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冷哼一声,他才不是气这个。
“还不是要选秀。她说之前想找你聊,但你一直病着,所以就找到朕头上来了。”
许凌树继续看书,不在意这些琐事:“哦,不是大事,陛下不必忧心。”
于是,谢微开始畅想选秀后最坏的结果:自己在御书房苦哈哈地批奏折,而他心心念念的张宜呢?亲自给他端来盛放绿头牌的盒子,一副漠然的表情,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好像当初病重时不是他悉心照料,也不是他偷偷亲自己一般,他心里就窝火。
“朕这就选,反正朕从不进后宫。就接十几个小妃子过来,让她们天天找你的事,想办法顶替你的位置,动不动就找你呲牙,言语尖酸刻薄,你节俭呢就说你寒酸,你奢靡呢说你德不配位,装模作样下套害你......”
许凌树把书一扔,只觉这情况确实危急,正色道:“臣妾错了,陛下认为该如何解决?”
“你同许家那些门生有交集吗?”
“有一点,您缺人手?”
许家往前数两代,一个是当朝太傅,桃李满天下,一个是翰林学士,在朝堂很有威望。谢微此时才想明白,原来先帝为太子准备的这么妥当:“让他们上奏劝诫太后,劝她回后宫礼佛,不要掺和前朝的事。”
“这会不会有点......”
“朕突然觉得,皇兄的谥号不太完美,改明儿跟尹汉宁商量商量,翻翻史书,给他换个更端庄大气有内涵的,再让他写一篇太子传记,要洋洋洒洒全程夸人,势必名垂青史的那种,最后再批一大笔银子,专门修缮陵墓。”
“劝,不把太后劝回后宫,我许凌树名字倒着写!”
谢微在心中吐槽,自古婆媳间纷争不断,后宫也免不了。
......
碎嘴子尹汉宁在办事分忧这方面出奇迅猛,动作快速,仅一天就找到一位传闻中可解百忧的世外高人。
谢微再次出宫,依旧是那辆马车,大咧咧开进静园大门。尹汉宁端着一杯浓茶,领着皇帝绕过重重回廊,路过片片枫叶林,踩过一阶又一阶的青石砖,终于在一片假山水后,瞧见了静园最隐秘的小屋子。
屋内坐了个商户打扮的年轻男人,面容和善,瞧上去很好相处。
“先生就是传闻中的世外高人?”
那位高人先生胸前鼓鼓的,大概是揣了好大一笔银票,因此才乐呵呵的。他看向谢微,不答反问:“贵人能瞧见特别的东西?”
谢微点头,他总觉得此人不靠谱。
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出第二个高人,索性问一问,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高人明白缘由?”
先生似乎撞见了同类一般,表情十分激动,差点站起身要拉谢微的手,他眉飞色舞地开口:“兄弟啊我总算找着同类了,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呢?这个世界真混乱啊,天天都在打仗。哥们儿刚来那几年穷得裤子都穿不起,我......”
谢微盯着这突然变异一般的先生,有些错愕。
先生停下了翻飞的嘴皮子,瞧着面前男人那张疑惑的脸,怔了一怔,有些失望地开口:“宫廷玉液酒?”
谢微放在椅子上的手略有些紧张地缩了缩,什么宫廷?什么酒?他不会看出来我就是皇帝了吧,要不......先灭口再说?
先生发觉谢微并没有get到,失落地眨了眨眼睛,叹下一口长长的气,摆摆手说:“没事儿,我有精神病,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谢微矜持地点点头,还好还好,你病得没有尹某人重。
“公子是否是在过度头晕之后,或是大病初愈之时,突然能看到人头顶钻出来的数字?”
谢微闻言,眼前一亮:“是也。”
先生侃侃而谈起来:“好巧不巧,我也是在大病初愈之时觉醒的。经过我数年以来的研究,这应当是每个人对公子您的好感度。”
“......然后呢?”
“就像你我现在能看到的那样。公子刚和我聊上两句,不了解我的人品与内涵,但您性格不错,不会见人下菜碟,所以我看到您头顶的数值是60,已经比我家乡那边的路人要友善了。”
谢微搁下茶盏,瞥了一眼神棍先生头顶的数字:“而你头顶的数字是65,比我对你要高,难道你......”
先生嘴快,抢先一步开口,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神色奕奕眼中发光,好似那千年的饿死鬼瞧见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烧肉盖饭:“因为外头那位尹公子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这可是三千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所以我对公子您那叫一个欣赏!不光欣赏,我还十分喜悦,今生能见到二位公子,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您二位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丰神俊秀......”
谢微:......
谢微换了个话题:“高人很缺钱?”
先生虽说似乎没有撞见自己真正的同类,但二人这般推论后,也已有了共同点,能算得上是半个同类,他便放松了一些,瘫在椅子上,没个正型:“害,别客气,喊我老叶就行。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南夷国的一个穷茶商,家里出了些麻烦事,导致我近日很缺银两,不得不出来接外快。”
谢微有些好奇:“外快......你还会点什么?”
老叶先生正了正神色,立刻饱含感情地报了一段贯口:“看风水、看相算卦求签、夜观天象、给孩子起名,通下水道、维修桌椅板凳、情感咨询、心理疏导、打群架、抓小三......哦对了,我在我们南夷国,还兼职操办过冥婚呢!经验丰富且非常专业,若公子有需要......”
谢微:......
谢微:“这辈子都不需要。”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微仔细想了想。
“有后遗症吗?”
老叶:“暂时没发现。”
那谢微就没什么想问的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老叶,你这么神通广大,有没有让人说真话的办法?”
“我知道一种蛊虫,被下蛊的人一旦说违心话,就会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谢微听得心里直揪,他怎么舍得让张宜那般痛苦:“就没有温和一点的办法?”
老叶憨憨地笑着:“至少我没见过。”
皇帝要问的话全问完了,目前他只清楚三点:这奇怪的数字可以改变,没有后遗症,能看到的人非常少。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谢微暂时不清楚,不过还挺方便的。
老叶先生挠了挠头,他还没挣过这么轻松的三千两,就算是从前在义庄搬尸体,也没这么快。他不免有些心虚:“我家里还有些芝麻丸,我瞧他头发有些泛白,不如......”
谢微瞪大眼睛:“你能看出他头发泛白?”
老叶的神情得意洋洋:“咳咳,我在南夷,为了拓宽生意,也自己研发了个养护头发的东西。尹公子虽神色与常人无异,但似乎身体不大康健。”
尹汉宁十四岁时,无故一夜白头。先帝惜他少年英才,便令太医院研究出一种染发的药膏,虽说效果不错,染完与常人无异,但须得一月一染。他这些年一直活蹦乱跳的,能骑马能走路,看上去并没有身患绝症的迹象。
谢微心想,他一眼就能瞧出尹汉宁头发上的异常来,又懂得那么多奇怪的知识,南夷竟有此等高人。他便故作漫不经心,旁敲侧击:“老叶,你来我大周多久了,生意做的如何?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老叶倒是格外坦诚:“我刚来不久,人生地不熟。昨日蹲在路边,面前摆一个“修下水道、劳工苦力”的木头牌子,想蹲个活计养养家,竟有幸见到尹公子这个大财神,真是天上掉馅饼。”
皇帝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双目放光、含情脉脉,好像在盯着随时往下掉金粉的摇钱树一般。
谢微只是碰巧与他视线相对,仅此一瞬,老叶头顶的好感度更是从六十五直接飚到了七十五。
皇帝:......
这什么人啊。
谢微:“我正好认识一些京城商户,如果有需要,可以帮你引荐一二......”
老叶倒是很懂得知足常乐:“多谢公子好意,我只要认得尹公子这个茶痴就好。”
谢微心想:你才见他第一面,就发现他是茶痴,看人的水平真是高。
不对,他说自己会看相,怎没看出来朕脸上的帝王之相?难不成......我白捡了皇兄的帝位,所以长得不像皇帝?
“你见过最高的数值是多少?”
“高达九十。”
皇帝错愕:“......才九十?”
叶子苏笑了笑,诚恳道:“以一百为限,九十已经够高了,大多数偕老一生的夫妻,彼此不过才八十七八。”
皇帝愣住了:“这......”
“公子居然见过九十以上的数字?那可真是稀奇极了。若遇见这样的人,公子可千万别把人放跑了。”
叶子苏转念一想,赶紧道:“不对,应当是要保护好自己,若情深至此,难免不出幺蛾子,俗话说爱之深恨之切,非同寻常的爱慕若是变成仇恨,恐怕不死不休。那个人要是想得到你,什么法子都敢使,囚禁啊强制爱啊地下室捆绑之类的......咳咳,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大病初愈,应该受不了这种折腾。”
谢微僵在原地。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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