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闻人语还要在那里待一阵子?!”
“啊对……对……”
谢承宁连忙把手上的信叠吧叠吧塞回信封,然后两眼一闭,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苏白看着被吓得话都说不顺当的徒弟,顿觉眼前又是一阵黑,久违地,苏仙君感到燥热。
虽说云海城四时分明,但是也就是看看春花秋月,过过眼福,对于他们这群修士而言,压根儿就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苏白纯粹是被烦的。
云海城四殿二十八阁,其中,朱雀殿司医药、宴宾等事宜。按道理来讲,一所仙殿由一名长老负责管辖,长老再将大大小小的事务派给七阁掌事,不多不少,恰好能保证四殿运行。当然,由于医药之道是万事之根本,修习之路极其漫长,稍有不慎就会出错,所以云海城先掌门贴心地为朱雀殿派了两名长老,一名善医一名善药,加上又是师出同门,几代下来,都是配合得极好的。
不过,这样“极好的安排”很快就到头了。苏白这个倒霉催的,刚当上长老接手朱雀殿不久,自己的师姐就先行一步,留下了个半大不小的奶娃娃给他,恰巧那一年,他自己也收了个奶娃娃当徒弟,于是乎,苏仙君一人带俩娃,一面一个人包揽了朱雀殿大大小小所有事宜,一面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了。几十年过去,闻人语终于长成了个能够独当一面一殿长老,简单来讲,就是能帮他干活儿了。
然后,闻人语就跑了,还是带着自己徒弟一块儿跑的。
留下了一封信,用不知道哪里摘的灵草压在桌子上,写着:我带小承宁去人间历练啦,救满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就回来,师叔勿念!
哈哈!
勿念个大头鬼!
苏白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悲哀。
可能是天生劳碌命吧,呵!
不过他本来也没舍得让闻人语干多少,半大的丫头还是先学好医术要紧。所以一开始他也无诉谓,但坏就坏在,十年一次的论剑大会就要开了,得宴宾。
又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
苏白很崩溃,尤其是前脚刚得知这次论剑大会设在云海城,后脚发现只有谢承宁一个人回来的时候。
哈哈!
“师尊,别生气了……”谢承宁悄悄往苏白那儿挪了挪,手中还摸上了自家师尊的衣摆晃来晃去,颇有撒娇的意味。
不得不说,谢承宁这一招百试百灵。苏白捏了捏眉心,道:“平常怎么没见你行这番大礼。行了,起来吧。”
“嘿嘿,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得了苏白的答复,谢承宁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象征性地拍拍泥灰,就转身绕到苏白身后,给自家师尊捏起肩来。
尽管已非凡体,但久坐下来仍旧会累,谢承宁这一顿讨好,苏白显然十分受用,舒服得快要眯起眼睛。
片刻后,苏白揉了揉腕子,对谢承宁说道:“承宁,近日朱雀殿事务繁杂,小语又不在门中,你来替我打打下手吧。”
“好啊好啊,师尊要我做些什么?”谢承宁又跳到苏白跟前,问道。
“先替我核对这些吧,柳阁送来的宾客名单和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好。”
谢承宁接过苏白递来的册子,开始核对翻阅起来。太阳一路西移,最后颤了颤,跳进了西海中,天暗了下来,朱雀殿内也掌起了灯。
“诶,他怎么也在?”谢承宁翻到名册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个人名,赫然写着“许肆言——苍龙殿木魄院”几个大字。
“木魄院,这是什么地方?”谢承宁又问。
苏白没有作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木魄院”的方位,沉默了许久。
谢承宁蔫着头没吱声,不知道哪句话又触到了师尊的霉头。其实他倒也不是怕苏白,苏白和师姐一样,都是顶好的人。苏白生得好看,可就是脸上不见笑,常年阴着张脸,闻人语曾私下同他说,苏白这是郁结于心的表现。闻人语的医术是世间一等一的好,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基本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那之后,谢承宁就总变着法子哄自家师尊开心,生怕师尊那漂亮的柳叶眉又皱起来。
苏白不说话,谢承宁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师尊?”
方要皱起的眉头倏忽间又平展开来:“许是柳阁的人弄错了,先做个标记,回头和他们讲一下。”
“哦哦哦行。”谢承宁连声应下。
五日后,玉山岛。
“我的天呐,这玉山岛怎么这么多人,云海城到底来了多少人啊。”
“依我看,怕是六界之内的剑道大能都来了。”李器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答道。
“真的假的?”陈余一脸不信。
“你别不信,看见那群人没,领头的是穹天庄的大弟子,还有那边,玄东门剑阁的,还有角落里那桌,穿青色衣裳的,镜宗的。”李器让陈余凑近了些,悄悄给人指明。
“镜宗也来了?不是说那一场血战后就不问世事了吗?”
“嗯,不止是镜宗,这次宋越青也来了。”
“宋越青?!”陈余脸上的疑云更重,但很快就被激动所覆盖了,险些拍案而起。
李器忙把人按住了,道:“陈兄陈兄,别激动别激动,她应该还在路上,没到玉山岛呢。”
尽管李器极力按住了看上去极其狂热的陈余,但陈余的那一声还是在茶肆中炸开了不小的水花,一大群人涌了上来,见过李器陈余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不乏有李器刚刚偷偷指来指去的那几波人。
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不过细细听来,都是对那位“宋越青”的崇拜与溢美之词,狂热得很。
“人之常情。”坐在角落里的沈既望将茶水一饮而尽,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总之都不好看,连带着那副漂亮的容貌也染上了苦色,“这茶忒难喝,不如喝桂花酿。”
正在一边品茶的许肆言:“……”
不喜欢喝可以不喝。
不过许肆言并没有说出来呛沈既望,他更感兴趣的是沈既望刚刚说的话:“人之常情?此话怎讲?”
“许兄,我认为你真的不该在那小镇子里消极避世了。”
“所以我来玉山岛了。”许肆言温声回道。
“你来玉山岛还不是因为……”沈既望忽然止住了声。
“还不是因为你设计得好。”许肆言笑着接上了沈既望未说完的话。
怎么感觉压住了妖性的许肆言变精了,啧。
“好一朵幽冥花,怎么就那么巧,当世之内,只有云海城的毒仙有中和魔气的药?”
不会是被魔气染坏了吧?
早知道不给幽冥花了。
应该直接绑回南海再想办法。
“你这双漂亮的眼睛转来转去,憋着什么坏心思呢?”许肆言依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叫外人看来绝对是令人如沐春风的那种,仿佛刚刚那些冒着刺儿的话并不是出自他口一样。
“没有的事,许兄,我给你讲宋越青吧。”沈既望挑了挑眉,道。
他挺喜欢许肆言这样的,嘴利了些,比起一开始全身的死气要好。
许肆言点了点头。
“宋越青是当世剑道第一人,被那群剑修奉为‘剑尊’。最重要的是,她乃叶小楼亲传弟子。”沈既望悄悄瞥了眼许肆言,见到人举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便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百年前的论剑大会,也是在云海城举办的。论剑大会相当于打擂台,不问师门,不问道行,唯强者居之。说白了就是,即便你已经是个修炼了几千年的老头了,只要你愿意,加上脸皮够厚,照样能上去打小孩。所以很多年来夺得论剑大会魁首的剑修仙龄至少都在百岁以上。”
“但百年前的那场,却与以往都要不同。众人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后一场比试,竟然是两个黄毛小子,一个叫叶小楼,出自北地镜宗,一个叫齐晋溪,是云海城掌门的次子,都未及弱冠。二人打了十天十夜,围观的人都去了又回好几次了,也没看见谁被踢出比试结界。”
“胡说八道!”
“就是就是!”
“什么齐晋溪,从未听过这号人!”
“就是就是!”
“叶仙君分明是夺了魁首,当年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
方才还远远围成一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沈既望和许肆言这边,乌泱泱的一群人,约莫是听到沈既望提了宋越青与百年前的论剑大会,结果却是满口胡言。
“你哪里的,这么敢编排叶仙君与剑尊?”
“就是就是!”
“哪儿听来的野史,太野了吧!”
“?”众人纷纷回头。
被盯着的人连咳了三四声,尴尬道:“我是说他怎么能把叶仙君的光辉转到另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众人满意点头,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沈既望身上。
沈既望却完全没有尴尬的意思,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盏茶,学着许肆言的样子慢慢品着,过了好久,才慢慢悠悠地出声:“我这兄弟自远乡而来,消息闭塞,我编些瞎话逗他呢,他信就好了。”
如此不紧不慢,如此光明磊落,反叫围观的众人觉得不自在,纷纷摸着鼻子目光闪烁地走了。
“胡诌别的可以,编排剑尊是万万不可的!”
“就是就是!”
许肆言:“……”
待那群人离开,沈既望的目光又对上了许肆言,深黑色的眸子宛如一汪深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所以我说的这些,许兄信吗?”
终!于!写到第二部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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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须臾百年少年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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