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养小鸭崽

可行?

可太行了!

姜宝珠满口应下,脑中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一锅鸭血索粉羹利润七百多文,一个月若送去镖局六锅——

能赚四五贯钱呢!

这比摆摊一碗一碗卖方便不少,重要的还拓展了客源:往后和镖队混熟了,有机会搭卖点煎角儿或是旁的什么,更有的赚!

煎角儿生意如今已稳定下来,若加上这鸭血索粉羹“外卖”,她一个月想来能入账二三十贯。

——姜宝珠仿佛看到属于自家的小院和食肆,已经在不远处嘿呀哈呀地挥手了……

头回外送便敲定在中秋当天,好叫风尘仆仆的镖队一回来就能喝上热羹。

镖头付了一贯定钱,抱着汤锅走远了。

姜宝珠瞟了眼沉默的郑婶子:“婶子,你平日可忙?”

不等人回答,她又立刻道:“若得空,帮我一同做这送去镖队的鸭血羹,如何?我与婶子帮工钱!”

郑婶子愣住:“这……怎好意思呢?”

“婶子莫见外。”姜宝珠冲她熟稔一笑,“那镖头说的你也听到了,他们来去不定,这羹随叫随送,要的还多,我和琦姐儿恐忙不过来,婶子若来可是帮大忙呢!”

“左右一月只熬两回羹,绝不耽误你生意!”

郑婶子目光动了动:“一两回……这鸭血羹平日不做了?”

姜宝珠摇摇头:“婶子方才说的是,我合该趁热打铁卖好煎角儿。这羹平日便不卖了。”

她刚才就想好了,这鸭血索粉羹在摊上卖不动,果断撤下——反正镖队那边赚的已足够。

小摊是她目前最宝贵的平台,必须再上个能打的新品。

方才那话虽有意卖郑婶子个好,却也是真需要帮手——每回要做三大锅啊!

听到她平时不卖羹了,郑婶子捻酸的不快一扫而光,又喜笑颜开了:“成,三娘既大方与我赚,有钱不赚是蠢材!”

忽而想到什么,她赶快正色道:“你放心,我只在外间打下手——你那独家秘方,我绝不觊觎!”

姜宝珠噗笑出来:“我信得过婶子!”

两人说定每回帮工钱三百文。郑婶子是个实心眼的,得了人好处,便不吝于哐哐往外拿。

一会儿荐她家两个好大儿跑腿送羹:“那俩夯货旁的不会,力气倒有的是。”

一会儿又说她和鱼虾行有交情:“下回随婶子去买,包你每斤净省十文!”

两人正交头接耳交换市价情报时,桥下有人突然嚎出一嗓子:“二哥儿——”

姜宝珠循声望过去,只见一朵大紫芍药——哦,是簪紫芍药的大孔雀快步上桥来。

——不正是晌午与方婶子拌嘴的富哥儿吗!

富哥儿径直冲姜宝珠而来,一手还在空中点点点:“可算叫我寻到了——”

姜宝珠顿感不妙,又摸不着头脑。

她一安安分分赚钱,老老实实花钱的守法百姓,几时得罪过这等人物?

富哥儿气势汹汹近了,悬空的手顿住,竟规规矩矩叉手一礼:“敢问小娘子,城门镖队抢食那鸭血羹可是你熬的?”

抢食?

姜宝珠怔了下,点头:“不错。”

“果然叫我寻到了!”他仰头又长叹一遍,鬓边的芍药都在洋洋得意,“娘子这羹藏得当真深,我寻得好生辛苦!”

听人细细道来,姜宝珠才知原委:富哥儿姓杜,食不厌精老饕一枚,晌午在巷口嗅着她熬的鸭羹,瞬间香迷糊了。

循味找过去,不想误打误撞吃上隔壁方婶子的卤货。

“如何,润兔?”杜琮扭头问身后的厮儿,“爷这鼻子何曾出过错?分明是那泼婶子冤我!”

“……”

润兔耸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似是要将青石桥盯出个窟窿来。

低声些吧我的哥儿!

此等糗事何必说得这般敞亮呢……

杜琮却说得愈发声响:“……方才忽而又闻见了,我跟过去一瞧,嚯——那伙镖师吃得正酣畅!”

“锅早见底了,大勺还刮得直响。三五人抢最后一碗羹,没抢到的恨不得挥枪!”

“见我上前打听,呵,差点连我一起打……最后还是那镖头告诉我,说这羹是打娘子这儿买的,就在桥头。”

姜宝珠听得好笑,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她不久前才为鸭血羹卖不动而沮丧,转眼镖头便下了长单。

更有人“寻羹千百度”,可见自己手艺确实不差嘛。

“得衙内赏识,奴家在此——”

杜琮摆摆手打断她:“小娘子,我实在好奇你这鸭羹里放了什么料,香气层层叠叠不说,何以还有一缕辛香?”

姜宝珠眉心动了动——好灵的鼻子,连她烹辣油的味道都闻到了!

她莞尔:“衙内果然行家,那辛香并非熬羹,乃我用滚热的鸭油烹调茱萸等几味调料而得。”

杜琮恍然扬眉,兴致更昂:“好巧思,辛香鸭油佐鸭羹,风味相生!如此——”

他往桥墩上一坐,长手一伸:“请娘子速速为我来碗鸭血羹——要多添那辛香鸭油!”

“……”

姜宝珠哭笑不得:“这……对不住衙内了。”

不等她解释,一旁的郑婶子早忍不住笑开:“早卖光啦!”

“连羹带锅都与那镖头端走了!”

-

又跑空一回,杜衙内要闹了。

姜宝珠立马保证中秋当日熬羹时一定将头汤奉上,且捎送一碟招牌煎角儿后,杜衙内才勉强应下,带上小厮儿悻悻离开。

又等了一会儿,镖头打发人送来空锅,姜宝珠才带着哈欠连天的琦姐儿回家。这是她们做生意以来收摊最迟的一日。

坐在梳妆台前将粉丝羹和煎角儿的成本利润又细细算了一遍,姜宝珠才满意地吹灯睡下。

睡得晚,起床便比往日迟了些。

迷迷瞪瞪走出厢房,姜宝珠眨眨眼,困意顺时消散。

院中有人在哭。

轻手轻脚走过去,她瞧见阿娘正坐在堂屋掩面低泣。琦姐儿靠在她身旁,也是一脸愁容。

余光瞥见姐姐,她又轻声安慰了娘亲两句,拎起水壶走出堂屋。

“琦姐儿,这是怎了?”姜宝珠问。

“大哥哥来信了。”姜宝琦回答道,“说他入了漕帮,已随运船出海了。”

姜宝珠一惊:“甚么?!”

她哥哥离家后南下去了扬州,家里得知后心便放下一半——虽说姜家祖父母和琦姐儿生父早不在,到底是故土,不算举目无亲。

他在一家武行落下脚,来信说做学徒不得闲,想回家探亲不容易。

姜宝珠又问妹妹:“你回信时可提及爹爹被冤污免了职,我大病不起之事?”

这哥哥是个嘴硬心软的,虽说和爹还在置气,可若得知家中遭变故,他绝不会置之不顾。

“我信中写了。”姜宝琦道,“可今早这封家书来看,大哥哥应该是还未收到回信,便随漕船走了……”

姜宝珠在心里长叹一声。

都说什么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如今看来这一点不浪漫——这书信遥遥的世道,不知造就了多少阴差阳错……

“三姐姐,这如何是好啊?”姜宝琦苦着小脸问道——不知从几时起,她愈发仰赖这个姐姐拿主意了,“早起见了信阿娘便一直在哭,爹爹甚么都没说,愁眉不展地出门了……”

姜宝珠默然晌久,摇头:“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漕船货运四通八达,大哥一上船,便如潮中滴水,音讯全无。

只愿他平安无虞,另有一番际遇罢……

院门从外头打开,来人拎着两只满满当当的菜篮进来。

两个女孩都迎上去:“爹爹怎买这许多东西?”

姜宝珠接过篮子翻了翻,眉梢微动。

家中节省得紧,这还是近来头一回买外食,都是果子蜜饯,酥饼麻团之类的。

——全是她们阿娘喜欢的。

姜明远没回答女儿,径直朝堂屋唤:“娘子,你快来瞧——”

付惜音出来,只见自家官人神秘兮兮地张开衣袖。

袖中窸窣微动,随后探出两只黄澄澄,毛茸茸的小脑袋。

“呀——”母女三人同时惊喜出声,“是鸭雏!”

姜明远这般反应很是满意,笑呵呵道:“一婆子就在巷口叫卖,说是家鸭孵的。如今珠儿做起鸭羹生意,咱自养自卖,岂不便宜?”

姜宝珠撇撇嘴没说话——分明是买来哄阿娘的,偏拿她当托辞。

阿娘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大到猫儿狗儿,小到兔子鸡崽。成亲二十余载,姜老爹什么都肯依娘子,偏偏不让带毛的进家门——嫌鸡鸭污糟,怕猫狗搞破坏。

那日种地,付惜音没忍住又憧憬起来:菜园有了,何不再抓几只鸡崽鸭雏来养?

菜根喂鸡,粪便做肥,再合宜不过!

姜明远连连摆手——他宁可每日去郊外捡肥,也绝不要鸡鸭满院乱飞。

如今看来,呵呵,这鸡鸭乱飞,也远不及娘子眼泪纷飞让人心慌啊……

付惜音拿来吃剩的菜叶喂小鸭崽,喂着喂着又忧心起来:“天渐凉,立冬后不会冻着它们吧?”

姜宝珠摇头:“不会。”

它们有羽绒服啊。

看阿娘嘴角噙笑一脸慈爱,姜宝珠直觉这俩鸭子怕是养到老也上不了灶台喽——再说了,两只能熬几回羹啊。

姜宝珠不介意给两只鸭鸭养老送终,可要说养宠物的话,她还是想养只猫或者狗。

上辈子独居十几年,养猫狗的念头冒出来多少次,就被硬生生摁下去多少次。她工作忙,出差是常事,生活很不规律,情绪还总容易焦虑——如此飘摇伶仃的人生,如何能对另一条生命负责呢?

如今……

姜宝珠扭头看一旁喂鸭崽的阿娘和小妹,又看墙边正垒砖做鸭窝的老爹,最后打量已然发出嫩芽,绿意盎然的菜地。

如今,她再也不是无父无母的“野人”了。

唤做“家”的地方稳稳托住她,她也愿意慢慢敞开心肠和手臂,试着托住或者拥抱旁的什么……

思及此,姜宝珠磨蹭到墙边,试探性地扯了扯老爹衣角:“爹爹……女儿想聘只狸奴回来,如何?”

谁有猫?跟你们拼了[愤怒]

不对,我有小狗啊,才不是没有小狗的野人[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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