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话】胜败

说回公孙宣这头,撤退回山坡时,焦毗抱起枯树下的公孙宣,狂奔进树林,一众人不停奔跑到密林深处,回头见公孙昝的门客没有追来,这才逐渐放慢脚步。

公孙宣断断续续道:“质……真……质……真……”

祖寂忙把乔璞放下来,蔺矩赶上前施救,众人都抱着万一的指望,只盼那把飞刀打歪了,并未刺中要害,乔璞仍然活着。

但乔璞在中飞刀的那一刻,心脏被穿透,当场毙命,卓谨扶他时,正因发现已死去,才忍不住放声大哭,祖寂抱着他逃跑时,亦感觉到他的身子正逐渐变冷。

蔺矩黯然道:“救不转了……”

众人无不悲伤落泪,卓谨更呜呜呜哭出声来。

公孙宣道:“放……我……下……来……”

焦毗忙把他放下,推宫过血,解开了穴道。

公孙宣将乔璞抱到怀里,叫道:“质真……”

景陵道:“默展,质真去了,你……想哭就哭罢。”

公孙宣脸上横七竖八,全是风干了的泪痕,但此刻他却没哭泣,只是伸出手,为乔璞擦拭脸颊。

这一路走来,无论谁遭遇不测,公孙宣总是难过不已,尤其是容青,之前简直是哭天抢地,如今与他感情最深,他最在意的乔璞死了,怎会如此平静,莫非他悲恸过度,竟而傻了?

众门客大感担忧,忙道:“默展,你心里难过……哭出来好些!”

公孙宣直入不闻,一遍遍地为乔璞擦拭,又替他理顺头发,将衣裳拉扯整齐……静静凝望他良久,忽道:“把他埋了。”

众门客一怔,随即道:“是、是。”就地挖了个坑。

公孙宣将乔璞放下去,并不犹豫,命门客掩埋妥当,便继续赶路。

一行人日夜兼程,半刻不停地往天岁城赶,没了公孙昝门客的伏击,沿途畅通无阻,第五日终于抵达。

而公孙昝一行果如乔璞所料,向犁认定公孙宣已死,放下了戒心,加之公孙昝心情不佳,为了照顾他,放缓进程,直到第七日上方至,还大摇大摆进城,顷刻便被军队团团包围。

公孙昝门客再多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千军万马,霎时全部被擒,押进了王宫。

来到大殿,公孙昝还没搞清楚状况,猛听头顶一声音喝道:“你看看我是谁?”他抬眼一看,不禁全身冒冷汗,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兄长公孙宣!

原来公孙宣一到都城,立即继位为王,随后在城中各门布下军队,只待公孙昝一行踏入城门,立即拿下。

向犁看到他,大惊道:“你没死?”

公孙宣睥睨道:“你当然想我死。”

翟荼惊疑不定,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飞刀……一定打死了他……”

向犁一凛,左右张望,殿上除了一众大夫、侍者侍卫外,公孙宣的门客全部都在,却没看见乔璞,略一思忖,已明其由,冷冷道:“原来是这样,哼,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被乔质真给算计了。”

翟荼道:“怎么?”

向犁道:“乔质真扮作公孙宣的模样,挨了飞刀,代他死了。”

公孙宣听他提起乔璞,双拳握得关节发白,喝道:“来人,把向犁拖出去砍了!”

公孙昝大惊失色,急道:“别杀勤忠!”

公孙宣不去理他。

两名侍卫领命走向向犁,将之往殿外提去。

公孙昝慌了,想要阻止,但他和哥哥一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怎抢得过侍卫?拉扯半日,毫无用功,反倒自己摔了一跤,眼看向犁就要被提出殿外,慌地爬去公孙宣面前,抱住他腿道:“哥哥,你饶了勤忠,你……你小时候生病,勤忠也曾照顾过你,你就饶他一命罢!”

向犁勃然大怒,将两名侍卫掀倒,冲上前来。

众人生怕他要伤害公孙宣,急忙围了上来。

向犁却揪住了公孙昝的衣襟,大声道:“咱们输便输了,你求他作甚?”

公孙昝颤声道:“他要杀你……”

向犁怒道:“杀便杀,难道我还怕死不成?”

公孙昝道:“你不能死……”

公孙宣冷冷道:“你不用舍不得,咱们一路追杀他,别说我,他一样饶不过你。”

公孙昝一呆,略微怔了片刻,忽又向公孙宣道:“是我派人杀你,所有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勤忠、花灵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哥哥,你要杀就杀我,饶他们性命!”说着双膝跪地,朝公孙宣连连磕头。

向犁大怒道:“你干什么?”

公孙昝门客急道:“默宁,不可!”

公孙昝全不理会,只是朝公孙宣不住磕头。

向犁怒不可遏,一把将他拖开,举起手,“噼里啪啦”就是十余记耳光,把公孙昝打得双颊高高肿起,口里还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此举出乎所有人预料,大伙面面相觑,无不惊呆。

向犁自幼一直陪伴在公孙昝身边,照顾他的一切,虽说二人关系亲密,比旁人随意些,到底是主宾,向犁绝不会对公孙昝出言不逊,更不会动手打他,而此时此刻,向犁的举动,别说旁人,连公孙昝的门客看见了,也是惊讶万分。

向犁打骂半日,喝道:“哭什么,整日就只知哭哭哭!”

众人朝公孙昝看去,果见他红肿的脸蛋上满是泪痕,祖寂、景陵等公孙宣的门客均想:“这个公孙昝,跟默展真像。”

能不像吗?二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生下来后,所处的环境相同,教育相似,连父母给予的宠爱都尽量一碗水端平,性格当然无比相近。

与公孙宣一般,公孙昝其实并不想杀兄长,是向犁让他杀的,说法跟乔璞如出一辙:“你不杀他,他继位后就杀你。”

公孙昝犹豫不决,向犁就代他下令,一路派人伏击、截杀公孙宣的人,全是向犁派去的,公孙昝虽然知道,也不情愿,但多次阻止无果,还被向犁训斥软弱,就不敢再说了。

此时此刻,公孙昝泪眼模糊道:“若留在封地,屠江、拔行他们全都好好活着……”又道:“勤忠,我们在封地,不是过得很开心么,为何一定要回来?”

公孙宣听到这句话,有些恍惚,看向弟弟,但见他脸上满是惶恐、无助!小时候,默宁心中有了委屈,又不肯对人说,总是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等找到他时,他的脸上就是这般神情,大伙看着心疼,便会依从了他的心愿,如今,却没人能再帮他。公孙宣心想:“那晚质真要离开了,我的脸上是不是也这副模样……”

向犁看着公孙昝,懦弱无比,哪像个成大事之人?不由长叹一声道:“我早就该死了,你总这样依赖我,永远也长不大!”

公孙宣一凛,暗道:“当时大伙都准备拼命了,质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代替我死?”

一如向犁知道公孙昝依赖他般,乔璞同样知道公孙宣太过依赖自己,无论大小事,都由他做决定,公孙宣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心安理得享受着,这样的孩子,怎能当一国之君?可凭他怎么规劝、责骂,公孙宣只会发脾气、使性子,依旧故我,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无计可施之下,唯有破釜沉舟,用自己的死,迫使其长大。

公孙宣心道:“我若早点懂事,质真就不会离开我了……”对向犁道:“你跟质真真是奇怪,心里那么多弯绕绕,你们互有猜忌,偏教我跟默宁斗来斗去。”

向犁道:“若没有质真这个人,我倒不必猜了。”

向犁和乔璞一样,他们要防范的人从来都不是公孙宣和公孙昝,这两兄弟,性格一模一样,随便唬一下就懵,对王位毫不在意,根本不会有其中一个登基,就要把另一个铲除这种想法。

但向犁和乔璞却是虎狼,自小相识,深知对方亦是同类,且猜疑心重,对主人那是忠心不二!他们实在害怕对方为了主人的地位稳固,会不择手段除掉自己的主人,他们二人所防范的,其实是对方。

公孙宣道:“你对他倒是了解得很啊。”

向犁道:“如果今日质真还活着,他定会让你杀了我们,永绝后患。”

公孙宣道:“是这样么?”

向犁哼了一声,他何止了解乔璞?他对你公孙宣同样了若指掌。

乔璞死了,剩余祖寂这些人,都不是特别会拿主意的人,没人给公孙宣作决定,凭他的性格,此时多半还对如何处置公孙昝举棋不定。向犁只需学乔璞教训他般,把公孙昝狠狠教训一顿,哀叹斥责,勾起公孙宣的恻隐之心,即便他还要罚公孙昝,但至少不会再动杀心。

果然,公孙宣看见向犁和公孙昝,便如看见乔璞和自己,心肠再也硬不起来了,见两名侍卫站在一旁,不知是否该提向犁出去,摆手道:“罢了,把他们全部关起来。”

这时,一美貌妇人匆匆赶到,她正是公孙宣和公孙昝的母亲——俟(qí)夫人,她来此,原本是要为小儿子求情,让默展饶他一命,没想到自己才到,默展已饶恕弟弟,不禁大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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