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迎安摸了摸耳垂,还想再听一会,没想到另一边忽的嘈杂起来。
混乱的争吵声之下,她听到了计小春和许以的声音。
是她们跟什么人吵起来。
反正也听不到更多信息,她迅速结束偷听,不动神色地直起身,假装只是走错地方,东摸摸西看看往回退去。
也是她刚转过弯,便瞧见许以一只胳膊架着拐杖,一只手拉着计小春快速从隔离区门口的检查队伍中退出来。
江迎安上前,计小春脸蛋红彤彤,明显还没从气愤中走出来,嘴里嘟嘟囔囔,全是骂联邦军方的词。
她们身后几位联邦官方医疗队的人闻声看过来,不适地皱了眉毛。
害怕小春再骂几句,那些人冲过来,许以忙拉着她离开是非之地。
远离隔离区大门后,她们混进空地周围的难民堆里。
虽许以极力掩饰,但江迎安还是从她脸上瞧出点悲恸,心头一动,猜到点什么。
“奥利……不在这儿吗?”她问。
许以眼尾带点红,抿紧唇,点头,“嗯。”
“怎么会?城门口那两个联邦警员不是说被带进来隔离了?”江迎安惊讶道。
许以轻轻呼出口气,平复下心情后才继续回复道,“他们说隔离区没有给宠物隔离的地方。联邦确实有动物是传染源的猜测,但是实际并没有开始测验。隔离的区域只够难民们住的。至于我们进来前为什么奥利被截下,他们说应该去问拦截的人。”
江迎安眉心一皱,听出里面的弯弯道道,想到一路走来她也跟奥利在车后座待过不少时间,她也是确确实实想要这条聪明小狗回来的,此刻与计小春和许以连心似的,火气噌的上来,“这不就是踢皮球嘛!”
恨不得现在就撸起袖子过去跟他们干一架。
计小春附和着也想冲过去,被许以拦下。
后者脑子现在很乱,只能下意识拦住她俩,不让事情变得更糟。
江迎安瞧出她心中的自责,凑过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素来温和识大局的许以在此刻眼底积满泪水,哪怕自己已经足够伤心了,也还是想要笑一笑安慰她们,告诉她们自己没事,“……也许广场那几个人说的对,是我太圣母心了,怎么会有人拖着自己的狗满世界逃呢。自己已经是个麻烦了,还要连累其他人。”
许以对着她们扯出个难看的笑,“辛苦你们了,陪我到处跑。”
计小春情绪慢慢下去,跟着心一揪,扑上前抱住她腰,“不许你这么说……”
此刻江迎安跟她们连心似的,心里同样不太好受,“对啊,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还进不了这个城。”
“往好处想,说不定奥利还活着,就在城里。”她不擅长安慰人,眼看着她们气势越来越低,只能引导她们往好事上面想
虽然说的乱七八糟,但就像是抓住最后一点希望,许以红着眼眶看她,“可是我们现在不知道奥利在哪。”
江迎安张了张嘴,没等她说些什么,旁边飘过来一道幽幽的声音,“焚烧炉……”
被打断后,三人齐齐朝声音的地方望去。
就在她们身后禁止非工作人员随意出入的牌子处,一位中年妇女不知在那坐了多久,又在那听了多久,眼珠越过她们肩膀死死盯着隔离区大门前的几位联邦医护人员。
她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刚才说话也并没有收着声音,江迎安顺着大妈的视线看过去,又看回来,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在跟她们说话,“阿姨,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是……”头发乱糟糟的大妈张了张嘴,眼神却没有从隔离区大门处离开。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奥利,像是察觉到了希望,计小春忙问,“你刚说的焚烧炉是什么意思?是指被拦下的动物会被送到焚烧炉吗?”
大妈眼神离开那方,落在她们身上,没回答计小春的问题,反而怪笑一声,“呵呵,城外那群人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既然有动物是传染源的猜测,他们肯定宁可多杀也不可错过,你们的狗说不定早就被拉去焚烧炉烧了。”
也许是大妈脸上的表情太过怪异,随着她的话落下,许以脸色一白。
计小春跳出来,挡在许以身前,“你再胡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面对她的威胁,大妈不仅没害怕,反而疯了般咯咯笑起来。
江迎安揽住许以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奥利肯定会没事的,它那么聪明说不定会装死混过去。”
“没事没事没事……”许以低头咬手指,“对啊,奥利那么聪明,它可以装死,奥利最会装死了。它一定会没事的……”
眼睁睁看着许以被大妈感染情绪似的,神神叨叨低语起来,害怕再这么下去她会精神崩溃。
江迎安忙拖着她离开这方,和计小春快速回到了车上。
关上车门的瞬间,一切声音被隔绝在了车外。
她坐在后座安抚许以,计小春在驾驶座翻来翻去,找到许以平时用来给她指路的地图书,左翻右翻,书被翻的哗啦哗啦响。
安抚好许以后,江迎安注意到她越来越暴躁的动作,“你在找什么?”
“刚那人说的焚烧炉。”计小春头也不抬,“听着像个地名,我想带许以姐去那看看。”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类似的标识图案,她眼睛一亮,飞快起身举书指着某一块探身过来给她看,“你认识字吗?帮我看看这三个字是不是焚烧炉三个字。”
很可惜,江迎安摇了摇头,“不是。”
她接过书,快速翻了遍同苍城这部分的路图,“这书上没有焚烧炉的标识。”
话音落,她眼睁睁看着计小春眼中刚亮起的光慢慢消失,最后垂下了头,她卷起书,犹豫了两秒张口,“你能确定……”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计小春的脑袋又飞速抬起,恶狠狠打断她的话,“奥利不会死!它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狗,会开车门,拿镜子水杯,我和许以姐从西林市逃出来的时候它还帮我们引开过丧尸。一路逃过来,它一直是我们最好的同伴,我不会因为它仅仅是宠物就放弃它!”
江迎安盯着她的眼睛,良久,重重点头,“好,那我们就去把奥利找回来。”
原本以为她会反驳自己的计小春身上气焰一消,顿了顿,“你知道焚烧炉在哪?”
“我不知道。”她摇头,“但有人知道。”
“真的?那我们现在去找他。”计小春眼底闪起兴奋的光芒,说着便要转过身去,踩油门。
“不用。”江迎安眼疾手快拦下她,“我们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计小春莫名其妙瞧了她一眼,虽然装了一肚子的疑问,但目前只有她知道怎么去,罕见没有继续发问,而是真的安安静静在驾驶座坐了下来。
-
几个小时前,天将亮未亮之时。
一辆深红色大货车,悄悄往城门口的反方向开去,在城里七拐八拐,最终上了山路。
周围高楼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影影绰绰的枯木和荒野。
驾驶室座的中年男人打了个喷嚏,单手关上车窗,将即将飘进来的雪花隔绝在了车外。
“阿嚏……嘶,死天气,降温降的这么快!真是遇了鬼了十月份就开始飘雪!”
说完,男人像是对冷空气过敏似的,又打了个喷嚏,同时腾出只手,狠狠推了把副驾驶虽瑟瑟发抖但在座位上仍昏昏欲睡的寸头男,“喂,别**装睡了!你小子别等会冻晕过去让我一个人开这车!”
副驾驶座上的寸头男,脑袋一歪,撞上车窗,疼痛从额头蔓延至整个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半眯着眼睛暗骂一声,揉了把脸,慢慢抬头扫了眼车窗外,“这是到哪儿了?”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瞧见他吃瘪的模样,心情瞬间好不少,吊儿郎当地回他,“呵呵,刚出城。”
本就睡眠不足的寸头男顶着两大黑眼圈,火气跟着上来,回头瞪他,“你有病吧!才出城着什么急,等开不了再喊我不就得了。”
“谁知道到时候你小子会不会装睡。”中年男人也不服输,顶了回去,“把你那边窗户关上,想冻死老子吗?”
寸头男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总归是被这冷风吹着对两人都没好处,转头关上了车窗。
关上窗的刹那,打个哆嗦,搓了搓只穿了单衣的自己,还是忍不住吐槽,“嘶,靠,你从联邦那接这活的时候,他们就没给你塞几件冬衣?又下雪,又要避着城里人运,这个活真不是人干的。”
“前几天还好,鬼天气,谁知道昨天下午开始下雪了!”有人跟自己说话,开车不至于无聊,中年男人难得耐心回复他,“联邦都把这事包给我们了,自己在这边的人手估计也不多,反正也是多跑几趟的事,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拿到好处。”
说到好处,寸头男换了一副嘴脸,搓搓掌心,好奇地问他,“跑完这趟,后天咱俩真的能上船?去对面新城区?”
“我都跟隔离区的老大见过了,那还能有假。”
“……这不是怕到时候隔离区的人翻脸不认人嘛。”
“呵,怕个毛,你小子就是老鼠大的胆子。”中年男人颇为不屑地用鼻子出了声气,“反正你到时候跟哥去上船的地方等着吧,放心,落不下你的。”
听到对方保证后,寸头男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余光扫到后面的车厢铁皮,想到什么,表情又顿住,犹豫半晌,终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喂,你这车后面……真是那些东西?”
中年男人余光撇了眼他害怕又好奇的神情,嘲讽道,“呵,怎么?要我给你打开看看?”
寸头男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有点恼羞成怒地嘴硬道,“我这不是担心万一它们活了嘛,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咱俩。”
像是想象出那些东西活过来的场景,寸头男跟着打了个寒颤,“和这样一群东西待在一辆车上,总感觉瘆得慌。”
他捏着鼻子边说道,“而且……真臭啊!隔着层铁皮我都能闻到里面的味儿。”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怕什么,能被我们运去焚烧厂的,基本上是被隔离区那群人处理过的,要站起来不早站起来了。”
听了他的话,寸头男像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刚准备点头。
身后铁皮车厢忽的传来巨响,哐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站了起来,撞在铁皮车厢上。
声音不算小,在这条只有他们行驶车声的山路上,闹出不小的动静。
驾驶座的两人均被吓了跳,中年男人更是猛的踩一脚刹车,隔了许久,他们僵硬着脸转头,交换眼神,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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