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再看看那张纸条上的地址。”杨奇艺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转头看向后排坐着的顾池和安禾佚。

那天李志找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到了安禾佚的手上，视线在顾池身上打量一圈，“听说你们想见钱老一面，正好，钱老也想见一见你们两人，这周六，上午10点，这地址。”

“恒寿养老院……确实是这个门没错。没想到老头养老的地方还挺豪华。”杨奇艺看着顾池递过来的纸条，拍了拍身旁驾驶位的王白晨，

王白晨将车靠边，熄火拉好手刹，“之前的调查，也是差不多查到，他除了待在基地，基本都是在养老院生活。”

杨黎黎一个人占据七座车最后一排，靠着车窗抬头向上望去，“这是法国梧桐树吧，将头顶的阳光完全遮挡了。”

车里没有人回答杨黎黎的话题，视线注视着车前方，不足10米紧闭的铁门。

铁门的造型并不简陋，甚至看过去更像山林深处的庄园大门，当然，要说是山中庄园，也是合适的。

恒寿养老院整个都建设在郊区的一座山上，此刻铁门就是半山腰处。

铁门没有值班岗亭，连接着的，只有左右各两个的摄像头。

安禾佚看了眼铁门的方向，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靠着车窗，微微抬头就能看见高高的梧桐树，初夏里，直射的阳光被树冠遮挡。

‘滴’

车内的时钟响起整点报时，顾池率先打开他那边的车门，“走吧”

“我们就在这门口等吗？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如果门卫拦我们，我们再回来？”杨黎黎扒着安禾佚的座椅靠背。

顾池伸手扶了下车的安禾佚一把，摇头道：“他有所图的不过是我和禾佚两个人。”

车门在身后紧闭，安禾佚跟在顾池身旁向铁门的方向走去。

头顶的梧桐树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细微的光亮透过树梢的缝隙，洒在地上。

两人只是刚靠近铁门，顶部的摄像头无声的转动方位，闪过一阵红光，铁门随着电机的带动，展开一条能过一人的缝隙。

和孤儿院的植被茂密杂乱不同，养老院虽然不少见绿色的植被，但大多是低矮且修建精致的灌木花丛。

顺着中间红色砖块的路一直向前，不远处是一座白色的主楼，三层别墅，不，或许更应该说是庄园。

越过白色的主楼，还能看到后面好几栋的单体别墅，以及最远处，山坡上的尖顶教堂和一个圆弧顶的奇异建筑。

两人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任何人，不论是养老院里的工作人员，还是住户本身。

空气中的寂静让人有些不适，好在头顶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顺着主楼门口的台阶一路向上，大门在顾池轻轻的推动下缓缓展开。

不待两人打量内部的环境，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坐在正对门口，下沉客厅中间，坐着的老者。

老者坐在不远处的沙发区，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袖圆领，眼神直直的看着两人的方向。

安禾佚和顾池对视一眼，向老者的方向靠近几步，不知如何开口更为合适，两人也只是安静的坐在老人对面的沙发上。

无声的对视最终以老人开口而终止，“你们找谁？”

老人像是才注意到自己对面坐了两个年轻人，用力睁了睁自己有些浑浊的眼睛。

顾池皱眉，刚刚两人第一反应，都是以为面前的老者就是钱老。

安禾佚疑惑的开口问道：“您知道钱老吗？”

“钱老？”老人微微低头，思索瞬息，开口道：“姓钱的，这里只有楼上住着的那小子，不过我记不清他具体叫什么名字了，好像……”

顾池和安禾佚对视一眼，视线上抬看向一旁的电梯。

老人还在继续低语着什么，顾池和安禾佚也没打断，视线借机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不远处的电梯传来运作的声响，门口的方向也传来开门的声音。

“李先生，您的午餐已经给您备好了。”门口进来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女人，身穿灰色的工作服，全程无视坐在一旁的顾池和安禾佚，走到老人身旁微微弯腰。

老人的低语被中年女人打断，视线看向门口的方向，“嗯，吃饭，我可不喜欢饿肚子的感觉，人呐，想……”

老人被中年女人虚扶着向门口走去，恰时的和从电梯上出来的人擦肩而过。

“小钱呐，人要吃饭的。”老人站在大门口，没有回头，囔囔的对着背后的人说道

被称呼为小钱的，正是顾池和安禾佚要找的钱老。

钱老听到老者的话没有回头，径直往两人的方向走来。

“不错，长得都很好。”钱老站定在两人面前，间隔一个沙发的距离，

安禾佚皱眉，钱老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像是在说他们是他种在地里的菜，长势良好。

“您好，我们来是想和您聊一聊。”顾池抬手示意钱老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可以更好的方便三人的交谈。

钱老的视线没有分散半分到一旁的沙发上，摇摇头，“不，孩子，是我想和你们聊一聊，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先参观参观我的养老院如何？”

钱老自说自话，也没给两人回答的机会，先一步转身向外走去。“这一栋主要是我的办公区和休息室，当然，还是很多老伙计喜欢聚会的地方。”

顾池和安禾佚对视一眼，跟在钱老身后，向外走去。

从主楼出来，三人走进了小路，绕过主楼，向后面山坡的方向走去。

“你们刚刚遇到的那个老人，叫李辉，今年应该九十多了，在我这庄园，住了八年了，”钱老走在前面，自顾自的说着，“那边，那栋楼里住了两夫妻，和我差不多，六十多岁，那边……”

安禾佚顺着钱老示意的方向看去，一栋栋小别墅展现在两人的眼前，是刚才主楼遮挡下，没有看到的。

小路在主楼旁，是沿着坡地修建的，一路向上，能够看到的山庄全貌便更全面。

踩着地面上落下的枯叶枯枝，发出的嘎吱声清晰入耳，钱老在小路转角的地方站定，“养老院这种地方，虽然住着的，是社会定义的弱势群体，但实际，可是比社会更社会的地方。”

恒寿养老院入住的老人，除了本身收费不低，还需要由人推荐，才能申请入住。

这些老人，都是不简单的社会地位，见识过的社会好坏不同面，也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你们认为的社会，是什么样的？”钱老看着前方，虽然是提问，但没有给顾池和安禾佚两人回答的时间，继续道：“嗯，人类社会，也不应该是一个人所认为的那样简单，不是吗？”

安禾佚的视线还落在脚下不远处，成片的小别墅，钱老已经继续顺着小路向上，踩踏枯叶的嘎吱声再次响起。

“钱老，想必您也清楚我们来找您的目的，”顾池开口说的话，唤回了安禾佚的思路，也拉扯了钱老继续向上的脚步，“就像您说的，社会不是一个人所认为的那么简单，那么您想要的，研发出进化的编码试剂，就符合社会的需要吗？”

钱老给安禾佚的感觉，和之前想象中，利益至上的并不一样，走在他们前面的老人，看上去有几分儒雅，更多的是锋芒内敛的沉稳感。

至少在这一刻，安禾佚都天真的认为，钱老或许并没有那么难沟通，

“孩子们，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钱老没有回答顾池的问题，而是指着小路尽头的方向，是之前进铁门的时候，就看到的那座山顶教堂。

安禾佚上前几步，靠近顾池的位子站定，

“这里有些老人，他们有自己的信仰，所以需要建一座教堂。”钱老继续道：“需要的东西，自然就有人去将他们创造出来，你的问题，前后逻辑，可是错的呀。”

顾池垂在一旁的手握紧又松开，不用说有没有其他人需要，按照钱老的话，只要是他自己想要，就不会停滞他的计划。

“钱老，如果真的研发出了可以帮助人类变成感染者的试剂，你不会觉得，这样对很多人来说，是不公平的吗？”安禾佚上钱几步，距离钱老更近了些。

“公平？孩子，你还是太天真，如今的社会，还能如何去谈论什么事情是公平的？”

钱老看向和自己并肩站着的安禾佚，反倒是微微一笑，

“很多人努力工作的目的，不就是希望用劳动换取的报酬，满足自己想要的生活所需吗？那我想要的，能够去达成的，就有错了？”

安禾佚抿紧唇，眉头紧锁，钱老的话竟然让他觉得有些道理，但成为感染者的试剂，并不是研制出来，想要那么简单，它的出现，会很大程度的影响如今社会的阶层和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