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王爷萧佟曾经对他说起过的事,对于范家的滔天罪行,怕是没有比陛下更想将其除掉了,那是摄政王的左膀右臂,也是扎在陛下心里的一根毒刺。
而他要做的,就是陛下手中能剔除毒刺的一把刀。
许清官清楚,他来到这里的任务就要做一个奸臣,这预示着他必然要经历各种厮杀,来获得信任,获得更多他想要的权利。
这是条不归路……他刘建明没有选择。
他有一眼没一眼地瞄去萧权那边,萧权正捧着茶杯抿茶水,忽而开口说道,“有话就说,总偷看朕做什么?”
“……”这人脑门长眼睛了吗?
许清官走上前几步,腰板挺得笔直,扑通一下直直跪去萧权身旁,很坚定地说:“陛下,那个范志双,臣发誓一定不会放过他!”
萧权抬眼看去他的脸,忽然晃了神,这人总是不按常理地耍小聪明,倒是忘了他曾经一本正经的模样,突然感到有点不适应了。
折腾了一天,自己对许今朝的所作所为,似乎有点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再为谁做事?
萧权将茶杯一放,哂笑道:“朕倒是想知道,许卿要怎么不放过他?”
许清官犯愁,要不要问得这么具体?他只不过是表个衷心而已。
“臣...臣...”许清官支支吾吾。
萧权俯下身子,把脸凑去他面前,那张英俊的面庞似带戏谑地又道,“嗯,说吧,大胆说,朕想听。”
许清官刷地脸就红了,他还没想好行动方案,“臣...也不知道,但臣觉得臣应该能斗过他们。”
萧权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许今朝,就你那点小聪明,还想跟范家斗,死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许清官听了这话特别来气,为官者被皇帝质疑能力,那简直就是致命打击。
他收起以往的嬉皮笑脸,对上那双隐隐轻弊的眸子。
“陛下,臣要是扳倒了范家,陛下怎么说?”
萧权冷哼,“自不量力!”
许清官,“陛下怕了?”
这一声洪亮又带有挑衅。
下一刻。
被对方反将一军的萧权站了起来,大手勾起他的下颌,俯下身来,双眼在面上看了一周。
对方依旧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仿佛是明月下的静影沉璧,明亮的不可方物。
朕…可以信他吗?
犹豫之间。
许清官很讨厌被萧权这么掐着脸来看,他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就一瞬,恰巧摸到被他曾咬坏的齿痕,凹凸的一圈,是留了深疤的。
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用拇指轻柔地搓了搓。
触碰之处,轻柔贴心,两人猛地都怔了怔。
一刻,隔壁房中很适时地就传来几声嗯嗯啊啊放浪形骸地叠音。
萧权立即松了手,又坐回了座椅上。
又过半晌,又是无话。
许清官跪在地上,羞答答地垂着头,充耳不闻隔壁事。
隔壁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喋喋不休,没羞没躁,萧权一直听着那动静吵得心烦,想说的话全部被打乱。
渐渐地身体发热,目光四处游离着,最后落到屋子里唯一的一个人身上。
忍无可忍,他站起身,宽大的手掌将地上的人一把提起。
许清官望着那人直勾勾的目光,吓得浑身颤栗,“陛…陛下?”
萧权,“走,去吃东西,边吃边说。”
哗啦一下,许清官紧绷的身子顿时泄了力…
内心无助:就这,你用得着使这么大的力气薅我起来吗?吓得我腿软。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红袖坊前来的宾客开始多了起来,大堂内歌舞升平。
二楼,一位身穿华服的公子定了一个安静的包间。
包间内的楼台,刚好能望见一楼过往的来人。
几天来这位公子收到了警告,在家用功读书,不准私下约会臣子,被抓到一并重罚。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上有政策,下就有对策,偷偷见就可以啦!
他站在楼台处张望了许久,等着赴约之人。
“宁安怎么还没来?我带了好多他爱吃的糕点。”
这时,小二端着酒菜放在堆满零食的桌子上,“公子,菜都上齐了,您慢用。”
他点点头,随后问道,“小二,你见没见到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公子进来过?”
小二笑了笑,“公子,能来这里的,不是官员就是有钱有势家的公子哥,哪个打扮的不是风流倜傥的?”
“我说的不是那种,我说的是那种特别特别好看的,一眼就让人忘不掉的那种。”
那小二常年栖身在风月之地,一见那公子心悦又期待的神情,马上就揣测出了心思。
他笑道,“公子,小的给您想想哈。”接着挠挠头,“好不好看没注意,一眼就忘不掉倒是有,刚才有个吃货,一连点了四五只烤鸭,塞得满嘴都是,恨不得鼻子眼睛都塞进去,那真是一眼就忘不掉了。”
烤鸭?那倒是宁安一百个最爱之一。
“那个人在哪?”
小二指了指楼下,“就在公子正脚下的包房里。”
听后,那公子站在围栏旁朝下张望,刚好听见一声高呼,“小二,打包,全打包。”
公子马上扬起嘴角,是宁安!
这时,许清官从包房里走了出来,对着前来的小二扒算手指:忠叔一只,春花秋月两只,何时了和驴子两只...1 2 2=6...
他对着小二说:“里面的菜全打包了,顺带再来6只烤鸭也打包。”
楼上的公子噗嗤一下就乐了,也不知这家伙再讹谁?
“宁安!”公子挥手。
许清官抬头望去,吃了一惊,“小王爷!这么巧?”
小王爷笑成个花,冲他美美哒,正要回话,视线里突然慢慢淡出一位高大身影。
那身影也抬头望去,哂笑一声,“呵,是真巧!”
小王爷脸色一僵,憋了憋嘴,“是啊…真巧…”嘤,又要挨骂了。
——
彭!茶水从杯中溢了出来。
四方的桌子,就一面坐着人。
萧佟和许清官并排跪着。
王福在陛下身后,低头躬身一声也不敢吭。
气氛僵的紧。
萧权瞪着小王爷,“荣王,朕命你在家用功读书,你却又偷跑出来玩乐,还结交一些狐朋狗友来这种风月之地,败坏门风,有辱皇室颜面,着实该罚!”
小王爷撅起嘴,不服管教,“皇兄你不是也来了吗?再说宁安也不是狗友啊。”
萧权怒拍了桌子,“你还敢顶嘴!”
许清官忙拉了拉小王爷的衣角,汪汪汪,“我是,我是。”
萧权把视线落了过去,狠瞪着,自打许今朝问他,是不是他丢的飞镖一起出来玩,他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又是荣王乱入,害他怀疑臣子勾结作乱,把一件蠢事想复杂。
“小小年纪心思全然不在学业上,朕到这来是要看看,堂堂荣王到底是和谁一起玩的乐不思蜀!”萧权恨铁不成钢,阴阳地训斥。
许清官:特么的,我好冤。
他马上耷拉下脑袋,磕了个头,“陛下息怒,吃完饭就生气对胃不好。”
萧权看去饭桌的狼藉,“朕就没吃!”
许清官,“那就更不好。”
萧权:……
小王爷在一旁委屈地嘤嘤起来,“皇兄好坏,原来派人盯我!”
....小王爷你没救了,我好不容易转移了话题你又提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
萧权还在滔滔不绝对亲弟弟讲大道理,跟教导主任似的,小王爷在地上撅着屁股都快睡着了。
“陛下。”许清官叩首,打断了他的课堂,“时辰不早了,臣该回去想想陛下交给臣的事该如何着手。”
萧权嗓子眼儿冒烟,喝了口茶问去王福,“几时了?”
王福,“回主子,戌时要过了,宫门快落栓了。”
萧权点头,看向地上跪着二人,“今日就先放过你们,都回去闭门思过,不准再联系,若是...”
话还没倒完,萧佟一下来了精神头,在一旁明目张胆咬耳朵,“宁安,皇兄交给你什么事啊?”
许清官悄咪咪道,“干掉范家。”
“哈?”小王爷倏地眼睛瞪圆了一圈,“那我也要参加。”
许清官努努嘴,意思:你大哥,不能让。
萧权脸色铁青:……你们两个有没有听朕讲话!
——
暗夜,一道轻盈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十字路口。
一声哨响,去往皇宫的马车便在路口处停了下来。
“陛下,卑职查到范家最近丢了重要之物。”
萧权掀开帷幔,看去逢三过,“可知是什么?”
逢三过摇头,“不确定,他们行事太过谨慎,都是私下派亲信去寻找,而且今日范家公子也出去寻了。”
“哦?”萧权眸光沉了沉,原来下午纵马是因为此事,看来失物至关重要。
“派人跟着了吗?”他问。
“已经跟去了,陛下,卑职听手下来报,最近范府,新来没多久的账房被关了起来,卑职猜想,这件事会不会与范家丢失之物有关?”
“你的意思是说,那失物很可能是本账册?”
逢三过夸赞道,“陛下真聪明。”
萧权:......
他垂下眼帘,恍然想起下午小豆丁说的事,那个新来的账房应该就是胖墩的父亲,不曾想,事情如此之巧。
“可知那账房关在何处?”
“已经查过刑部大牢里并没此人的记录,卑职猜测,这个人应该掌握至关重要的事,范家该是把他关在了府里,放在了眼皮底下看管,但…”逢三过弯下身子恕罪,“陛下恕罪,卑职具体位置还未查清。”
“去,想办法找到此人。”
“是。”逢三过拱手领命,正要离去,萧权又道,“等等。”
逢三过蓦然回头,“陛下有何吩咐?”
过了一会儿,萧权在车里写了一张字条递了过去。
“你将这件事告知许今朝,顺便继续盯着他点,这几天他有什么难处,危险,你尽最大可能去帮他,但不要露面,万不可让范家发现你的行踪。”
逢三过不喜,一听到许今朝三个字,立马就像变了个人,她接过纸条一脸踌躇,“陛下,为何要用他啊?”
萧权就知道会这样,随即拉下脸来,“朕做事还需要向你解释吗?”
“卑职不敢。”逢三过不情愿道,“卑职去就是了。”
没一会儿,一道身影消失在寂静的暗夜里,留下几声气呼呼地喵喵叫。
——
出了红袖坊。
许清官提着白嫖来的烤鸭一路瘸兮兮地往家走。
刚被陛下罚得膝盖都跪青了,回去被忠叔他们看到,肯定得追问他怎么了?去一趟风月场所怎么他膝盖倒青了?
夜深了,四下过往的人不多,偶尔几个醉汉在街上踉跄。
还是那个十字路口,咻地一声,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低头一瞧,一枚镖正落脚下。
许清官:??谁呀?又约我出去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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