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宁从洗手间的隔间出来时,徐洁正好挂断了电话,二人四目相对,表情都有瞬间的尴尬。
很快徐洁就率先发难,涨红了脸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偷听我讲电话?”
“谁偷听了?这里是公共洗手间,谁都能来,你敢在这里那么大声的打电话还在乎被人听去。”沈碧宁翻了个白眼,反怼了回去。
徐洁在电话里说了沈碧宁的坏话自觉理亏,而且她也很肯定沈碧宁在隔间里听到了。她气恼的瞪着沈碧宁,好像用这种方法就能让自己不那么的心虚。
沈碧宁懒得理她,径直去洗手台洗手,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沈碧宁要走时,一直在旁边暗自生气的徐洁突然开口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么也该知道我和刘一明要结婚了,你不许再对他有什么想法。”
沈碧宁这下彻底火大了,这女人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对刘一明有想法的?睁着眼睛就胡说八道,也难怪刘一明会选择她,当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没人稀罕你那个未婚夫,你把人看牢了,别让他对别人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就行。我真心的祝福你们两个人能一辈子锁死。”沈碧宁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结果徐洁又不干了,她大步冲到沈碧宁身前,脸涨的通红,眼睛里也含着泪,好像沈碧宁的话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打击。
“沈碧宁,你站住。”徐洁快步向前拦下了沈碧宁,气急败坏的就是一通无脑乱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自己是院长千金吗?没有你爸你算个什么?”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沈碧宁都被气笑了,也不着急出去,就这么站在原地双手叉腰的,准备和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讲讲道理。“你在背后和你未婚夫说别人坏话,还想恶人先告状?我说了对你未婚夫没有兴趣,这个答案你还不满意上了?还有,私人问题你提我爸干嘛。”
沈碧宁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口才极好,不仅是安抚人的口才好,怼起人来也是一绝。
而徐洁这个人,怎么说呢,在背后蛐蛐别人比较擅长,真动了真格的,她反倒嘴笨的很。
两个女人就这么在洗手间里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谁也没有先离开。
期间有不少病人及家属进入洗手间,纷纷用惊讶的眼神打量着二人,一脸吃瓜的表情。
沈碧宁突然有些庆幸来的都是不认识的病人或者家属,要是被相熟的同事看到她和徐洁在洗手间吵架,会不会误以为她们是为了刘一明发生的争吵…….
如果真有这样的传言出来,沈碧宁简直想一头撞死。
或许是真的很害怕被同事看到自己在和刘一明的未婚妻吵架,从而传出什么离谱的传言让刘一明又有了非分之想,沈碧宁决定还是远离是非之地。
她不再搭理徐洁,转身就走。
身后的徐洁似是不甘心就这样放任沈碧宁离开,头脑一热,大声喊道:“说你靠你爸怎么还不承认呢?整间医院里,大家都在治病救人,就你搞什么善终服务。本来咱们医院是没有这个科室的,可你一留学回来说要搞这个,沈院长马上就给你单开一个科室。还说不是靠你爸?从美国学的那些洋玩意,身为医生不想着如何挽救病人的生命,满脑子都是耍嘴皮子,用那套 ‘人要活的有尊严’、 ‘了无遗憾的离开才能安息’哄骗病人。我看你们这种人就是草菅人命,哄着病人早点死。”
沈碧宁这下是真的怒了,她不在乎徐洁误会她和刘一明有什么,但是徐洁如此的侮辱她的工作,她绝不能忍受。
只听“咔嚓”一声,沈碧宁趁着这会儿洗手间内没有外人,将洗手间的门给锁上了,她打算跟这个俗不可耐的女人好好聊聊。
“你,你干什么?”徐洁见沈碧宁锁了门,吓得脸色都变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是真的怕沈碧宁恼羞成怒下动手,那到时候她是还手还是不还手呢?还手的话,那可是院长的千金,她怕是工作不保;可若是不还手,她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沈碧宁并没有想和徐洁打架,她双手在胸前一插,就开始和徐洁讲道理。“你没文化没见识就去多读书,善终服务这个行业在我国也兴起多年了,京沪很多大医院都有的。咱们医院也是高层领导们协商过后才设立了这个科室。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难道不知道有些病就是现代医学也治不好的吗?所以才需要善终服务接纳这样的病人,以减缓他们临终前的痛苦,实现他们的愿望,让病人在人生最后的阶段活的有尊严不痛苦且没有遗憾。这哪里没有意义了?至少我服务过的患者及其家属,到了最后都是对我心怀感激的。”
徐洁被沈碧宁训的哑口无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不过对方的,于是便不敢质疑沈碧宁的专业。
不过她仍旧是不甘心,嗫嚅着做着最后的挣扎。“分到你手里的临终病人,都是那种经济条件好,有文化认知高的患者。他们不差钱才会来体验善终服务,又比别人见多识广,所以才认可你的工作。如果你真的想证明自己,那你就去挑战一下那些很不好搞定的病例啊。”
沈碧宁简直被徐洁的无理取闹气笑了,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受不得一点激将法,在听了徐洁的埋怨后当即就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这不是巧了吗,我刚接下了一个十分棘手的案例。找上门的患者是监狱一名身患绝症的杀人犯,要我帮他找二十年不联系的儿子,希望在死前能和儿子和解。不知道这个案例在你眼中算不算有难度,我会顺利的完成证明给你看。”
*
离开洗手间后,沈碧宁还是去了心脑血管科的办公室找陈念。
这一路走过去,等到了办公室门口时,她发热发晕的头脑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冷静过后就是后悔,沈碧宁一想到刚刚在一气之下做出怎样的承诺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她都快二十七岁了,还是这么容易让别人影响了自己的情绪,稍微被人激一下就会不计后果的冲动行事。
明明想好了拒绝这个工作,不帮周念华找儿子的,可她大话都说出口了,现在再来后悔是不是晚了?
她是真的不想管周念华和儿子的事,但若是不能顺利完成这个工作,一旦被徐洁知道了,就是彻底抓住了她的小辫子,以后背地里和刘一明还指不定怎么蛐蛐她呢。
不行,她是个要强的人,绝不能让其他人抓住自己的把柄,若对方还是自己很讨厌的人,就更不可以了。
要不,她以工作太忙拖一拖,拖到周念华离世?反正他活不了太久了,如果病人中途死了,那可就不是她的责任了……
沈碧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以至于什么时候回到了陈念的办公室也不知道。
陈念还没有回来,沈碧宁眉头紧锁着坐在她的办公桌前继续等,很快,科室里一位空闲着的女医生留意到了沈碧宁的不对劲。
女医生年纪不小了,今年就要准备退休,所以现阶段工作并不多,大家都叫她“芸姐”。
芸姐是个热心肠的老大姐,脾气好性格好,特别喜欢医院里这些年轻人,简直把他们当自己半个孩子。
见沈碧宁一回来就蔫儿了,芸姐热心的拿着一袋薯片过来,递到沈碧宁面前,笑眯眯的问道:“怎么了,去了趟厕所回来就没电了?是吃坏了肚子还是痛经?”
沈碧宁无精打采的抬了抬眼皮,对着芸姐露出一个苦笑。“在洗手间遇见了徐洁,和她呛了几句,现在整个人都很郁闷。”
说罢,她长长的哀嚎一声,抱怨道:“他们小情侣吵架闹别扭,也能赖到我头上,我上哪儿说理去啊。”
刘一明、徐洁和沈碧宁之间的事,医院很多人都知道。又因为沈碧宁和陈念关系好,心脑血管这个科室对于此事知道的尤为详细。
说实话,刘一明由于出身和认知所限,性格一直有些偏激且极端。他极度的自卑又自大,吝啬还爱占小便宜,总觉得身边所有人都不如自己,他们过的好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自己过的不如意就是全世界都亏欠了自己……
因为刘一明的这种性格,导致他在医院的人缘越来越不讨喜。何况人到了社会上难免功利,当大家得知刘一明觊觎院长千金未遂还得罪了院长后,更是趋利避害一样的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芸姐虽然没有那么势利眼,但她眼光毒,向来都不太喜欢刘一明和徐洁的,这会儿听了沈碧宁的抱怨,马上就猜到一定是徐洁又去招惹沈碧宁了。
虽然不喜欢刘一明,但芸姐对徐洁的印象还不错,她坐到了沈碧宁身边,悠悠的开口道:“其实徐洁也挺不容易的,她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好容易能走出来重新开启一段新的恋情,患得患失也可以理解。这个女人没什么新颜,好的坏的都没有。”
沈碧宁和徐洁并不熟,也不知道后者结过婚,现在听芸姐这么一说,马上八卦的追问道:“怎么徐洁离过婚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结婚离婚的时候你还没来咱们医院工作呢。”芸姐打开薯片,和沈碧宁边吃边嘀咕起来。“徐洁的前夫家里有点实力,算是有钱有权,人还在政府部门工作,前途大好。只是人不太老实,刚结婚就出轨,后来小三儿肚子大了,就逼着徐洁离婚。徐洁也不是吃素的,要了那男人一大笔钱,否则就要去单位闹。那男人害怕影响仕途,只能破财消灾,给了徐洁不少精神损失费。”
说到这儿,芸姐不屑的撇了撇嘴,有些鄙夷的说道:“不然你以为刘一明为什么跟徐洁好?还不是看中了女方手里的钱。刘一明找女朋友目的性明确,徐洁呢,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就对那些家境好的男人有了恐惧,她可能想着刘一明出身贫寒是个过日子的老实人,这才答应了刘一明的追求。”
沈碧宁听的完全愣住了,嘴巴微张着许久回不过神来。如果她没有听错,徐洁在电话里指责刘一明对自己心不诚,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肯和她结婚…….
这时芸姐也半是愤怒半是无奈的说道:“要不说这女人啊,挑男人的眼光都是固定了的,一次不行就次次不行,找了一回渣男就容易回回遇渣男。徐洁还真以为他刘一明是什么可以托付的男人呢,我呸,刘一明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软饭硬吃。明明冲着徐洁手里的钱去的,背地里还总是嫌弃徐洁年纪比他大还是二婚,一边觉得徐洁配不上自己,一边又舍不得徐洁的钱。我看徐洁这次没准儿下场更惨,到时候万一人财两空,有她哭的。”
芸姐的话回荡在耳边,沈碧宁刚刚的怒气全部烟消云散,心里全是对徐洁的同情和内疚。
徐洁也不过是个被渣男一骗再骗的可怜人,她紧张自己的未婚夫有什么错?可恶的是那些男人。
而她本人呢,沈碧宁近乎绝望的想到,她不仅对一个被爱伤害的可怜女人恶语相向,最重要的是,还一怒之下打了个赌,要被迫去做一件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果然冲动是魔鬼,人没事就不能瞎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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