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辰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便来到了永熹四年的腊月初八。

“恭贺娘娘生辰之喜,愿娘娘岁岁无虞、长安常乐。”坤宁殿的女官内侍宫人纷纷站成数排,齐声笑着道贺。

好歹是过生辰,贺蕴珠也面上带笑,颔首道:“多谢你们。”她略一沉吟,“前些日子南方送来了新收的珍珠,我近来也不做首饰衣裳,你们把那盒珍珠分一分吧,多少也添份养老钱,日后出宫用得着。”

众人面面相觑,从简不安:“娘娘心意臣等都明白,只是今年珍珠不多,官家又尽数给了您。若官家日后追究起来,臣等,怕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也是。”贺蕴珠一想到那人便皱眉,“静好,你分一些碎银子吧,不必用宫里出来的官银。”静好应声:“是。”

“娘娘高兴些呀,今日江夫人也会入宫来的,她一定会给您带礼物,您不好奇吗?”静言眨眨眼,温声安慰,“江夫人的主意最多了。”

贺蕴珠点头,“那便为我上妆更衣吧,也快到时候了。”

帝后关系自从因江慕姻缘“撕破脸”后便一直不好,每日除去月信那几日,赵淮宴几乎夜夜都来坤宁殿,不过被硬生生推出去也是常有的事。

趁着贺蕴珠过十八岁生辰,赵淮宴有意要修复两人关系,特地大办宴席、遍请宗亲,想要博她一笑。

席面是在晚间,但江扶英不同常人,一早便能进宫。

“皇后娘娘今日好漂亮。”江扶英放下手炉,笑着行礼:“妾身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你好好说话,我自然能万安。”贺蕴珠没能成功板脸,她忍不住露出一点好奇和期待:“今日江夫人又给我带来了什么?”

“进去再说,娘娘莫急。”江扶英笑着拉贺蕴珠进内殿,“被坏人看到了可怎么好?”

贺蕴珠看她一眼,“你的心眼子是真多。”说完,又盯着她的手,低声念叨:“也不知道扶着我,天天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但凡妾的心眼子少点,娘娘就要倒大霉了。”江扶英不客气地回敬,“再说,娘娘这么大的人了,我又不是你雇来的奴婢,为何要扶你?”

贺蕴珠瞪她:“你大胆,牙尖嘴利。”江扶英只想笑:“妾笨嘴拙舌、胆小如鼠,哪里敢对您尖利?”

“今日呢,除了迎楼的小菜,妾身还带来了一位姑娘。”两人进内室,江扶英打了个响指,穿着粉衣的善暄便笑着走进内殿,认真行礼:“奴见过娘娘,祝娘娘十八岁生辰欢乐。”

贺蕴珠看到她心里一喜,上前几步:“善暄?你这半年好吗?慕府好吗?”善暄只是看她一眼便红了眼眶,声音小下来:“我们都很好。倒是姑娘,瘦了。”

“只是最近不太爱吃东西罢了,你不必担心。”贺蕴珠浑不在意,善暄愈发难过,“若是郎君看到姑娘,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江扶英啧啧摇头,“善暄这话不对,御史看不到娘娘也难过得不成样子。”善暄一愣,随后噗嗤笑出声来,贺蕴珠闻言,没什么威慑力地剜她:“闭嘴。”

江扶英才不怕她的训斥,怡然自得地从蓝底织花大袖里掏出一封信来,明眸善睐:“娘娘既要我闭嘴,那是否还想要这封信呢?慕大人不方便给您送生辰礼,只写了这封信哦。”

善暄这才发觉江扶英在贺蕴珠面前有多么大胆,她惊讶掩唇。

而贺蕴珠马上收了眼刀,平和宁静起来:“江夫人爱说便说吧,我不在意的。”她双眸紧盯着江扶英手中的信,对方也不让她失望,双手递上:“娘娘请。”

贺蕴珠不避讳,接过后当场便撕开信封,坐着细看。江扶英信步走到贺蕴珠的书桌旁,安静不语地倒水研墨。善暄默默跟来,看江扶英研墨,她便铺纸、不时添水。

长大不少的圆圆跳上长案,乖巧安静地看着两人研墨铺纸。

“江姑娘,您这么传信多久了?”善暄有些担心,低声询问,“会不会太过危险?”

江扶英摇头,花钗冠上流苏只是轻轻摇晃,珠玉之声动人悦耳:“并没有多久,不过五六次。这也并不危险,做习惯就好了。”

“姑娘迟早要吓坏我。”善暄叹气,柔声劝她:“这种事若真是闹出来,贺姑娘和我们郎君左右不会丢了命,可您就不一样了。”

江扶英面色如常:“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者,”她顿了一顿,朝她眨眨眼:“这两位应该不会让我丢了命的。”善暄听了莞尔:“您就这么确定呀?”

“你都确定,我还不确定?”江扶英忍笑,善暄笑意也愈发温柔:“姑娘放心,你们信我,我亦会保守这个秘密。”

“多谢善暄姑娘。”

一抬眼,江扶英就见贺蕴珠侧身背过了她们,猜想她又在偷偷抹眼泪,心里泛上轻微的难过:“贺姑娘在宫里熬着不容易,能帮则帮吧。总之,我来往宫廷是没人搜身的。”

墨已足够多,江扶英停手,主动抱起了狸花猫。

这一次,贺蕴珠写下回信后额外对江扶英说了一句话:“扶英,你有什么愿望吗?”江扶英有些惊讶,她微微睁大眼:“您怎么突然……”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你说不说?”贺蕴珠十分直接:“我知道你是好人,也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人。”她说到这儿,面露一些惆怅:“可是,我看不出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好像不爱财、也不爱奢华,我不知道……我到底能给你什么。”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其实我也懂知恩图报的。如果皇后这个身份可以带来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

江扶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感动是真,想要变现的心也是真:“那我也不和您客气了。我想开办女子学堂,也要一个品阶——几品都行,而且不许写慕御史的名字,只写我一人的就好。”

“这两个都不难,你放心。”贺蕴珠仔细想了想,“我不懂办学堂,但大娘娘懂。她四年前也有过这个心思,只是那时候赵淮宴登基不久、局势不稳。好不容易稳定了政局,又恐众臣说她有吕后干政的野心,种种原因之下,大娘娘心中所有所想都未付诸实际……”

听她细细说完,江扶英豁然开朗:“怪不得,太后娘娘一听我想读书、就邀我入宫听她讲学,原来是这个原因。”

“大娘娘讲学一贯好,从前的清贵妃和先帝其他的娘子、公主她都教过,特别厉害。”贺蕴珠笑了笑,“学堂的事我今晚会和赵淮宴提,他会答应的,事后让大娘娘从旁协助、应该无人敢阻;至于你的品阶……”

贺蕴珠想到江扶英的性格,微微笑起来:“江夫人相比更想要自己挣吧?若你真的办出了名堂,我会主动为你请封。你放心——不会带澈之的名字,只有你一个人。”

她一连说了两个“你放心”,江扶英腑内上涌温暖、她真心实意道:“多谢你。”

贺蕴珠轻轻摇头,“是我要多谢你。”

这两件事商量好,贺蕴珠心上的大石头落下,她不爱欠人情,今晚便能还,这很好。但她心里始终有不解,因心里羞涩,她低下眉眼:“可是扶英……你真的毫不在意澈之吗?他不好吗?”

“他很好啊,可是世界上好人那么多,我难道要见一个爱一个吗?”江扶英拉着她坐下,“更何况他喜欢你、你喜欢他,我为什么要去做小三?”

贺蕴珠看她:“小三?那是何物?”

江扶英被她问的一愣,斟酌过后才开口:“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如果有第三个人介入,那么感情就会出现裂痕。这个破坏双方感情的人,就是小三。”

“噢。”贺蕴珠慢慢转着腕上的玉镯,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世上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小三了。寻常的后宫里,小三最多。在我和澈之这里,赵淮宴就是小三。”

江扶英哽住:“话也不是这么说……不过,官家的身份倒也没错。”她声音放低。

而且这位应该是天下第一小三。

晚间宴席热闹尽兴,贺蕴珠没闹出一点动静,甚至主动敬了赵淮宴一杯,他不敢置信,回到坤宁殿时面上犹有喜色:“珠珠,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少年帝王喝到了半醉,他紧握着皇后的手,恳切又执着。

贺蕴珠没急着回答他,而是看了静好一眼。静好捧上一小盏酒,她接过一饮而尽。静好隐下难过,默默带着众人退下。

贺蕴珠垂首,她眼睫颤抖,明艳的五官在橙黄灯光下显出难得的柔情,“……只有一点,算不算?”赵淮宴愣住,旋即大喜涌上心间,让他在一瞬间红了眼,他抓她更紧:“真的吗?珠珠,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你不信便算了。”贺蕴珠侧过脸,想要拨开他的手,赵淮宴却一把拥她入怀:“我信,我信的!珠珠,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

他面上仍有酡红,凤眼朦胧,仿佛笼着薄薄的雾气,叫人看不清里面的真心。

他低头,几乎是颤抖着吻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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