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

关心简单收拾登上回国的飞机，落地正值早晨。

她拖着行李箱偷摸打开家门，好在没人在家，关心洗过澡，打算出门买菜，想想还是作罢，她一个人做九个人的菜太冒风险了，还是订餐厅保险。

晚餐定在晚上六点，关心带着午饭打车去二院。李月华当即目瞪口呆，抱着她哭得比一楼打针的小孩儿还夸张。

接着去律所，林立一跟关远都不在，两人均在法院打官司，她先把下午茶送给员工，跟许久不见的叔叔阿姨闲聊。

临近下班点，两位四十多岁的精英人士回到律所，从惊到喜。

关心走上前去轻轻拥抱两位爸爸，最后向关远借了车开去郊区接奶奶，孙爷爷和司奶奶。

按了门铃，出来迎接的是司闻。

“看监控以为认错人了，你还学我偷跑回国？”司闻压低声音帮她打探周围，“不行啊，我一个成家立业的有妇之夫现在干不了这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关心很无语：“我跟你可不一样。”

她一进门，孙竟齐司玉清正和明若谈笑，瞧见是谁来了，关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司玉清又眼泛泪光，关心蹲下来趴在司玉清腿上笑着回话。

明若嫁给司闻已经六年，工作之余都会来这里陪二老。

餐桌之上，在各位长辈以为她只是放假回来一趟时，关心站起来拿出录用通知展示在胸前，用得意的语气说：“腾青市文学出版社工作，我九月初入职。”

腾青几所大学也向她发来聘请邀约，关心不太愿意讲课，还是喜欢安静跟文字打交道，拒绝之后向几家出版社投去简历，最后选择了这家待遇最好的出版社。

“我真的想好了，不是玩笑。”关心致力于打消几位长辈的顾虑，“这家出版社影响力很大，而且工作轻松，我很满意。”

……

花了小半个月处理完回国的所有事宜后，关心看着手上的车钥匙和房产证陷入沉思。

她要收回回国前的豪言壮语，可怜她努力学习八年，学成归来还是一个要靠父母的啃老族。

车，林叔买的。

房，父母买的。

以她稳定的年薪，兢兢业业工作二十年也还不起。

很快她便认命，感谢父母，感谢家人。

一周后，她接受滨启大学的邀约进行一场研讨会，忙忙碌碌到月底，才开车往腾青赶。

她开车不算快，哪怕在高速路也不会放开速度去行驶，开三四个小时便去服务区休息会儿。

按原计划，晚上十点之前绝对能到家，坏就坏在高速路段临时封路，禁止通行，她已经被堵在路上半个小时。

听周围司机说，前方有警察执行公务，根本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警察一个个敲车窗检查个人身份证以及车内携带物品，关心完全配合，问了一句大概还有多久能通行。

答案是今天之前。

她只好给家人发信息，明天再回家。

没一会车窗再次敲响。

是后面的车主，询问有没有水可以卖她一瓶。

关心点点头，递了瓶矿泉水。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低血糖啊？”

关心摇摇头，她单纯是饿，饿得没力气。

“我车上有面包，要不我去给你拿点吧我看你撑不住了。”

她是真饿，没有拒绝：“谢谢，我跟你一块去，不好让你多走一趟。”

“客气了，互帮互助嘛。”

关心就这么在路边啃完了一块面包，回到车上休息，半晌才发现自己身份证不见了，她记得交给警察之后随手揣兜，又下车走了那么长一段距离去吃面包，搞不准掉在高速路那块角落。

天已经黑了一半，她叹口气，乖乖下车原路返回，打着手机灯光认真找寻。

与此同时。

最前方被临时通知协助鲁城警方抓捕逃犯的十名突击队成员正有序维护现场秩序，避免危险情况发生。

“蒋副，咱什么时候能回？”问问题的是个年轻特警，这次外派任务圆满完成，好不容易坐上回家的直通车结果半路出了个临时通知，“我妈炒的菜都凉了。”

“慢速道查完了？”蒋诵睨着他，语气冷硬。

黄奕航：“查完了，有共犯的可能性极小，马组长说了。”

“疏散群众，让人都回车里。”蒋诵不想跟他扯淡。

“是。”黄奕航服从命令。

没多久，黄奕航折返，看到蒋副队正跟鲁城警队交涉问题，可能需要他们多留些时间，等拖车过来处理报废车辆的残骸。

马组长：“这轮排查结束先开放一路道，麻烦你们先维持一会儿。”

“可以，这边你放心。”蒋诵对马组长说完，随后朝对讲机说道，“王明南，徐记良直接返回，先放快速道。”

“嫌累回车里待着。”蒋诵甩了甩刚不久逮捕逃犯时被砸到的手臂，不耐烦地对黄奕航说。

黄奕航立马喊冤：“冤枉啊！我捡到一身份证，想着交给马组长。”

蒋诵：“去。”

“得嘞。”黄奕航迈步要追马组长，动作不见一丝加快，“哎？蒋副，这是咱腾青人啊，还要交给马组长吗？省的失主跑一趟鲁城？”

蒋诵：“干脆你去当组长？”

“交，我马上交。”黄奕航闭嘴，眼睛放回到身份证，跨步离开，边走边忍不住嘟囔，“关心……这名儿起得有点草率啊。”

黄奕航一直是个碎嘴子，要不是身手敏捷脑子机灵，绝对进不了突击队，蒋诵时常被他吵得头疼。

但这一瞬却巴不得他再多说几句。

“站好！”

蒋诵提高音量，吓得黄奕航以为自己把蒋副队惹毛了，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动。

小小的方形框，印刻着身份信息，蒋诵拇指死死按在一角，目光仿佛要把证件看破。

夜色阑珊，他借着车辆灯光辨认。

姓名：关心。

右上角清晰的人像是他日思夜想了千千万万次的女孩。

蒋诵嗓音微颤不易察觉：“哪儿捡的？”

“就后面慢速道旁边。”黄奕航一脸懵，蒋副这是认识？

只见蒋诵直接走向慢速道。

“哎！哎！蒋队你拿身份证干嘛去？”黄奕航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不太理解蒋诵的行为，“一个个找不现实啊，留给马组长得了！蒋队，我还想赶紧回家。”

“我前女友，够不够现实？”

蒋诵打断他的废话。

黄奕航石化在原地，盯着蒋诵背影：“够……”

蒋诵步子越来越快，他本就高，加上一身黑色特警制服，所到之处连小声的议论声音都逐渐消弭，一些不听劝非要下车聊天的司机注意到动静，飞一般地开车门要回驾驶座。

关心找了一个来回，濒临绝望，决定这趟再找不到她挂失直接补办身份证好了。

漆黑一片的地面，她沿着高速路护栏行走，弯腰寻找。

直至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将身份证伸到面前，她眼睛一亮，顺着对方青筋裸露的手一路往上，抬头道谢：“谢……”

来人很高，她需要完全仰头才能与其对视，眼睛里映现一张凌厉冷冽的面容。

她惊恐一颤，手机背面亮着的的LED小灯光由于她的惊愕，不小心打在蒋诵的脸上，映照出他优越立体的五官，半张脸的轮廓线条隐匿在光源另一侧，辨认不清眼眸情绪。

记忆深处那张藏起又被再次揭开的脸使关心微微张口，呆滞不前，忘了接过身份证。

成熟男性的气息喷薄而来，高大，强硬，冷漠，她瞬间被这种无孔不入的压迫感包裹，悄悄攥紧手机调整呼吸，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适应突如其来的刺眼白光之后。

蒋诵绷着嘴角维持几近失控的思念，她站在自己面前不足一米距离，夜色也掩不住的冷白面孔，水盈盈的眸子闪着许多情绪，巴掌大的脸上留着细密的汗水。

她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气质不同了，褪去多年前的活泼，变得柔和温婉，亭亭玉立带着知性的美。

似乎还长高了。

他有八年没有离她这么近过。

“谢谢。”

整理好错愕的心态，关心拘谨地捏住身份证一角，慢吞吞收回，低头不再看他。

“这次回来待多久？”三天还是四天？

他说话极度自然，关心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回应，按灭手机灯光后她一改方才胆怯的口吻：“我回来工作。”

蒋诵的瞳孔紧紧锁住关心坦然自若含笑的脸，汹涌翻腾的想念霎时决堤，难以置信，试探地问：“不走了？”

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关心轻轻摇头：“不了。”

“你在工作吗？”她换话题尽量从容说道。

蒋诵：“嗯，临时任务。”

寡淡无趣甚至还有些尴尬的对话令关心不知如何应对，纵然她在学术会议上能够侃侃而谈，能够找出新的切入点深入与人探讨，此时无言以对的慌张却是真真切切的。

关心一直低头打量他的黑色皮靴，鞋带系得规整，裤脚束在靴子里，顺着往上是蒋诵结实有力的双腿。她失去继续抬头的勇气，不用仔细看也能感受到蒋诵上身蕴含的力量，特警制服穿在他身上非常合适。

她想躲回车里又不想冷场，只好努力找话题，故作轻松地笑笑，往左右各看了两眼。

周遭昏暗一片，导致她更无措，脑袋一热，生涩地没话找话：“你突然出现，第一眼我以为是在cos特警。”

话落，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说了什么，关心觉得还不如撕了自己的嘴！

他就是特警，cos什么。

蒋诵不记得多久没见她的笑脸，恍恍惚惚中，他好像抓到救命稻草，又能活了。

“所以，你cos刺客？”

他回她，如果不是穿着身警服，他有种想抱住关心的荒唐冲动。

关心一愣，垂下眼睫看自己装扮，夏天紫外线强，她怕晒又懒得涂防晒霜便只套了身防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上衣是修身的款式，下面裤子轻薄，刚好也是一身黑。

像刺客个头。

但她没说，用笑容掩饰沉默。

“车在哪，我送你回去。”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

朋友之间不能见外，但也不能拒绝得太干脆，关心飞速想理由紧接着补充：“额……你穿的警服，送我上车像押送犯人，不用。”

蒋诵勾唇，轻笑：“也行。”

“好，那我先走了。”

蒋诵：“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关心硬着头皮回答：“我去下个服务区休息。”

蒋诵：“嗯，再有半小时能疏通。”

“嗯，辛苦了。”她缓缓说，特警工作的确辛苦也危险。

……

蒋诵回了集合地点，碰上赶过来的辅警，说了几句便让王明南把车开到应急车道，让群众通行。

“收队。”

黄奕航一听收队精神百倍，凑到蒋诵胳膊边八卦：“蒋哥，身份证……还了？”

“手机拿来。”蒋诵知道黄奕航这会儿兜里揣着手机。

“啊？怎么了？”黄奕航递过去。

蒋诵问他：“杨队今天在局里？”

黄奕航：“不在，咋了？”

蒋诵停了拨号的动作，听黄奕航说话。

“杨队明儿个请假送女儿开学，这会儿早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开学？”蒋诵轻声说。

“啊！开学，今儿都31号了，明天九月一。”黄奕航拿走手机。

8月31号。

蒋诵吐出胸腔一口气，眉眼松快。

不歇了不歇了，实习前有四天假期，正好把存稿修一修放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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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