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找活

歇了一晚,第二天宋彤和绒绒二人去找房子长租。汴京哪哪都有介绍房子的牙人,坐在牙行铺里闲聊等生意。

宋彤她们找了个顺眼的年轻小伙,那小伙口条好,不去说书真可惜,再烂的房子落他嘴里也能说出三个好来。

譬如眼前这座三间房的屋子,一开门一眼望到头,桌椅板凳全无;木地板翘边;屋里一股霉灰味;更要命的是楼下是间烧饼铺。

小伙竖起俩手指头,“这房子一个月两贯。”说罢推开窗户,“您看,这地段好呀。商铺林立卖啥的都有,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想吃什么直接买,省的忙活。我看,您二位不像爱生火做饭的。”

小伙瞥了眼宋彤和绒绒的手——修长白嫩的手没有任何茧子,一看便知不事杂活。

宋彤挥了挥灰味,皱眉道:“空屋子啥也没有,家具都得我们自己买。而且楼下是间烧饼铺,人多眼杂。”说罢询问绒绒,“你说呢?”

绒绒好奇地打量楼下烧饼铺。

老媪滚着擀面杖揉面,老汉把一个个白面团贴到穹顶似的烧炉里。炉中烧着炭火,炙烤上方的饼皮。一块块饼烤到蓬松鼓起,沿边焦脆,铁钳子扒下烤好的烧饼。饼与炉壁分离的那刻,发出一声声令人满足的嘎吱声。

绒绒盯着看了许久,才说:“我无所谓,你说好就好。”

宋彤已经将沿街两岸看个透彻,心道:“虽说人多眼杂,但屋舍连甍接栋,出了什么事街坊邻居都知晓,正适合她们俩女人住。住烧饼铺上面也不是不行。”

宋彤砍价道:“让我们自己安置床椅也行。只是卖烧饼的大半夜起来和面,霹雳哐啷太闹腾。一个月少两百文房钱还有的说。”

小伙笑道:“那行我替您问问房主。我们先看另一间,隔着两条街,那铺子不多都是民房旅舍,保证安静。”

到了另一套屋子,宽敞些。巷子口的屋子,门口窄得连辆独轮车都过不去,一进门有个小到能放几盆花的院子,围墙抱着雪白的三间屋,一间厨房两间卧房紧挨着。

“这套鸦儿巷的屋舍一个月四贯,有间小院子可以养养花草。这套是抢手货,四贯钱想找到这样的。难!”

小伙子半蹲着,透过门窗间隙窥视屋内,“瞧。屋子都上了锁。这原是军器所的官员住的房舍。他调到外地,一家人跟着过去,屋子腾空租出去。但是,我瞧里头好像有桌子板凳。您瞧瞧是不是比上一间好?”

宋彤可不好意思扒人家门缝往里看,直说:“贵了点。我们手头紧。”这一个月的房钱抵上别处两个月的房钱,就多间比床大点的院子?

小伙道:“行。还有一套在鸦儿巷往南靠军器所的地儿。那套便宜一个月只要一贯多,不过屋子可没前两间新。”

宋彤跟着来看第三套屋子,路上有个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恨不得透过衣裳看她。宋彤恶心不已,回去晚上和绒绒说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绒绒嚷道。

“去看第三套房的路上。还好把人甩了。所以,那间房我想也不想就给否了。”

“一个月四贯和一个月两贯,你想租哪间?”

“我更中意那间带院子的,就是厨房多此一举。我们都在外头吃饭,用不着。”

“我想租那间烧饼铺吧。好歹省下一两贯。你认为呢?”

“也行。”

宋彤道:“那明儿我去木作坊买一长榻做床。咱们俩睡一张床。再买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绒绒笑道:“太节省了吧。我好歹是一月十贯钱的首席,我们俩就挤一张床?小黄呢,它睡哪?”绒绒拿脚勾了下趴着的狗。

“明日起就睡竹篮喽。”宋彤拎起一大竹篮放桌上,“瞧,路过杂货铺特意给小黄买的。让我看看合不合适。”说着抱起小黄往竹篮里放,像装小孩似的。

小黄在大竹篮里转悠,这嗅嗅那嗅嗅,熟悉气味。

“绰绰有余。”宋彤笑道,“我把周围摸了一遍,红绳包裹的手柄没一根毛刺。今晚挑件破衣裳裁了给它做件床褥。”

小黄以往睡在藤条簸箕筐里,如今换了新床,高兴得疯狂摇尾巴,两爪子扒拉篮边可劲撒娇——要人抱。

绒绒没法,抱着它贴怀里。“我今天去了趟桑家瓦子在外城的门店。”

“嗯。怎么样?”

“来了三十个人让我教。场地太小,几十人伸胳膊伸腿能打到对面人。我说,‘这我教不了,几十个人悟性不一样。我挑几个好苗子,剩余的你们选。我最多教十五人。’桑老板一听说,‘十五人?那要砍掉一半?那其他人岂不心寒?’后来周州拍板,从了我。我说,‘阿州我们认识多年。你既然信我,我肯定好好教。我不敢说这十几个人教成什么样。我只能说我挑出的好苗子,在外面绝不露怯。’”

宋彤笑道:“桑老板心疼钱了。也难怪,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爱物尽其用。”

绒绒叹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虽说一月十贯钱,在汴京钱永远不够花。你看到牙行挂牌上写的房舍价钱没?外城稍微像样点的屋舍都得两、三千贯,半亩地带院子的要八、九千贯。这还只是外城。内城那寸土寸金地段的房子压根想都不敢想。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攒钱攒到猴年马月。手上没余钱又没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心慌啊。”

宋彤喝了口热茶,提了提精神:“你还好,有金锞子有月钱。我才惨呢,今天我去太学附近的书坊找活,问有没有抄书的活。人家说有,也愿意让我接活。就是价钱低的吓人,每十个字一文钱。抄一天也就赚个两百文。这就?书坊老板说,是看我字写得好才涨了价钱!”说着直摇头,“还好我们吃的少,只有房钱是大头。”

绒绒盯着房梁,问道:“你没试试画集?”

宋彤黯然,勾起半个嘴角,“因为梁师成,我没好意思去。如果去,肯定有人找我干活。但是和他迟早碰上。圈子小,哪哪都是熟人。”

绒绒担忧道:“你怕他。是怕他不肯放过你?”

“不。”宋彤矢口否认,“是我亏欠他,不好意思见他。我怕欠他太多。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欠别人。”

绒绒明眸一闪,笑道:“那不见得。孟衙内也为你做过事,你怎么不觉得亏欠他?”说着摇了摇小狗爪。

“那不一样。不就是一条狗嘛。”宋彤把小黄抱出来放竹篮里,“我说了你不能太宠它,狗就爱看人脸色。今天起自己睡!”她故意凶巴巴地训狗。

“呜。小黄你要快快长大,做条护主的狗呀。阿彤可凶了。”绒绒嬉笑着逗弄小黄。

“哎。我算算我们花了多少钱。吃饭两百文,客栈房钱三百文…”宋彤一笔笔算账,“明天至少付六贯置办床椅帐缛之类。”

“钱真不够花。好不容易攒的钱全搭进去。”宋彤呜呼,“明天立马去书坊抄书!”

绒绒道:“不急。一步步慢慢来。”

“对了。一盏灯也要算进去。”宋彤瘫靠在绒绒身上如一块化掉的酥酪。

“听外面是不是下雨了。”绒绒道。

窗外一阵小飞蛾拍打纱窗的扑棱声,接着屋檐风铎铃声清脆,夜晚下起蒙蒙细雨。

军器所附近一幢古老的院子融在绵绵霏雨中,官造羊角灯笼挂满各个角落,数名身着蓑衣的侍卫站在着砖石台基上守夜。他们身后的屋子灯火辉煌,如漆黑雨夜中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室内香雾袅绕,青釉簋式炉内燃着雪白茉莉香,将屋外潮湿的水气阻断,阵阵暖香沁人心脾。

“徒儿已经吩咐下去,热了黄酒让侍卫暖身。赏钱也发派下去。”

“嗯。”梁师成头也不抬处理公文。

“石光想见师父您一面。”

“我没空见他。他那事捅上天,求谁都没用。”梁师成正临摹官家的字迹,批阅奏折。

“徒儿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说,他和师父您关系匪浅。”小太监微微抬头,上半身仍弯着腰。

梁师成搁笔,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徒儿,“他是在求我还是威胁我?”

小太监直起身子,严肃道:“他没胆量威胁师父。”他私下收了一千两。

“他说有交情,无非是想让师父帮他周旋……”

梁师成举手打断,问:“你收了他多少钱?”说罢眼神微变,宛如兰花上攀附的毒蛇,趁人不注意狠狠咬下一口。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话中难见的紧张,“徒儿,徒儿。”

梁师成负手而立,“收了就收了,没什么大不了。咱们收他钱是给他面子。只是,他的事办不了。走投无路,兔子急了会咬人,难保他不拉扯其他人垫背。”

他一字一顿:“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不会吧。”小太监不敢看他。

“会,很可能会。”梁师成平静道:“在官场不能只想好处,要多往坏处想。换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狠下心哪怕得罪人,也要保住自己。

小太监目中凶光一闪而过。

“师父放心,徒儿绝不让他攀扯我们。徒儿有一计:先假意安抚他,让他去荆湖南路等消息,那湖泊多经常翻船,可以让他彻底放心。 ”

“行。交由你去办。”梁师成笑不露齿:“是他自个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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