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在这西楚的十年里,陆仕钟与无涯,给了她在这里从未有过的,父亲般的关爱。

自那日皇后因为滥用私刑被楚政赶回了中宫后,心里,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在顾瑾与楚轩上书房的日子里,背地里她时不时来找麻烦,小惩大诫,拿着她当出气筒。

陆仕钟本来就不是这里的大臣,无权过问,更何况是发生在后宫之中的事情,他更没有能管,他若管的多了,楚政就容不下他了,迟早就会打发他离开,他不在了,顾瑾在这里的日子就更难了。

可他不管后果如何,总会想到办法,带自己离开,皇后不想因此闹大,毕竟若是让楚政或者北华知道了,她也没有好果子吃,只会让她和楚政相隔的越来越远,让楚政越来越厌恶她。

顾瑾时常会因为一些事情,落的个大伤小病,她是女子,自然不能请宫中的御医来救治,那样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在人前隐忍着疼痛伤害,到了质子殿,等着无涯来给她医。

无涯原先来的时辰有早有晚,但日子久了,知道了顾瑾的身份后,他要来的时辰都会提早许多,可能是因为害怕她会出事,故而早些到。

顾瑾揉搓着自己的手指,目光黯淡,直到楚辕在她的帐子外喊着她,她才回过神,看到楚辕从外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作停留,急忙喝了一口水,气喘吁吁,缓了缓才道:「瑾哥,皇兄让你去他帐子里呢,他要审吴天洺。」

楚轩的动作倒快,也是,他一直把自己弟弟的事情放在心上,好在有这样的兄长,楚辕的儿时过得比顾瑾好多了。

「他审他的,我过去作甚? 」

楚辕上来就拉着顾瑾,顾瑾因为他的一用力,感觉刚包扎好的伤口又重新渗出了血,皱了皱眉头,楚辕以为她不理解,边拉着她,边往外走:「你也是被袭击的啊,皇兄让你过去看看,吴天洺有什么坏心思。」

吴天洺到太子帐中的时候,就见这三人正端坐着,气氛冷到了极点,他也是个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对这样的气压,不会赶到太紧张,只不过楚轩的突然召见,让他心里存了个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还让他亲自面见他。

他对着三人一一行礼,楚轩挥了挥手,示意免礼,随意指了指在另一旁的椅子:「吴总领巡营辛苦,坐下来喝口茶吧。」

「殿下,臣身负要职,不敢懈怠,还请殿下见谅。」

顾瑾看着吴天洺,手指在椅子的把手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语气淡然:「吴总领是要谨慎行事,不然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听顾瑾这样讲,吴天洺立刻警觉起来,不解的看着她:「七皇子此言何意?」

楚轩微微侧头示意一旁的侍卫,侍卫领命从后面的屏风里,让人抬出了六具用白布裹着的尸体,齐齐打开,漏出里面人的面容:「吴总领,好好看看,这六个人,你可熟悉?」

吴天洺上前,蹲下身子,捏着那些人的脸,左右细看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回殿下,这些人看着眼生,好似不是臣所管的下属。」

楚辕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吴天洺身边,双手环臂,嘶了一声:「吴总领,你再好好认认,他们可是在围场里发现的,穿的也是侍卫们的衣服,是不是你管的人太多了,偶尔有几个面生的也情有可原。」

「二殿下,臣在御前当差,最重要的就是脑子要灵清,臣的头脑,虽然不如文官那样知识渊博,可也是个记性好的,臣手底下的兄弟长什么模样,臣记得一清二楚,这六人,臣确实没见过。」

楚辕被回答的说不出话来,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吴天洺拱手作揖,才发觉是楚轩已然到了他的身边,背手而立,面色凝重:「吴总领,你可要想清楚,这六人毕竟都是在你所管辖之内,他们犯的,可是行刺皇子的死罪,不是你一句不认识,就能毫不相干的。」

吴天洺面对楚轩的警告也没有示弱,只是扫了一眼那六个人,对上楚轩威严的目光:「臣方才说过,从未见过这六个人,殿下怎么就能确定,这六个人就是臣的下属呢?殿下有何凭证,可治臣的罪?」

楚轩冷哼一声,用剑将剩下的白布都挑了开来,这六人的身上穿的衣服都完完整整没有动过,他们腰间的别的腰牌都已经被血迹侵染,楚轩怒言道:「那些刀和箭,还都扎在围场的地里,这些腰牌上刻的字,分明就是出自你旗下,吴总领的意思是,是孤,蓄意栽赃陷害你吗?」

吴天洺立马跪了下来,楚轩的最后一句话才是厉害所在,谁敢说是太子构陷下臣呢,再说这些人的腰牌,确实是他旗下的,他拱手,语气带了一丝慌乱:「臣不敢!事发突然,臣只是惶恐,臣确实…确实没有见过这六个人。」

吴天洺一口咬死自己不知情,所谓的这些凭证也不足以判定他与此事有关,只能说是疏忽职守,以至于被人鱼目混珠,偷偷塞进了人来,楚轩一时之间也拿他不能怎么样,再下去,也判定不了什么,他咬了咬牙,伸手一挥:「接下来,你就去牢里,好好想想吧。」

楚辕对着外面的人唤道:「来人,吴天洺疏忽职守,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殿下!殿下!」

吴天洺被人带了下去,楚轩扶额靠在椅子上,不知再想些什么,顾瑾努了努嘴,对着他说道:「或许,吴天洺并不知道会发生这件事呢?」

楚轩抬头,皱眉疑惑的看着顾瑾,顾瑾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阿瑾,此话怎么说?」

顾瑾拿着一块令牌,手指在上面摸了摸:「他是此次秋猎的侍卫总领,所有侍卫都是他亲自调动安排的,这围场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首当其责的,兴许,吴天洺是见过这六个人的,只是他不知道,安排这六人进来的那位是谋划了这场计划,他若是知道了,也不会让这事发生,毕竟谁都不是傻子,会自己把脑袋往上捧。」

楚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往前凑了凑:「瑾哥,可是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擅自安排了陌生的人进来,是会存在发生危险的吗?」

挑了挑眉,顾瑾将那块令牌重新放在那侍卫的尸体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他明知道自己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到最后还咬死自己没见过,就是在为保全那个将他们安排进来的,幕后之人。」

楚轩叹了一口气,冷哼道:「他倒是好忠心,可惜,效忠的不是父皇。」

「想要知道谁与他有关系,回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吴天洺虽然说不是什么重臣,但是他身负守卫要职,突然被革职后押,此事关系利害,不久就会人尽皆知,若是那人想要清干净自己身上的泥水,一定会想办法去牢里见吴天洺的。

希望这后头的关系,不要太复杂,否则,真的好奇,楚轩会有什么抉择……

顾瑾回自己营帐,楚芸熙坐在里头,手里握着一瓶白色的瓷瓶,顾瑾看着那小瓶子,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怎么来了?」

想着顾瑾腿上有伤,不好唤御医,她就找了一瓶上好的药来,没想到一进她的营帐里,却没有见到她的人,看她一瘸一拐的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楚芸熙神色微怒,这人是嫌自己伤的不够重吗?还到处乱走!

「你是不知道自己有伤吗?还跑去了哪里?」

说着,就把那瓶药放在一边,蹲下身子,要看她的伤势,只是那人手忽然握上她的手,感觉到顾瑾的手微微一抖,有些慌乱的说道:「我…我上过药了,刚刚是被阿辕拉去你皇兄帐子里了,要我一起询问吴天洺。」

一时间着急,竟然忘了,现在这人还不知道自己知道了她是女儿身,有些尴尬的缩回了手,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有问出什么吗?是受何人指使?」

顾瑾挑眉摇头,清清奉上两杯热茶,顾瑾给楚芸熙递了一杯:「什么都没有说,嘴严的很。」

楚芸熙微叹了一口气,只听得顾瑾抿完一口茶,淡然道:「不知道是他的嘴,能不能硬得过,牢里的刑罚。」

牢里的酷刑很多,据说那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间炼狱不外如是,牢里头关押着的都是重犯,从白天到晚上,除了叫冤叫屈的,就只有被严刑拷打的撕喊声了。

任吴天洺这般的武将,在那种酷刑下,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回到宫中后,吴天洺被革职羁押的消息很快就散播了出去,看楚轩脸色不好的从楚政书房中出来,他走到顾瑾的身边,对着她小声道:「我将事情如实的告诉了父皇,父皇大怒,下令彻查,不过我的身份不太好去,以免让外人揣测以至于朝野动荡,这件事情,就只能你和阿辕去做了。」

「我?」顾瑾一愣,按照身份来说,她这个别国皇子的身份来调查事关他们皇子的案子,才是不正常吧?

顾瑾抬手摆了摆:「不行不行,这件事情我不能插手,只能让阿辕一人去做。」

感觉到肩头一沉,楚轩的手已经横搭在她的肩头,一把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眼里很正常,哥俩关系好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可是在顾瑾这里,却是很不适应,身子僵挺挺的在那。

「阿辕性格单纯,想事情不会想那么细,做事粗心大意的,我怕他处理不好,你在他身边帮衬着,总好过他一个人去面对,再说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随时来和我说,虽然我不能出面,但是我也想知道,是谁敢谋害你们。」

未等顾瑾再回话,拿出袖子里的令牌,一把塞到她的怀里:「拿着,方便你随时调询。」

那令牌上雕刻着专有的图案,是可以凭借这块令牌,随时调审犯人用的,见令牌如见圣颜,这就如同圣上的钦命特史。‘

手指在上面摩挲着,顾瑾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过许多的可能,其中一个,却是她不想知道的,她怕如果事实真如那样,面对他们三个人的,将是一个难以横跨的沟壑。

顾瑾到御牢的时候,楚辕已经在门口徘徊等着她了,见她来了,便立马跑到她跟前,紧张的说:「瑾哥,皇兄派人来传话,说是让我和你一起调查这个事情,你说,父皇是不是知道了?」

顾瑾点点头,看到他呼了一口气,似有什么郁结一下子就放下了,她拍了拍楚辕的肩膀:「你别担心,这也是你父皇的意思。」

骇人的惊恐吼叫声,刺耳的铁具碰撞声,还有那绝望喊着声声冤枉,这些声音入耳,顾瑾只觉得心脏也随着这些声音,一下一下的强烈跳动。

以前只在书上看到有关古时候的酷刑,那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一些刑罚惨无人道,鸡皮疙瘩起满身,如今身处其中,才觉得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刑部尚书杨启寒,看到两人过来,马上前来拜见,楚辕抬了抬手,示意免礼,顾瑾则是拿出了楚轩给她的令牌,杨启寒见此,立马执礼恭敬,顾瑾咽了咽,她知道自己此刻需要镇静,连站在一边的楚辕也感觉到了顾瑾现下有些紧张。

顾瑾小时候受过什么样的对待,经历过什么事情,楚辕也知道,如今身处这正执刑罚之中,不免心里的阴影而起,感到害怕,他伸手握住顾瑾有些发颤的手臂,紧了紧,自己开口对着杨启寒道:「本殿今日来,是来调审吴天洺的,劳烦杨大人,将人带过来。」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听到楚辕坚定的声音,顾瑾的心里慢慢冷静了下来,杨启寒让手下去带人,而他则带着她们两人去一边的调询室,这一路,顾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只知道自己被楚辕牵着往前,要不是他扶着,自己的腿都要瘫软下去,楚辕在她耳边轻声道:「瑾哥,我看你身子不适,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要不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顾瑾摇摇头,她深知这只是一个她人生起步的开头,她不能退缩,强忍着心中作呕,握紧拳头,咬牙道:「我,没,事。」

吴天洺是被人拖着过来的,他的衣服被血迹浸染,身体上也有了许多伤痕,血迹连着衣物干涸黏在上面,顾瑾皱眉看着,她们都还没有审问他,他却已经尝过这里头的酷刑了。

「本殿记得皇兄说过,只是收押吴天洺,并未让你们开始审讯,为何他……」

「殿下,此犯人进狱时,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陷害他,若是不给他一些苦头吃,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臣也是想着他身上还有未解之事,才留他至今日,否则如此污蔑储君之大罪,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好一个管住自己的嘴…这话不知道是说给楚辕听的,还是说给吴天洺听的……

顾瑾拍了拍楚辕的肩膀,他本不满的情绪,也因为顾瑾的提示忍了下来,看着吴天洺奄奄一息的样子,顾瑾淡言道:「吴天洺,此番吃了这些苦头,想必你也知道,嘴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若是接下来的问话,你能好好回答的话,或许可免去这些皮肉之痛,留你一命,是死是活,仅在你一念之间。」

吴天洺艰难抬头,看着顾瑾,面露凶光,冷冷一笑:「他国竖子,出言猖狂,能审吾命,唯有储君。」

他此言,看来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了,顾瑾没资格倒也可以理解,只不过连带着楚辕也没有资格了,顾瑾拿出那块令牌,走到吴天洺跟前蹲下,那块令牌就对着他的面前:「见此令牌,如见圣颜,吴天洺,在这里多一天,你的命就少一天,你忠心护着的那个人,是不会保你的。」

见他有些犹豫,顾瑾起身,将令牌放在了案桌上,给了楚辕一个眼神,楚辕心领神会,狱卒们将吴天洺拉起来,绑在了后面的木架上,能够面对面的看着楚辕,接受询问。

楚辕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吴总领,以往对于你们这些将领,我都是带着敬佩之意,你们守卫家国,抛头颅,洒热血,是一等一的铁血汉子,你应该是那翱翔天地间的雄鹰,而不是沦为他人阴谋的走兽,我再问你一次,那六个人,你是否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话让吴天洺有所感,他凝视着她二人,缓慢的点了点头,楚辕继续问道:「既然你见过,为什么当日问你,你明知结果,却坚持否认,是否另有幕后之人?」

吴天洺听到这里,便再没了动静,他摇了摇头,楚辕有些急了,又重问了一遍:「吴天洺,想清楚了回答我,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让你将这六个人放进去,但是你不知道他的计划,对不对!」

迟迟得不到吴天洺的回答,楚辕起身跑道他的跟前,揪着他的衣领,迫使他看着自己:「你回答我,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你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

吴天洺动了动嘴唇,半晌又回到了他最初开始的话:「能审吾命,唯有储君。」

顾瑾的手紧握桌案边缘,为什么吴天洺那么执着,要让楚轩审自己呢,哪怕拿出了令牌,明白人都知道是楚政要审他,可他还是如此坚持要楚轩来。

杨启寒站在一旁,冷言道:「殿下莫冲动,看来今日这厮,是吐不出什么话来了,要不让他养养伤,清醒清醒,改日殿下再来审讯他。」

楚辕咬咬牙,还不想放手的样子,顾瑾想,如今这般再问吴天洺什么,他也不会再说了,便上前拍了拍楚辕的手臂,楚辕才松了手,愤愤离开。

看着吴天洺的模样,顾瑾心下一窒,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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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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