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的要求

曲迟叹了口气,全全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他仍小声又急切地唤着阿舅,可陈江却风雨不动般跪在地上,头一直低低垂着。

看来她的算盘是落空了,但好歹超度了个野鬼还救了个人,也不算白来。

曲迟正这么想着,全全哭喊的声音便越来越大,而被娃娃团团围住的陈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他一声不吭地拨开娃娃站起来,踉跄着走到全全身边。全全立马哭闹着伸出胳膊,他也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接住。

可是碰不到,陈江眼底的血色逐渐消散,满脸络腮胡的九尺大汉,硬生生扯出一个笑,颤声道:“全全,下辈子投个好人家,阿舅……阿舅会去找你的。”

他话音刚落,那道金光便兀得消失,房间重新归于黑暗,悉悉索索的娃娃也安静下来,若不是斑驳的血迹和腐烂的臭味依然存在,曲迟都差点以为她刚才是做了个梦。

随后是一阵长久的寂静,曲迟和谢观意相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虽然她觉得是皆大欢喜了但陈江可能不这么觉得……

“有没有人管管我?”

一道虚弱的男声自身边响起,曲迟终于想起来什么,她立马飘过去看,只见程济满脸血污地跪在地上,脸上虽然带着笑,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块好肉。

她又回忆起方才撕心裂肺般的痛,倒吸一口凉气,忙道:“你这身伤……谢观意,帮人帮到底,要不我们……”

她话还未说完,谢观意就已经蹲下身去看程济的伤势,他竟然随身携带了什么药粉,看了一眼便都洒到程济身上,没理会程济的惨叫声,他又看向陈江道:“需抬着走,这里有木板吗?”

陈江依然是魂不守舍的状态,他听到这句,声音沙哑地回了句有,又随手一指外边,喃喃道:“院子里。”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刚才还穷凶极恶地要杀了他们,这会儿怎么跟小绵羊似的……变脸也没有变那么快的吧?

虽然有些狐疑,曲迟还是决定静观其变,谁知下一秒陈江就回过神似的,主动对着谢观意道:“虽不知你是如何闯进来的,但如果你想救这半吊子术士,不妨等上一等,我命人帮你把他抬下山去城里医治,”

“但我有个条件。”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谢观意淡淡看了他一眼。

“给我找个术士,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未时我要看到。”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谢观意脸色依旧冰冷。

陈江忽然咧嘴一笑,表情可怖,目光狠厉得瘆人:“不然你们休想出山。”

曲迟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见院内传出来些动静,她赶忙飘出去看,只见密密麻麻的人流拿着些火把聚集在院外。

黑气仍然笼罩着院这座小院,火把映照在他们脸上,个个凶神恶煞,坏的就差把人贩子三个字印脸上了。曲迟一阵胆寒,再看从柜子里爬出来的陈江时,简直恨不得大耳光甩他脸上!

陈江喊人把程济从石道里搬出来,火光摇曳在他脸上,他语气几分沉重:“如何,我的要求不算高吧?”

谢观意跟在他身后姿态优雅地出了柜子,又颇为细心地打了打衣服上蹭到的尘土,看到满院人后,神色冷了冷,拧着眉道:“这就是你的诚意?”

他不了解状况,但就目前来看,按照陈江的要求来也未尝不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而陈江的要求也算不上过分。

只是不能答应太快。

陈江从石道出来后智商就上线了似的,听了这话也没恼,只一哂,随后转身摆摆手让院子里的人放下武器,又对着谢观意道:“这样如何?我知道你没弄清状况,但你既然和程济相识,也便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陈江虽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诚不诚意,可我说到做到。”

谢观意闻言看了眼曲迟,曲迟却专心致志地看着某处,他只好把目光落在陈江身上,冷声道:“可以,只要你信守承诺。”又顺着曲迟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神色凝住,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来。

崔蔷被几个人反手按在地上挣扎着,下过雨的地十分泥泞,不消一会儿她身上便被泥土弄得脏污不堪,看起来十分狼狈。

陈江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几步跨过去,阴着脸捏起崔蔷的下巴强制让她抬头,旋即眯了眯眼:“崔家那小子的幺妹?”

崔蔷被迫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窜动着火苗的火把,仍旧是一声不吭。

“一阵子不见,倒是越来越水灵了。”抓着他的人笑哈哈打趣。曲迟攥了攥拳头却也没动作,她转过头不去看,对着谢观意道,“三日后必须来,要救崔蔷。”

谢观意点点头,趁着陈江的注意力还不在这,又悄声说了句:“现在救也可以,听你的。”

曲迟转过头去看他:“装什么逼,这么多人能打得过么。他们捉人是为了钱,既如此崔蔷暂时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三日后我们制定好计划来,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装逼是什么意思。

谢观意想要再问问,陈江却已经过来了,他对着那几个按着崔蔷的人说了句先关起来,又向谢观意走过来,道:“我说一不二,不过,我现在改条件了。”

他忽然冒出一抹瘆人的笑,一字一句道:“术士可以不用找了,把崔旬带来就行。”

这特么的也算说一不二?

“崔旬勉强算一个术士,免得你们费心找了,如何?”

曲迟眉毛蹙了蹙,眸子微眯,觉出来几分蹊跷。

崔蔷说过之前崔旬来这里办事的时候带过她,陈江认识她,极有可能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崔旬来办的事和陈江有没有关,他又知不知道陈江拐人团伙头头的身份?

曲迟知道崔旬不想让崔蔷掺和到这些事里,他看过唐欢月的下场,或者说看过太多和唐欢月类似人的下场,他变得谨慎,也变得胆小。这很正常。

奇怪就奇怪在,听陈江话里的意思,崔旬有真本事,那他为何会胆小到哪怕带着妹妹住鬼庙饿肚子也不用这些本领赚钱?

她这么想着,陈江已经喊人抬程济下山了,曲迟盯着谢观意的背影,盯着盯着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脊背炸起一层寒毛,心也凉了几分。

……

直接抬着程济去了纪五爷那儿,处理完伤口又过了好一阵,程济终于悠悠转醒。

他眨巴了几下酸涩的眼睛,打量了会儿眼前陌生的场景,再转头,看到一个五官美艳的女鬼,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是你救了我。”

曲迟听到声音回头看他,目光下意识落到他腿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口气喘了好几下。

程济:“……”

虽然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埋起脸浑身颤了会儿,又抬起头,叹了口气,对着曲迟道:“说吧,我能承受的住。”

“你……”曲迟斟酌着用词,“可能、或许、再也,站不起来了。”

程济又埋起头,浑身颤抖着。

曲迟站在他旁边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又碰不到,只能语无伦次地搜刮些安慰的词儿:“没关系,至少命保住了……你看我,连命都没有。”

程济颤抖得更加厉害。

曲迟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他了,索性闭了嘴不再添油加醋,只是惋惜地叹着气,直到她听到一声低低的笑。

程济抬起脸,边笑边伸手抹着脸上笑出来的泪水,结果一转身看到曲迟呆若木鸡的脸,笑得更厉害了,浑身颤抖得止都止不住。

曲迟恼羞成怒:“你耍我?”

“没有没有,”程济摆摆手,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后又不自觉嘶哈一声,结果这事儿又不知怎么戳到他的笑点了,他埋起脸压抑又克制地笑起来。”

“……想笑就笑,别憋着自己。”

此等奇葩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态真好。

“不是……笑厉害了浑身疼。”程济深呼吸好几下,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平复了会儿心情,而后慢慢睁开眼。

“笑完了?”曲迟问他。

程济连忙闭上眼:“我就这么着吧,没事儿,保住命多好,在里边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出不来了呢。”

“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济感受了一下:“好像好多了。”

“那是因为用了麻药,过会儿可能很疼,你忍着点。”

程济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睁开眼盯着曲迟看,他看得仔细:“为什么要救我?”

“顺手的事儿呗。”

“你还……挺超乎我意料的,”程济收回视线看向茅草屋顶,刚下了一场雨,屋里很潮,他缓缓闭上眼,呼吸着新鲜空气,“不管怎么说,你救我一命,当牛做马我也有报答你,以后若有事需要帮助,尽管来提。”

“还真有。”曲迟看了看账单,两眼一黑。

“什么?”程济立马睁眼。

“先把钱结了吧,”她一口气念下去,“诊疗费800文手术费一两银子刀具损耗及消毒费200文麻醉草药500文……统共八两银子您看您一次性付清还是贷款来凑。”

程济立马从床上坐起来,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大着眼睛惊恐道:“抢钱,这是抢钱!这又不是大药堂,一个不知名小药坊怎么会这么贵!”

说话间,纪五爷掀着帘子走进来,他听了程济的话冷哼一声,滔滔不绝道:“小伙子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能给你剩一条命还不知足,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曲迟脑袋嗡嗡响了两声,实在受不住这唐僧念咒一般的声音,赶忙走出茅草屋喘口气,却不料恰好看到谢观意正顺着鹅卵石铺的小路走过来。

她眼神一亮,立马飘过去。

谢观意看到她顿住脚步,随后摇了摇头:“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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