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全明明已经被我请的术士困在这院子里了!你怎么可能会把他超度!”
什么全全明明的,嘴里全是放屁。她单知道自己为了抄这经文几夜都没合眼!再说现代的东西比古代高级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方才她附到娃娃身上便是为了拖延时间,这蠢货果然不负众望,等到她再次附身,甚至都爬到尸骨旁边了,才堪堪反应过来。
她伸手在那孩童的头骨上画了几笔,浑身便如沐浴在阳光下、筋骨都通畅几分,手指的动作更是愈来愈快,那一瞬间,曲迟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经文言,超度厉鬼时,其尸骨会散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金光乍现时周遭一切都会停滞一瞬,且金光所在的范围一切攻击都会失效,虽然金光会愈来愈弱,但其生成的屏障却不会随其减弱。
这也便是曲迟胆敢挑衅陈江的原因。
一直到尸骨的魂魄被吸引至此,金光才会彻底失去效用。她便可以趁机拖延时间,且若那斧头也会失去效用,她甚至可以附到陈江身上,大摇大摆地把这个双腿腐烂的男人搬回城里。
只是如今看来,效用似乎不仅于此。
曲迟目光落在周遭蠢蠢欲动的娃娃周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她笑而不语,心想这陈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此一来再看陈江时,曲迟更觉得像在看一头待宰的猪。
陈江似乎还不死心,他紧紧盯着尸骨身上散发出的金光,握紧斧头,面色狠厉起来。他伸手在衣衫里摸出一道不知是什么效用的符纸便贴在那把斧头上,嘴里振振有词,眼底凶光乍现。
曲迟见他这胸有成竹的动作,心底陡然升腾起几分紧张,她目光死死定在那把逐渐散发出黑气的斧头上,只觉身上暖流堵塞、浑身更是软巴巴的没有一点力气。刹那间,发黑的鲜血在口中猛然涌出,曲迟眼底一抹黑,心里哀嚎起来。
狗日的陈江!今日不灭了你岂不天理难容!想她上辈子武功盖世、独享成千上万份景仰,从来只有她折磨、戏耍别人的份!哪里落到过如今这个地步!谁承想这个世界观里还有这么多不讲理的东西!
“不必担忧,那符纸是我师兄的东西,不过是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符物,你只需跟我念几句符咒,身上的不适便可迅速缓解。”
曲迟瞪大眼睛,随后眯起来,低头看了看这具破败不堪的身体,谨慎道:“是你?”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程济是也。”
好了别装逼了,曲迟正了正神色,瞧见陈江已经再度挥起那把斧头,混乱之际,她忙道:“符咒……!”
“哗”的一声巨响,金光微弱一瞬。而不远处陈江本就魁梧的身材胀大起来,他目光如炬,攥紧手中的斧头,意欲挥斧再砍。
程济那边也不再废话,忙念起符咒来:“程济一介蠢材、孽畜,不过是个爱耍小聪明的无用之材!成不了气候!切记,诚心念。”
“?”
心里虽有千万种疑惑,曲迟还是不敢怠慢,诚心诚意地将这句咒语喃喃念出声,果不其然,身上堵塞的暖流渐渐通顺,陈江怔住一瞬,身材略有变小的趋势。
果真有用!应该乘胜追击!曲迟目光在这诡异的房间里迅速扫了一遍,见那群蠢蠢欲动的娃娃已经停了脚步,似乎满脸茫然。
她心里念头流转一瞬,便装作痛苦惋惜的模样,喃喃对着陈江道:“超度全全让他进入往生轮回才是最好的选择,你怎可为了一己私欲将他困在这方小院里,让他白白痛苦!”
娃娃们脸上露出疑惑,纷纷望向陈江。
“呵,”陈江似乎还没意识到身上的变化,因为符纸的缘故,他眼底变得猩红一片,眼珠鼓起,像是下一秒便能破出眼眶来,“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全全是我幺姐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忍心让他与我幺姐分离!”
说来说去,这就是曲迟最在意也是最想不通的点。
堂屋里那个幺姐赵半月的牌位难道不是他幺姐的么?全全是被人贩子捉住打死的,那他幺姐呢?陈江口口声声说不愿让全全离去,可接触下来,她并不觉得陈江稀罕他这个小外甥到这种地步。
再看他对这满屋子娃娃的态度,说他恨全全说不定更加妥帖!有哪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做好娃娃后蓄意把娃娃的身体破坏掉!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人不人鬼不鬼的,心里已经完全扭曲了。
除非……曲迟心里暗动,问他:“那你幺姐在哪?”
“与你何干!”陈江冷哼一声。
曲迟见他软硬不吃,勾唇笑了一下,戳他肺管子:“估计全全复生了你幺姐也不会高兴,你这般残忍这般可怕,人品差到连娃娃都不肯放过,挖他们的眼、断他们的臂,你幺姐要是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怕是悔不当初啊!”
“你、你懂什么!”陈江似乎真被戳中了,他色厉内荏地反驳后,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腔处烈烈燃起,胸脯更是不断抖动,再看曲迟时目光愈加狠厉,“幺姐爱全全爱的紧,她再见到全全只会高兴!”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故意破坏这些娃娃喽。”
“是或不是没有区别,我都是为了全全好。”
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曲迟满脸惋惜地看着那些不断散发出黑气的娃娃,道了几声可惜,又说:“你创造他们时也是这么想的么?难道就没有一丝情意?”
“死物罢了,有何情意!”陈江见那金光仍没有消散的趋势,心下一沉,便打算绕过金光一斧头砍死这个满口胡言的半吊子术士。
谁知刚迈出一步,四周便有源源不断的娃娃涌过来堵住他的去路,陈江嘶吼一声,快要维持不住向前的动作,他死死咬着牙,这不过是些死物、不过是死物,他们怎敢违背自己!
陈江怒目圆瞪,眼底血色更加浓郁,他挥斧欲砍,娃娃身上却冒出源源不断的黑气,这黑气遮挡了他的视线、堵塞了他的呼吸,他痛苦地无能吼叫,发了疯似的挥斧乱砍,木制娃娃被轻易劈开,可黑气非但没有消减的趋势,反而愈来愈浓。
陈江痛苦地跪倒在地,斧头在他手上滑落,他无力地用双臂支撑在地板上,娃娃撕咬着他、啃食着他,恍惚间,陈江似乎看到了无数幽灵飘荡在窄小的房间里,而自己正被剥皮抽筋——正如那些被拐来的孩童一样。
只是这次他成了受刑者,那些无辜孩童成了正义的施刑者。
曲迟冷哼一声,嘲弄他不过是自作自受。
只是肾上腺素带来的激动褪去后,曲迟便觉浑身犹如被大货车碾压过一般,不是一一、一般的疼,她想从程济身上出来,可还有事没弄清楚。
曲迟只得强忍疼痛,为装逼还勾起一抹浅笑,正义凛然道:“如何,你若诚心悔改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生路。”
正巧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一个目若星辰、面容清俊又冷淡的人,曲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来的正好!”
……
谢观意抱着孩童到了那浅笑男人的周围,盯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曲迟?”
“没错是我,”曲迟刚开口,嘴角便裂开一道口子,她嘶哈一声,迅速从程济身上出来,顿时身心舒畅,像突然打了强效止痛剂似的,治疗效果堪称奇迹。
她飘起来蹦跶两下,呼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得自己力量更充沛了呢?那令鬼魂肝胆俱裂的金光就在眼前,她却没有丝毫不适,反而犹如步入快乐老家一般自在,这是为何?
全全已经完全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目光一会落在娃娃身上,一会又落在曲迟身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泪珠断了线似的从脸上流下,转瞬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哪!都是鬼!好可怕!
怕什么,都是同类。曲迟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哄他,谢观意已经率先一步伸手抹去全全脸上的泪,冷声威胁着:“再哭就不抱你了。”
就这就这?不抱就不抱呗有啥可怕的。
谁知下一秒全全果然硬生生憋住眼眶的泪,还憋得小脸通红,缓了老半天。
曲迟无言以对,她叹了口气,指挥着谢观意抱着全全来到那尸骨面前,金光果然有消散的趋势。她浅浅笑出声,难得柔声道:“全全,想不想出这院子,找邻家的孩童玩耍?”
全全乖巧地点点头,青黑色的手抓紧谢观意的衣领,魂魄的颜色越来越淡。
虽未弄清楚情形,谢观意还是配合道:“你会出生在一个好人家,过一段平常日子,全全,接下来的路就靠你走了。”
曲迟挑眉看他一眼,略有些意外。
谢观意轻轻松开手,全全便腾空在尸骨之上,浑身仍散发着金光。
全全眼眶湿润,他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跪地不起的陈江身上,焦急道:“阿舅,阿舅怎么了?”
曲迟盘算的便是让全全唤起他阿舅一丝的真情,好放弃杀戮、给他们提供些匪窝的情报。于是她赶紧飘过去,指挥着谢观意让这对舅侄叙叙旧。
陈江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魂魄在将散之时会显现出来,平常人也能看到听到。
只是他仍然跪地不起,没有任何反应。
“阿舅阿舅,”全全又掉泪珠子了,“全全好想你,阿舅给全全吃烧鸡,阿舅是最好的阿舅。”
陈江身体僵住一瞬,忽而浑身颤抖起来,几滴泪珠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
再凶神恶煞之人也会被一瞬的温情感动到,就像反派在杀红眼之际还能被儿时所听到一首歌触动到一样。
只是这须臾的温情又能延续多久呢。
[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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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黑气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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