖。
沈碧落带着无忧净了手,细心指导他将蔬菜一一签上,自己却拿了一旁的肉食慢慢串起来。
阿暮将炭火挑好,方才置了铁网。
沈碧落拿了油碟刷了一层油,无忧被油滴溅起的火星吓了一跳,远远跑开,又新奇满满的跑了回来。
前前后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的,满园子便飘满了食物香气,引得一些奴才远远观望。
沈碧落将“呲呲”冒油的几根肉串取下来,撒了些磨细的孜然,又放在嘴边轻吹,这才递给小无忧,“尝尝!”
小无忧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哇哇大叫“好烫,好烫”,却又不忍心吐出来。
沈碧落好笑道,“慢点!”转头各挑了几根肉串叶菜,放在他面前的碟里,剩下的才撒上红红的辣椒粉。
盛一不知从哪儿窜出,低声道,“陛下来了!”顺手牵了几根肉串,又消失不见。
沈碧落笑意一凝,吩咐阿暮,“带无忧回屋!”
阿暮点头,无忧小脸一沉,却也没问为什么,端了瓷碟乖乖跟在阿暮后头进了正屋,将门关紧。
沈碧落扫视远远站着的几个奴仆,皇帝驾到他们不可能还这般散漫,多半是微服而来。
手里热腾腾的烤串突然就失了诱惑,沈碧落招手让人过来撤下去。
“朕道什么味道这么香,原是从这院子里传出来的!”
笑声未停,皇帝一行已出现在沈碧落视线内。
满院子顿时跪了一片,沈碧落暗暗咒骂一声,当真是没事找事,做什么不好非要在这院子里烧烤,将人都吸引过来。
“喂,你便是墨哥哥新纳回来的妾室?”一明黄色裙装丽人从皇帝身后窜出,虽笑语装腔,眉眼间却充斥戾气。
沈碧落眉头一挑,眼角扫到皇帝越大诡异的笑脸,果真是,一丘之貉。
这女人多半就是那陈家的嫡孙女,作为南襄国最显赫的世家,陈氏孙辈就只留这一个血脉,还是个女的,足以令天下人唏嘘的!
沈碧落朝皇帝行礼,全当不知她的身份!
“喂!”那女子生了怒气,“本郡主与你说话,你竟敢不理!”
沈碧落这才“呀”的一声,“民妇眼拙,竟不知您是郡主殿下!”
陈娇骄笑意未起,又听得那一头说道,“民妇与王爷乃是正经夫妻,郡主若不愿叫嫂嫂,直呼名字也可!”
“民妇名碧落!”稍稍一顿,又道,“不叫‘喂’!”
陈娇骄气急,“你这刁妇......”
“娇娇!”一声怒喝自院外响起。
秦子墨自月洞门匆匆而入,脸色黑沉。
皇帝一旁笑道,“夫人这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夫人?沈碧落这下连笑也懒得装,只冷声道,“陛下见笑!”
他如此一阻,秦子墨也不好追究,只勉强见了礼,走到沈碧落身边,满脸歉意。
陈娇娇见状,手中绣帕狠狠一拧,待要再说,却被皇帝抢先,指着那还未撤下的食材道,“夫人这是在做吃食?”
还未待她应答,又道,“早便听闻夫人在吃食上颇有研究,不知今日朕可有这等口福?”
沈碧落挤了笑意,明白拒绝,“陛下身贵,这等粗食怎能让陛下食用!”
“王爷说,府里的厨子都是自宫里出来的,陛下不若到墨阁稍等片刻,民妇这就去催催!”
“不用了!”皇帝双眼微眯,“御膳朕天天吃的乏了,就想尝尝这等粗食,到底是何滋味!”
“说来,这味道真是香,我在墨阁也能闻到!”秦子墨见状,伸手拿了一串羊肉轻嗅,“这可是羊肉?”
想来引他们出去已不可能,沈碧落只能依着秦子墨所问,点点头。
“我往日在关内,总见那些游牧族喜好烤羊,但像这样切成小块的,却是首次见!”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串羊肉放在铁网上。
沈碧落叹了口气,接替过来,“我来吧!”边说,边又拿了数十串放置在上面。
片刻后,羊肉的香味溢满众人鼻息间,全无记忆中难闻的膻味,几人又往炭火旁凑了凑,就连刚刚还一脸怒色的陈娇娇此时也嗅了嗅鼻翼,注意力全在开始“呲呲”冒油的羊肉上。
问了三人的口味,沈碧落给秦子墨的几根肉串上加了重辣,其余两人皆只微微撒了些许。
秦子墨迫不及待的下口,瞬间双眼冒星,也不知是烫的还是辣的,却连呼过瘾。
皇帝拒绝了身边太监的银针探毒,笑笑,“夫人总不会害朕的!”
沈碧落亦笑笑,若是知晓他会吃,总要再加点巴豆的。
美食在前,陈娇娇暂时撇弃成见,咬了一小口,再来一大口,虽心有不甘,但确实得承认,好吃得恨不得连舌头都嚼了。
虽觉丢脸,陈娇娇仍小声问道,“那菜花也能这样烤着吃?”
沈碧落看了她一眼,笑道,“可以!”顺手就挑了几串蔬菜放到烤架上。
眼角看到她偷摸摸贴过来的身子,不觉好笑。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本性应该不坏!
皇帝和秦子墨自然是偏爱肉食,陈娇娇倒不敢多要,多吃了几串蔬菜便住了口,剩下的被那兄弟俩瓜分一空。
秦子墨倒还有良心,递了一串喂她,见她摇头,又光速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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