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货车车厢内部。
臭气熏天,昏暗的环境下,一小团黑影从车厢边缘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身上的麻醉剂还没过去,只见黑影站了半天也没完全站起来,甚至踩着脚下的裹尸袋差点一个没注意,又摔个狗啃泥。
直到驾驶室的人不知听到了什么,猛的踩了脚刹车,车厢门一开一合,淡淡的白光照了进来。
才得以看清,那撞在铁皮车厢上面的,不是裹尸袋里的尸体,而是一只沾了血污的脏不拉几的边牧。
奥利甩甩脑袋,拼命抵抗身体里的麻醉剂,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它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黑盒子里了的,只记得和主人分别后,它被两个黑衣服的人押上了另一个黑盒子,去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只有一扇门和一扇小窗户,窗户上是根根竖着焊接的铁棍。
地上摆了许许多多的白色的人形袋子,它刚被丢进去时,曾不小心踩到过上面,冰冷的又软又硬的触感,从这些袋子的身上,它闻到了在西林市闻到过的味道。
那些怪物冲进它和主人的家里,身上腐肉不断掉下来,见到活物便疯了般扑咬。
奥利霎时间意识到,这些人形袋子里装的就是那些怪物。
生物的本能促使它两腿打颤,边往角落退去,边压低身体发出兽类的低吼。
它的声音引来门外的人,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带着面具闻声冲进来,低语着不知说些什么,下一秒,其中一个人矮下身,狠狠按住它的身体。
还没等它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便感觉颈边一刺痛,没过多久,身体没了意识。
而等它再次恢复意识时,就和这些人形袋子累叠着待在这个更大的会移动的黑盒子里。
车外冷风顺着缝隙渗了进来,吹散它身体里的麻药。
最开始只有脑袋清醒,然后是肚子,最后是四肢,等它能够拼尽所有意识站起来时,只感觉天旋地转。
再加上黑盒子不知行驶在什么地方,不停晃荡,它一个没踩稳,一脚踩在软乎乎的东西上。
待它定住身体,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腐烂的人头,人形袋子没拉紧,腥臭的圆形物体就那么耷拉在它脚下。
奥利被吓了一跳,猛地往旁边退去,这才不小心撞上铁皮车厢。
此时,身体里的麻药大差不大下去,它拼尽全力站起来扑向黑盒子里唯一有光的地方,想要狂叫两声,呼唤主人。
却发现喉咙不知在何时哑掉,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黑盒子停下来。
不多时,外面传来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和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它面前的车门外。
寸头男哆哆嗦嗦吐字,“哥……不会是那些东西醒了吧?”吞咽口水。
开车的中年男人跟在他后面,狠狠拍了下他的头,“你个乌鸦嘴,不会说话能不能少说点。”
也是怕极了,寸头男挨了打也没有顶嘴,反而自知确实有些乌鸦嘴捂住脑袋。
两人停在车门前,好半天谁都没有动,像是不敢面对现实似的死死盯着车厢门上的大锁。
此时他们货车停在某个不知名山的山腰上,四面无树,带着雪花的寒风毫无顾忌地钻进他们衣领。
身体却并没有因这寒风发抖,反而后背渗出薄薄冷汗。
等了许久,耳边只有风声和他们沉重的呼吸声。
寸头男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望向四周,像是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声音压低,“好像……没声音了,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中年男人目光沉沉落在门上,眉头微微蹙起,迟疑片刻,最终缓缓开口,“打开看看。”
寸头男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你疯了吧!”声音拔高到有些尖锐,回荡在冷风中。
可惜,中年男人并不理会他的崩溃,还是缓缓掏出钥匙,打开了锁。
拉开车厢门的瞬间,腥臭,腐烂的尸体味道扑面而来,腐烂的肉腥混合着霉变的潮湿,仿佛从地狱深处涌出。
两人没忍住,捂住鼻子干呕两声。
等味道稍稍散去点,才发现此时车厢内部安静一片,连只乱飞的苍蝇都没有。
中年男人从屁兜摸出个小手电,推出一道光,在车厢内扫了圈,视线所到之处是由白色裹尸袋堆叠而成的简易“尸山”,每一个裹尸袋都鼓鼓囊囊,轮廓模糊,却又勾勒出人体的形状。
寸头男捏着鼻子凑上来,“没东西吧?”
中年男人刚准备收了手电回他没什么,哪知身旁人忽的盯着车内奇怪地咦了一声,“那是个什么?”
他心底一紧,又将光线扫了过去,只瞧见最里面的两个裹尸袋之间忽然出现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由于颜色和裹尸袋相近,第一眼看过去竟没有任何差别。
“那……好像是只狗啊?”身旁人说。
没有丧尸,没有活物,中年男人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如释重负,“死狗而已,你小子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自知确实有些大惊小怪的寸头男撇撇嘴,“我这不是以为它还活着嘛。”
“呵,你这么好奇。”中年男人鼻腔轻轻哼出一声,嘲讽道,“那你上去检查下呗。”
“滚,我才不去。”寸头男发出一声短促的咂舌声,声音带着明显的嫌弃,“谁知道旁边那些东西会不会突然蹦起来咬人一口。”
中年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嗤笑一声。
大手一拉一推关上车门,落了锁。
他扯了下衣袖,试图挡住刀子似的寒风,“不进去就赶紧走,再在这儿耽搁一会天都亮了。”
寸头男没再回嘴,两人匆匆回到驾驶室,重新启动车子。
而在车厢内,奥利在刚刚中年男人关上车厢门时,猛地抬起脑袋,扑向车厢门,想要他们不注意跳出去逃走。
只可惜晚了一步,门还是被重重关上。
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
随着车外脚步声和说话声的远去,没过多久,黑盒子重新摇晃起来,扒拉半天也没能挤出去后,奥利放弃了。
它喘着粗气趴下来。
车厢内的腐臭味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而狗的嗅觉比人类敏锐数倍。
从醒来开始,这股腐烂的气息就让它头晕目眩,几乎无法忍受。
奥利挪到车厢门的缝隙边,小心翼翼地将鼻头探出车外,试图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鼻尖感受到一丝冰凉,再瞬间化去。
随着车身的摇晃,它耷拉下耳朵,透过车厢缝隙观察外面逐渐离它远去的雪白世界。
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
……
而江迎安这边,她们将车停在了隔离区一条马路的对面。
后座,许以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在听到她们要去焚烧炉后,眼眶微微发红,泪水在眼底转了又转,带着深深的感谢,“谢谢你们……”
计小春大大咧咧拍拍胸脯,“放心吧许以姐,我一定会帮你把奥利找回来的,包在我身上。”
江迎安拍了拍许以的肩膀,露出浅浅的笑容,试图驱散她心中的悲伤,“对啊,还有我呢。我们三个人还怕找不回来一条狗吗?”
许以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遍又一遍地道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内心的感动与歉意。
决定前往焚烧炉找奥利后,三个人便只有这一个目标,所有的情绪和小心思抛之脑后。
而江迎安虽然夸下海口,说可以找到带她们前往焚烧炉的人,但实际上她也不清楚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就这样她们一直坐在车内等,不知等了多久,隔离区大门处的人又换了多少波。
一个熟悉人影终于从她之前偷听的另一处隔离区大门里走了出来。
为了不引人耳目,叶平生换了黑色常服,甚至没穿太厚的衣服,戴了顶压低帽檐的帽子隐匿在难民群中,快步朝她们这方走来。
江迎安抓着前排座椅靠背的手一紧,尽管知道这辆车的车窗都是单向玻璃,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仍然心虚似的埋下脑袋,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死死盯着叶平生的动向。
从隔离区大门,到她们附近,最后上了她们前面的一辆黑车。
下一秒,引擎轰鸣声响起,黑车启动,缓缓驶离。
江迎安猛地抬起脑袋,眼神紧紧锁定那辆黑车,声音急促而坚定,“追上那辆车。”
而计小春从刚才开始就从后视镜里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心领神会地锁定某人,那人穿着和大多数普通人无异,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瞧不清长什么样,但心头隐隐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感觉闪的太快,她还未抓住身体便先脑子一步动了起来,踩油门追了上去,“那辆黑车?好嘞。”异样随之抛之脑后,全神贯注投入到了跟踪当中。
江迎安坐在后座,心脏砰砰狂跳,从车中后视镜瞥了眼驾驶座的计小春,没看见她有认出叶平生的迹象。
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计小春在西林市见过叶平生,虽然不知道短短的几眼能不能够让她认出来,但没能认出来是最好的。
她也懒得费更多心力去编造为什么要跟踪往日的同伴。
至于叶平生这边,跟她想的一样,在听到焚烧炉三个字的时候她就觉得熟悉。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一个被联邦官方控制的地方,用来处理丧尸尸体,她们进来时,地面上随处可见未冲洗干净的血迹,显然在她们到来之前,这里也曾爆发过丧尸危机,只不过被联邦用火力强压了下去,并变成了所谓的安全区。
那么,那些尸体呢?不可能一直堆在大街上。唯一的解释就是被运去处理了。焚烧炉或者说焚烧厂,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之前在窗下面偷听的话,叶平生好像在找什么人,世界成员?既然他在西林市确认了一次,那肯定还会在焚烧厂再确认一次,她在赌,赌叶平生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她们要找的地方,也在赌她在叶平生身边不会异化成丧尸。
计小春踩下油门,追上叶平生的黑车,在城区内七拐八拐。
她们跟得谨慎,再加上城里车多人多,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辆车。
可是,当她们跟着叶平生离开区中心时,就变得明显多了。
城市的轮廓慢慢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空旷的山野和稀疏的树木。
山路被一层薄薄白雪覆盖,车少人流少的原因,路面上只在留下零星车辙。
为了不被发现,计小春刻意控制车速,与前方黑车拉开距离,使得她们的车不那么引人注目,但又不至于跟丢。
但周围还是太空旷了,这条山路上除了叶平生的车,便只有她们的车。
即使再怎么刻意掩盖,还是容易看出端倪。
紧张的气氛在车内蔓延,没人说话,她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锁定在了前方那一抹黑色,江迎安捏了捏手,才发现掌心渗出一层薄薄细汗。
她们在山上不知行驶了多久,眼看即将又要拐过一个熟悉的岔路口时。
计小春忽然猛打方向盘,将车开进周边树林里。
车内江迎安和许以被吓了一跳。
纷纷抓住前座座椅靠背,待稳住身体后。
许以柔声忙问,“怎么了?”
计小春推方向盘,将车停至隐蔽的地方,熄了火。
她回头盯着黑车离开的马路方向,此刻路上已没了黑车的影子,蹙眉,表情看上去有些难办,抿唇道,“我们应该是被注意到,这是我们第二次到这分叉口。”
她沉下声音说道,“前面车里的人在试探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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