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曾。”已经用了饭的周子济昧着良心摇了摇头，“方才闻到了殿内食物的香味，陛下若不介意，臣能蹭一蹭吗？”
钟明赫愣了愣，他原本只是想客气客气，没想到周子济还真的不客气，于是不尴不尬道：“不介意不介意。”
殿内温了小米粥，熬得粘稠又飘香，配上几碟子精致可口的小点心，看着就叫人有食欲。
钟明赫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现下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上这里有人没人，拿起一块小点心就吃，十分地满足，连嘴上沾了一圈白白的点心屑都全然不知。
李德力看见了，担心自家主子丢人，于是早就备好了帕子，正想上面给他擦干净呢，突然有一只手快他一步。
一双健壮、骨骼分明的手，来自于周子济，那双手大到可以直接盖住钟明赫的整张小脸儿，麦色的肌肤和白里透粉的脸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周子济甚至都没用上帕子，直接用手指帮他擦拭，甚至还舔干净了手指上粘的碎屑，一点儿都不嫌脏的模样。
这一举动让钟明赫呆住了，也让在殿内随伺的众人都呆住了，可他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窥伺，像是窥探到了什么宫中秘事一般，耳尖都微微泛红。
而钟明赫则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大着，无所适从。
周子济却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大渊□□皇帝曾起于微末，最忌讳浪费食物，陛下身为□□皇帝后嗣，更不能有违祖训，而臣为陛下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
李德力心里泛起了嘀咕。
是吗？他咋没听说过有这条古训呢？
为了自家主子丢人和更好服侍主子，李德力可是把大渊古训都背了一个遍的滚瓜烂熟，甚至倒背如流。
不过，摄政王说有那就有吧，也没人敢反抗。
“啊？”钟明赫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原来如此啊。”
后来钟明赫吃得更加小心翼翼了，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碎屑，往往在周子济还没有伸手的时候，他就已经率先舔干净了。
一顿早膳，钟明赫吃得满意无比，周子济吃得异常郁闷。
用完膳，周子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让人撤了饭食，就将折子呈了上来，并屏退众人，道：“陛下若有不懂之处，可以问臣，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明赫承受着周子济投射过来的目光翻开了奏章。
奏章所呈之事和今日在朝中所说的差不多，但多了几项解决措施，每一项都有可实行的利处，弊端不大，就好像知道他是个傻子，然后把饭喂到他嘴边一样，只要张口吃就成了。
钟明赫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几条解决措施，虽然都可行，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选一条，还是要权衡利弊，找出弊端最小的一个。
然而他在这一页停留太久了，引起了周子济的注意，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不明白之处吗？”
紧接着，周子济顺理成章地坐在了钟明赫的身边。
对于周子济的靠近，钟明赫很是紧张，心里和身体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攥紧了衣袖，脸颊红红的，嘴里说着瞎话，“我……我不识字……”
周子济：“……”
不识字？怎么可能？他曾见过钟明赫月下对灯谜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不识字的样子。
“都不认识？”周子济拧着眉头，脸色一沉。
许是周子济的脸色太过可怕，让钟明赫不禁往后一缩，磕磕巴巴道：“有几……几个字还是认得的。”他一一地指着上面认识的字，“之，灾，患，民不什么什么生……”
是璇川之畔有灾情，又患疾病，民不聊生……
一行字竟然只认识四五个。
周子济抱着怀疑的目光看向钟明赫，而钟明赫始终低着头，脸颊红扑扑的，眼角似乎还有泪光闪烁，不像是说谎后的表象，倒像是害怕丢人似的羞愧模样。
周子济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无事，字是可以学的，臣教您。”
这话更是让钟明赫大骇，原本就不大想跟周子济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若是由周子济来教，岂不是日日都要和他同处了？
这样不好，十分地不好！
“不要！”钟明赫脱口而出。
“为何？”
“摄……摄政王很忙的，要处理……处理很多事情，不能总是打扰王爷，叫王爷烦扰。”
周子济笑了笑，“不烦扰。”
“可是……可是我很笨的，他们都叫我傻子，我什么都学不会，对摄政王……摄政王而言是个麻烦。”虽说他是装作不识字，可万一被周子济识破，把自己嘎了可怎么办。
按理他只想找个傀儡，可不想找个太聪明的。
“你不会是麻烦，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会是麻烦，而且陛下可以直呼臣的名字，‘摄政王’这个称呼太过生疏。”周子济有种想要摸摸钟明赫头的冲动，就像是钟明赫摸小金鱼那样，怜爱与疼惜。
钟明赫怔了怔，低下了头，心道：我们也没多熟啊。
小金鱼从暖和的暖炉旁走了出来，扭着圆乎乎的身体，打了一个哈欠，绕着钟明赫的腿边蹭了蹭，继而跳上了周子济的大腿上，似乎再给自己找个更加舒服的位置，然后就趴着不走了。
它倒是会给自己找靠山！
周子济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摸了摸。
小金鱼自来熟的很，一点儿都不怕人，周子济搔着它的下巴，摸得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不满足。
钟明赫努着嘴巴，瞪圆了眼睛，轻声地骂了一句，“小白眼狼儿。”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笑到周子济离他的距离是听不见的，但周子济不是一般人，耳力极佳，哪怕是极为细小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听到这个称呼，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然后拉着椅子朝着钟明赫的方向又凑近了一些，将小金鱼搁在了他的腿上。
小金鱼是真的重压得他膝盖一沉。
这一动作惊醒了小金鱼，它一下子又跳走了，重新回到暖炉旁边窝着。
好像喜欢暖炉喜欢周子济要多于自己一样。
哼哼，明明是自己把它救回来的，偏偏同他不亲。
哼！就是小白眼狼儿！
钟明赫瞪着慵慵懒懒的小猫咪，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故意凑上前来拿笔纸的周子济，就听到耳边有人道：“陛下，这字……”
耳边呼出的热色扰得人脖子痒痒的，钟明赫猛地回头，却不料嘴唇擦过了周子济的下巴。
温热的触感传来，骇得钟明赫顿时朝后仰去，脚下一软，差点儿要摔下去，还好周子济眼疾手快地揽住了了他的腰身，带直了身子，才不至于摔个屁股开花。
周子济抱着纤细的小腰，细到一只手就能环得过来，细到他还记得这一截腰是如何摆动，他的眼神不知不觉暗了暗，眼底的神色不言而喻，搭在他腰上的手也不禁紧了紧。
钟明赫的身高也近一米八了，可是站在周子济的身边还是差了一大截儿，显得娇小无比。
就像现在，周子济一只手便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像是融入了他的怀抱一样，在他怀里根本没法抬头看，所以没有注意到周子济要吃人的眼神。
但这姿势实在是太难受，钟明赫难耐地动了动，用手推着周子济坚硬的胸膛，一下还没有推动，又推了一下，“我……我喘不来了！”
听到了他的声音，周子济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钳制，嘴里说着，“抱歉，臣只是救驾心切，陛下勿怪。”
脱了怀抱的钟明赫立刻往旁边挪了挪，道：“没事，多谢摄政王了。”
“刚刚不是说了要叫‘周子济’的吗？”
“多谢周……”虽然私下里钟明赫会直接叫他的名字，可是当着他的面多少有些叫不出口，踟蹰了许久，才憋出来，“周子济。”
说完不知为何，他还红了脸颊，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将头低得低低的。
周子济眯眼笑着，像只坏坏的狐狸。
“陛下，臣教你字。”周子济拿过奏章与纸笔准备教授钟明赫，他也是存了私心的，这样就可以握到小皇帝的手了。
可小皇帝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看着奏章，道：“那就先认字吧。”
其实他会写字，但怕被人看出端倪，才这般说的。
却被周子济见招拆招，“边写边认才能更好的记住。”
钟明赫没法就拿起了纸笔，然而下一刻，周子济的手就握了上来，被温温热热的温度包裹住。
果然如周子济所想，软软的、小小的一只，感觉钟明赫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心都要化了。
可钟明赫心里十分地难挨，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的，就像是个不会写字的人，难看至极。
起初，周子济还十分地有耐心，可一炷香之后，周子济额间的青筋凸起，压制着隐隐泛起的怒气，就连呼吸也不似刚刚那般平缓。
周子济作战，素来不怕对方死缠，耐心十足，可现下，不过两三个字反反复复地学了半天，还是不会认不会写，来来往往地重复，饶是神仙也会觉得烦躁。
钟明赫感觉到了周子济渐渐粗重的呼吸，应当是被气得不轻，他都不敢抬头看他，活像个学业不佳即将要挨训的小孩，“我……是不是很笨啊。”
周子济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扶了扶冒气汗珠的额角，尽显无奈，道：“臣给陛下找个老师吧。”
小皇帝:呜呜呜，我是个小笨蛋呐。（嘻嘻，最好觉得我是笨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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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