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自己捣鼓了两天新植物,昨日她切番柿喂小老鼠的时候,觉得这番柿实在清香,一时没忍住便自己尝了一小块。入口时微微酸涩,可也确实清爽解渴。
等过了一日,确定自己依旧安然无恙之后,她便兴冲冲地去找了贺蕴珠:“娘娘,这番柿可以吃!”她笑着捧起一小碟红润润的番柿丁,“我尝着还不错,就是有些酸,姑娘一贯喜欢酸辣口,不如您也尝尝?”
毕竟是从未被吃过的新东西,从简面露迟疑:“静言姑娘,你吃了真的没事吗?娘娘千金玉体,不容损伤。”
贺蕴珠笑了笑:“从简不必担心。儿时我和静言她们常常去乡下庄子,那边能吃的花儿草儿可多。静言没事便做一些新鲜点心,我们五个悄悄地分着吃,过了十几年也好好的。”
“娘娘从前也太胡闹了。”从简听得心惊胆战,禁中娘子在吃食上小心得很,她活了二十多年,哪见过随意往嘴里送东西的主儿。
贺蕴珠用银叉子取了块入口,眼睛一亮:“确实不错,这个虽酸,但配上糖便正好了。酸酸甜甜,又清凉解渴。”她略一沉吟,回味了下口感:“把剩下的番柿送到尚食局,再请一些医官局的医女,让她们仔细看看,能不能培育出不那么酸涩的番柿。还有,再去郊外那儿找一些有本事的庄稼人,几人一块种。”
从湘原本只是默默听着,但听到“庄稼人”三字,主动开了口:“娘娘,如今正秋收呢。不如等一等,不农忙的时候再请也是可以的。”
“……也是这个理,农事耽误不得。”贺蕴珠思量过后点点头,“你们看着办就好,培育新番柿的事不急。”
她又看静言:“对了,那番椒能不能吃?”静言这次犹豫了:“娘娘,我不敢吃番椒。番椒里面有些白籽,闻起来颇呛鼻子。”
“呛鼻子……”贺蕴珠往后靠了靠,细细微风拂过鬓边,碎发不时被吹起,“我记得官家口味清淡,吃不得味重的东西,对不对?”
闻言,殿中的姑娘脸色俱是一变,“娘娘,这东西不知好坏,万不可拿给官家吃。”
“那先做给我尝尝吧。”贺蕴珠并不在意,“今日的午膳添一道菜,去好腥的五花肉煸出油来,配上盐、糖、花椒等寻常调料,最后再加上这番椒,大炒一番就出锅。不用做太多,做好后用银针试试毒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可也不敢拒绝,只得点头应是。
*
午后,福宁殿前。
“见过张先生。”静言笑着向张允成福身,张允成也躬身回礼:“静言姑娘好。今日姑娘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静言笑眯眯:“娘娘亲自做了点心,说吃着不错,便遣奴来一趟,让官家尝口鲜。”
张允成一顿。皇后碰到好事,居然能想到官家?
他按下隐隐不安,道:“那姑娘跟着臣进来吧。”
赵淮宴此时正伏案批阅奏折,他眉间紧皱。
有些地方上的官未免话太多,又是问他身体安好、又是说什么天降祥瑞,还专门给他写了菜谱说是对身体有益……他心里无奈,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用朱笔统一写一句“朕知道,你也保重”。
总之这些地方官没有互换奏章看的习惯,自己来来回回写一句也没什么。
“官家,静言姑娘来了。”
赵淮宴抬眼,见静言身后的内人提着食盒便放了笔:“皇后怎么突然送东西来了?她今日午膳用的如何?”
“回官家,娘娘吃的很好,您放心。”静言声音清脆:“这食盒里面是娘娘亲自做的小点心,娘娘说味道好,特让奴给官家送一些来。”
“哦?这倒是难得,呈过来吧。”赵淮宴点头,一旁的从溪揭开盒盖,用银针试毒过后才将青瓷小碟拿出。
点心甫一入口,赵淮宴便眼神凝住。他本想吐出来,念及这是贺蕴珠亲手所做,才勉强把口中点心咽下。赵淮宴看了眼被咬开的点心内部,“这红色之物是什么?”
静言一问摇头三不知:“奴不知道,娘娘做东西不让人看呢。官家,这个不好吃吗?”
赵淮宴嘴角一抽:“……好吃的。静言,你告诉皇后,以后点心让底下人做就好,不必她亲自动手。”
“是,奴知道了。”静言一脸疑惑,语气小心:“只是官家,您怎么不继续吃了?您……不喜欢吗?”
赵淮宴看了那点心一阵,嘴角不觉压下,但还是把剩下的半块送去口中全部咽下:“朕很喜欢。你先回去,跟娘娘说一声,说朕晚些过去陪她。至于点心,就留在福宁殿吧。”
静言闻言笑了,福身道:“是。”
她一路忍着笑回去,等关了坤宁殿的门才敢笑出了声,因怕人听见,便强压着声音,对贺蕴珠一一道来所见所闻。
贺蕴珠笑弯了腰:“真的假的?他吃了一整个呀?脸都绿了?”
“嘘——姑娘可千万小点声,叫人听见就不好了。”静言也不只顾着笑,还记得拉了拉捂着肚子笑的贺蕴珠。
贺蕴珠心里高兴,又叫人去做一碗冰雪冷元子来爽爽口。
晚间赵淮宴过来,贺蕴珠正一面摸着圆圆、一面看从简从湘拆西洋自鸣钟。
“娘娘,其实呢,咱们中原也有机械做的‘钟’。唐有僧一行精进浑天仪,宋有苏颂创建水运仪象台。不过因为种种因素限制,这些东西没能推广,反倒不知何时、被那群西洋人学去了。”
贺蕴珠好奇地凑近了些,“那从简、从湘,你们能把这些钟结合结合,做出容易推广的钟吗?”
“或许可以?”从简莞尔,“总归要试一试,臣等定不辜负娘娘信任。”
“做不成也没事儿,做新东西不容易。”贺蕴珠随口安抚她,而后便听到了赵淮宴的声音:“珠珠好兴致啊。”
贺蕴珠手指一顿,她直起身子,不冷不热:“官家来了啊。”瞧她这样,赵淮宴也不冷不热地装模作样起来:“是啊,朕来了。”
从简从湘弯唇微笑,她们仔细把自鸣钟的零碎物件收起来,便去传了晚膳。
戌正时分。
“官家坐的这么笔直,可是要召大臣们来议事?”贺蕴珠觉得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便点了点玫瑰膏。静好明了,便放下巾帕,将玫瑰膏均匀涂在发中发尾。
赵淮宴笑了,放下薄薄的一本《素书》,他主动靠近,从静好手中接过贺蕴珠长发,一个眼神便让静好抿唇退下。
“你会涂这个吗?”贺蕴珠皱眉回首,声音不满。而赵淮宴早被她刺惯了,如今听了只觉亲切可爱:“我是不会,慢慢学便好。”
贺蕴珠冷哼,把头转回便开始向面上涂抹玫瑰香露。
“涂完了,现在该做什么?”赵淮宴邀功似的笑,贺蕴珠伸手摸了摸,语气里多了满意:“官家倒是手巧。接下来用象牙梳把头发梳顺,再用绿檀木经络梳行导引术即可。”
赵淮宴只用象牙梳慢慢把头发梳顺,末了才说:“导引术有些难,恐怕得等到明日了。”
“明日?为何是明日?”贺蕴珠纳闷回头,却不想赵淮宴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贺蕴珠一惊,下意识攀上他脖颈,“赵淮宴?!”
“因为此时玫瑰膏抹好了、头发也梳顺了。该朕伺候娘娘休息了,娘娘觉得如何?”赵淮宴低头朝她笑,鼻尖几乎抵到了她额角,贺蕴珠耳尖一红,手上拍他,小声道:“你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赵淮宴抱着她走向床榻,“我还没问你,今儿下午给我送的是什么点心?想呛我是不是?”
贺蕴珠身体还有些僵硬,“……才没有。那是番椒,我午膳吃了番椒炒肉。明明是我觉得好吃,才给你送过去的。”
“你且胡说。”赵淮宴亲了亲她的唇角,笑意盎然。
赵淮宴就知道,贺蕴珠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自己喜欢什么便送他什么。
…………
一番折腾之后,贺蕴珠把脸埋入丝绸罗锦里,布着些许红痕的手扯了扯赵淮宴头发,有气无力:“叫水。”
赵淮宴把她从罗锦里捞出来,仔细帮她分着额角碎发,“这才亥正,不急。”贺蕴珠身上没劲,靠他胸口上也不挣扎,找了个舒坦的地方便安心闭眼,“可我就想沐浴……”
“肯定是洗的,你莫急。珠珠,珠珠?”赵淮宴还记着她下午的“番椒”之仇,心底痒痒的,嘴上又唤。
贺蕴珠听得脑仁疼,顺手掐他胳膊,毫不留情:“别叫。”
她手劲不轻,赵淮宴胳膊一痛:“嘶——珠珠你轻些。”贺蕴珠昏昏沉沉:“那你闭嘴……”
朦胧之中,贺蕴珠感觉小腹上覆上暖意,“珠珠,我和与你有个孩子,皇儿皇女都好。”可她睡意朦胧,没有回应。
赵淮宴叹口气,手上分开她的双腿,口里商量道:“珠珠,咱们要个孩子吧。”
贺蕴珠本都睡了过去,谁知赵淮宴他又开始折腾。身下黏腻,她心里烦躁,“赵淮宴,我不要……”身上人却不依不饶,“番椒的账还没算,你就想不要了?”
他动作愈发过分,怎么说都不停。贺蕴珠实在忍无可忍,脾气上来直接一巴掌划了过去。随着“啪”的一声响,身上人顿住身子,贺蕴珠也醒了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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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番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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