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嗤”了一声,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客气,便结结实实抱住了他的腰,只恨没有烛火,不能一饱眼福。
于是黑暗里又传来他的声音:“别乱摸……我这会儿收拾不了你。”
她忍不住吭哧吭哧的笑起来,便又睡着,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虞山来叫门的时候才醒,在房里四处看看,苏汯竟已不在了。
便懒洋洋的起床。
不过不出意外的事发生了,那便是师父谈清月被大理寺卿王玄简停了职。
谈清月从接到消息起就开始骂骂咧咧,在小院子里踱来踱去,虞山便猫在厨房里准备中饭,谈绾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小心翼翼的溜出了门去。
苏汯必是去救杜延了,只是——他现在会在哪儿呢?
天空中打了个闷闷的焦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初夏的尘土气息,谈绾想了想,便先去了杜延家中。
他家比她上回来的时候还要显得破败,明显看得出杜延是匆匆离开的,什么都没带走,院子里的泥土上有不止一个人来过的痕迹,因为鞋印杂乱,可是并不算太多,可见如果卫英的人找到了这里,在他们来到的时候杜延就已经走了。
是苏汯带着他走的么?难道是走到一半,就中了埋伏,然后杜延被抓走,苏汯受伤无奈放弃?
谈绾摸着下巴在院子里站了片刻,便打算去斗狗场再看看。
白梓岚的斗狗场自从被于清不断的找茬,一般客人都怕惹祸上身,生意便差了许多,再加上前段时间狗也误食毒药、死了多条,更是一蹶不振。
谈绾不禁叹息,可此地虽不比从前熙攘喧闹,到底还是人来人往,何况这是白梓岚明面上的场子,苏汯自然知晓,他也肯定来这里找过了——那么卫英究竟会把人带到何处?
偌大汴京——偌大汴京——
谈绾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地方!
那就是裴还卿从前居住的白虎街大榕树旧宅子——!
谈绾看了一眼天色,立即往白虎街匆匆赶去。
这巷子幽深阴暗,从前来的时候因裴还卿还在此地,总有恩客往来,倒显得没如今这般荒凉,这般宅门紧闭、一声不闻的样子,倒显得有些怪异,谈绾便不上前,只攀着大榕树往上,想看看宅子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料一见之下,便呆住了——
不仅没见着杜延,反而看见了裴还卿和一名俊逸出尘的男子,她背对着窗外,那男子正揽着她的腰吻在她的唇上,二人竟然是,在偷情!
那男子恰是谈绾上次在林知越大婚婚宴上见到人,谈绾心下微讶,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卫英?
谈绾不觉红了脸,便转过头去,从大榕树上蹦了下来。
奶奶的,竟被她撞上这种事。
可是裴还卿,居然还愿意和卫英缠杂不清,也真真是太没骨气了——何况如今上官陵离了汴京,她和萧念念还住在一起,若是她起了歹心,那萧念念岂不是危险?
谈绾不禁皱眉,心道此事还是须得告诉苏汯才是。
既然找不到杜延,她便打算回大理寺去,方走到一半,却碰上了林知越。
自打上次狱中一别,二人避嫌,已经许久没有来往,不过此时谈绾却知道他所为何来。
“林大人是要去大理寺?”
林知越淡淡应了一声,又皱眉道:“你也验过于清的尸体?是否确如刑部所录,死状凄惨,四肢均伤于白家拳寸劲之下?”
他如今是白梓岚的妹夫,关心此案自不奇怪。
谈绾便摇了摇头:“我师父说不是。”
听她此言,林知越皱紧的眉头才微微松了几分,点了点头:“有谈老此言,我心中就有数了,白林两家谢过谈老,不畏奸佞,仗义执言。”
“——不过白梓岚如今自甘伏法,杜延还在卫英手中,苏大人又身受重伤,林大人,这可怎么好?”
见她面有忧色,林知越便慢了脚步,面露疑惑:“他受伤了?”
“而且,师父也被大理寺停了职,如今怕说话已算不得数了。”
林知越淡淡道:“放心,黑白不了白,白也变不了黑,不过他竟受伤,倒出乎我意料,可见对头是下死手要把白梓岚的罪给坐定了!”
方打过几个焦雷,此时午后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谈绾回到小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淋了个半透,只见虞山边啃苹果边逗那老黑玩儿,却不见谈清月身影。
谈绾四处看看,便问虞山:“师父呢?出去了么?”
“说是去买烟叶子了?不知道。”
“这当口,怎么说不知道?”
谈绾见他不晓事,便要作恼,虞山忙拉着老黑走到一边,便说道:“师父就是说去买烟叶子了,我听见他这么说了,然后老黑自己个儿从房间里跑出来找我,我才跟它玩会,真没偷懒。”
“怎么会呢,我前两日才刚帮师父买的烟叶子,会抽得这么快?”
“兴许师父这两天郁闷,心情不好?”
谈绾不信,横他一眼,便快步到师父房中看了看,只见一切如旧,便打开惯常放烟叶子的抽屉,只见果然还剩了许多没抽完的。
“还有这么多,师父肯定不是去买烟叶子!”
她一急,便又跑进院子里,虞山也愣了愣,皱眉道:“那许是师父随口一说,大概是买什么别的东西去了罢。”
“我觉得不是。”
谈绾心下不安,却不知为何,只在如丝细雨中站着,虞山见状便取了两把伞来,递给她道:“那这样,你出去接师父,我做饭,一会儿就到吃饭的时辰了,你们赶紧回来,能吃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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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河揽月楼,楼高尖耸,屋檐如飞,檐角下悬挂着六角风铃,被风吹雨打,正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来,便在雅座隔间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户部尚书沈垣冒雨而来,直爬到楼顶,便觉气喘如牛,面红耳赤,只叹自己真是上了年纪,不如后辈晚生了。
在门口歇了半晌,调匀呼吸,方进门来,只见卫英正倚在窗前,转头看着漫天濛濛的细雨,端的是俊眼斜飞,眉目如画,却正在出神。
见他已到,卫英便扭过头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道:“岳父大人,您吃力了。”
沈垣不禁眉头微皱:“为何选在此地相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嘛。”
卫英一笑。
沈垣便不置可否,走上前来,却见他侧脸上还沾染着女子的胭脂,襟口微敞着,显然是刚从哪个红粉堆里爬将出来,偏还带出这些痕迹。
“你如今是愈发不成体统了,”沈垣念着女儿,不禁有些恼怒,“便不记挂着懿奴,她好歹与你也生养了两个孩儿,我知你如今是飞上了枝头成了凤凰,看着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不如和离了两家安生。”
卫英闻言一哂,眯起眼似是嘲弄:“我倒是想呢,不如岳父大人好好劝劝您的掌上明珠?”
他说着,便端起酒盏饮了口酒水。
见他如此狂悖,沈垣自是恼怒更甚,可这怒色也不过一闪而逝,终究平心静气的坐了,淡淡道:“你约我在此地相见,所为何来?总不至于只是向我夸耀,如今有多么富贵豪奢罢?”
“自然不是,”卫英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是来帮您的忙的。”
“帮我的忙?”
沈垣扬了扬眉。
“于清死了,沈大人可知道?”
卫英盯着他的眸子,一双眼如刀锋霜雪般锐利,沈垣却是一笑:“我自然知道,所以也想帮帮你的忙。”
两人便各个挪开了眸光,沈垣不喜饮酒,便命人上了壶茶。
见他不答,沈垣却侧头一笑:“你是想说,秦若山死了,于清也死了,闻筝馆的生意便交给你来做?”
不妨他忽然揭破自己的心思,卫英倒也没有一丝赧然之意,却点头道:“正是。”
沈垣但笑不语。
“秦若山死在苏汯手里,顶了桩死罪便随意打发了,于清——”卫英一顿,便续道,“如今岳父大人正是用人之际。”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你?”
沈垣轻蔑的摇了摇头。
一个微小的动作,却似有些激怒了卫英。
沈垣却恍若未见般,浅浅抿了口茶:“你捉了杜延,是想赶紧把白梓岚罪状坐实?”
“岳父大人言下之意,您倒是不想了?”
卫英扬眉。
“哈哈哈,我是这样想不错,”沈垣大笑几声,顿了顿,蓦的抬头盯着他,“不过你更想罢?我只不过是借着于清的死打压白家的势头,而你又是为何这般心热,倒像是等不及了似的。”
“……”
“——白宗澹身为现任兵部尚书,他的母亲可是晋国大长公主,夫人又是延平郡王爱女,长子却去考了科举做了文官,一家子文武全才,你当白梓岚是你说摁死便能摁死的?就靠一个相狗的?”
沈垣说得慢条斯理,笑意却愈发轻蔑。
“您这是何意?岳父大人,在大理寺是您亲自指证的白家,可不是我。”
卫英仍笑望着他,可眸中已渐渐染上了几丝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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