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姣姣扫过两人,眼神由阿瑶身上挪开落到梁文宇跟前。
“表哥,阿瑶所说如实?”她还是有些不信两人。
阿瑶说得那般快,不似平日音调,她猜肯定有事发生,只是她怎么都猜不中。
梁文宇抬头道:“是,我与阿瑶之间并无事发生,那些话只是偶然间的玩笑,不可当真。”
她十分了解梁文宇,既是从小一块长大,有些习惯她还是能瞧出些什么。
明明两人有事,可在她面前装作无事,她一眼便知梁文宇是否对她有隐瞒之处。
“今日答应去看姑母,我先行一步。”吴姣姣不愿管两人事,就如同吴大娘厌烦替他们操心。
三人行变成两人后,屋内便安静下来,阿瑶将托盘中的沙冰拿出来推到梁文宇面前:“尝尝,楼中新品。”
自离别后,阿瑶每回新作的沙冰梁文宇都会派人去购买一碗,每碗只吃一口,他是看着阿瑶一步步走到今日。
他未必喜欢每款沙冰,却都尝试过,所有果子中他对李子和林檎果感受挺好。
就好像他习惯每日派人去冰雪铺购置一碗蜜沙冰一样。
蜜沙冰口感还是同以往一样细腻沙冰加上蜜豆和淋上糖浆最为简单的食材造就永吃不腻的冰。
“你手艺还是依旧的好。”梁文宇品尝新品从面色上就表露出来,他并没过多夸奖,反而组词平淡。
阿瑶常作生意,逐渐养成察言观色,她早将梁文宇神情纳入眼底,“此冰并未合你胃口。”
他竟然不知阿瑶何时变得如此直接了当,“今日酸了些,你知晓我不太喜爱这些酸食。”
“嗯。”她适才着急上楼,一时忘记多加些蜜糖,“是我没考虑到。”
阿瑶又不能实话告知,她是为了想弄清与梁文宇同坐之人到底是谁,这才着急忙慌上楼而来。
难怪她听见楼下春娘咒骂声,原来那小偷竟是自己。
“改日若有空请你再吃一碗。”阿瑶把沙冰撇到一旁,替梁文宇倒水掩饰心虚。
“不必。”他等阿瑶倒完水之后捏起来喝,“等放榜至之后,我便不会再来。”
他像是笃定了要与阿瑶斩断关系,就同两人之间的诺言一样。
阿瑶轻轻说了声:“好。”
她出去让人送了一碗多加了一碗蜜糖的沙冰上来,这碗梁文宇当着阿瑶面吃的一口不剩,随后与她对视离去。
雅间留下阿瑶一人,对着空空如也的碗盏看入神,她忽然笑了一下,视线瞟向身旁,那里离着吴姣姣来时拿的包裹。
布袋随意摆放这,里面方方正正她伸手摸了摸拆开看发现锦盒里面摆着一副金碗,细腻质地冰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阿瑶眨动双眼,第一次对友情有了更多的触悟。
看似光鲜外表之下,之后自己知道过去吃过的苦楚,也之后姣姣和梁文宇见过她来时是如何的狼狈和仓促。
“阿瑶,原来你在这,我新做了碗吃食想让你和许叔帮忙尝一尝。”春娘比她大好几岁,身段偏瘦,她走上前瞧,声音有些高锐,“金碗?”
“是吴姑娘派人送来。”她没多说梁文宇来过。
春娘见过吴姑娘,样貌比她们几个还要清秀,一股子书卷气,举手投足中带着富家女模样,当时她一眼瞧出对方并非简单人物,果然出手阔绰。
“先不说这个。"春娘拉着阿瑶往楼下走,“快那个注意,后面能卖个好价钱。”她带阿瑶进入后厨,屋子中间摆着两碗新冰饮,上头洒着少量桂花。
春娘端起一碗,递到阿瑶面前:“来尝尝。”
新品冰饮看似色泽浓郁,实际喝起来味道凉爽,酸中带甜一口下去能缓解体内不断的燥热感,其中加入乌梅和酸枣熬煮,和冰雪凉水荔枝膏味道相似,只是用其他药材来替换、调制口感。
味道方面阿瑶很满意,加入菜谱遵照春娘叮嘱那些人不可食用后,就开始售卖起来。
春娘不光要教会阿瑶,店中姐妹和小厮都需要她指点一二,就在阿瑶听从春娘指示时,两个哥儿跑进来,扯动阿瑶衣袖低头说了句话:“阿姐,文宇哥中了,进士十一名。”
“小宇和余哥儿去找个位置坐,阿姐帮你们拿冰,外头天热可别累坏了。”阿瑶知道梁文宇上榜后,心中五味杂陈,一来她怕自己无法做到与他划清关系,二来是他真能信守承诺。
想来想去,这样也好,阿瑶尝试说服自己。
“阿瑶,后厨冰要没了。”许老大从两个哥儿口中得知梁文宇高中一事,剩下一轮便是殿试,他早猜到文宇哥儿气宇不凡。
“好,我这就去家中取。”阿瑶赚了不少银子,她新购置的一处屋子里带有的地窖很大,里面比原来好,能装下更多冰。
这几日铺子及花楼所需冰块全由六爷安排,两人合作后这些东西无须她过多担心。
路途中,阿瑶似乎见到梁文宇身影,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盯着看。
“阿瑶姑娘,我家公子在旁边等你。”小厮恭敬请她去一旁茶馆小坐,冰桶则由他送回铺中。
茶馆二楼被梁文宇重金包下,外人不得轻易上前,阿瑶穿着浅蓝褙子,下着白色裆裤,腰间红色系带垂挂而下,她整理好包髻进门。
梁文宇一件阿瑶便开口说道:“阿瑶,我中了,进士十一。”
“这份承诺,我做到了。”他只字不提两人先前约定下的话,是他心中对阿瑶多有不舍。
“你若是有空,可多于吴县令学学。”她知晓梁文宇自小由舅父抚养长大,县令是如何刚正不阿之人,他为官多年,两袖清风,许多东西都是百姓自发送予。
说起来梁文宇确实有许多地方同吴县令一模一样,两人言行举止几乎如出一辙,真是自幼长在清官身边,难怪她当初会看走眼。
“三日后便是殿试。”梁文宇眼皮微抬睨了阿瑶一眼,随后落下,他眼中虽看着桌面可神情一直注意着阿瑶举动。
阿瑶掏出腰间提前替他准备好的香包送出去;"等你殿试结束再看。"
“好。”梁文宇一口应下。
她送出去的香囊当中还有阿瑶仿照梁文宇赠送而出的玉佩模样,料子不似他那块一般,但已是阿瑶送出去最好的一个。
手艺一般能刻出像模像样的一块玉,不知阿瑶费了多少心思在里头,往日只需刨冰,现在她拿着冰块整日练习玉佩模样,连刻好几日才出个三份相似的出来。
买块料石阿瑶托了好几人才在有限价格中选出一块满意石料,质地没她手中这枚细腻,料中带棉,不似原料剔透。
“祝你成功。”阿瑶离行前说道。
两人仅仅见了一面,只说上几句话后便分离。
阿瑶惦记梁文宇,就同他心中记挂她一样。
殿试是在京中由皇帝亲自掌管监考,出来的状元也会有皇帝钦点而定。
县城地处偏僻,消息封锁,自梁文宇离去,此处并非任何消息传来,连吴姣姣哪儿都没消息。
花楼这几日营生全都被陆庄通报给六爷,而对方知晓梁文宇赴京赶考一事,出面来见阿瑶。
六爷当日在花楼书房握笔写字,桌面上摆着刚写出来的几个大字,墨迹未干,他换笔蘸取墨汁改用小楷写信。
阿瑶夺门而入时,六爷写完信件正要装入封袋之中,他神色镇定速度缓慢,将东西装好后最后在表面写上文宇轻启几。
他与梁文宇自幼熟络,能够如此做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两人如今处于敌对关系。
能够做的如此之大,他背后一直有个人在帮助于他,此人便是那位东市挂有木牌的娘子。
“六爷别来无恙。”阿瑶微屈膝行礼,她今日是件窄袖长衫外加一件中袖褙子,下至牡丹花纹底裙,搭配少量首饰装饰,像个店家模样。
六爷抬头瞄了眼:"许娘子,近日生意红火,可见手艺如此之好。"
“能有如今还是六爷照顾得当。”阿瑶恭维说了几句,“花楼内外都是女子当家,陆庄在此怕是多有不便。”她试探对方对自己是够警惕。
却听见六爷道:"无碍,白日里就以女子为主,夜晚就让陆庄出面,此处做的是明面营生,自然以食客为重。"
“那便遵照六爷嘱托。”阿瑶听出对方想把心腹留在此处,陆庄本就是个麻烦。
“阿瑶姑娘可否还记得当日约定?”六爷一手搁在八仙桌前,一手摆于腿上,歪头垂眼,指尖转动玉扳指,“梁文宇上京,此刻是个好时机。”话里话外想杀人的心是瞒不住了。
她感知到危机,倒了茶水递上,“六爷请喝茶。”
摆出的茶叶是春娘加入药材烘制过后一起翻炒而成,添入沸水后,茶香和药材香味同时散发出来,天气炎热用些滋阴之物很是舒坦。
“阿瑶,你我本是同坐同一条船。”六爷低头喝茶,“你不想替代梁家成为富商之首?”
替代两字从未在阿瑶脑中出现,即便是要,这一切也会是她凭借实力追寻而上,断然不会使用如此下作手段。
为商那刻,在世人眼中卑贱就被刻进骨子之中,但商人已是有傲人之骨,她非偷非抢,如今地位在多数人眼中算是佼佼者。
“六爷说笑了,梁家财力雄厚岂是我这初入茅庐的新人可比。”阿瑶对她所处地位很清楚,明白往后需要什么。
六爷笑意未达眼底,“好,在下等着阿瑶姑娘堪比梁家之时。”他顿了顿,"切莫忘记你我同行目的。"
对方似乎看出阿瑶对梁文宇的情绪,有意提点一二。
铲除梁家是他的目的并非阿瑶,她不过是想以此来换取花楼,顶替梁家成为富商之首并非她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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