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右是被饿醒的,旁边矮几上的肉香直往鼻孔里钻,差点没在梦里咬舌头。
此刻也顾不上是人还是猫,肚子饿着着实难受。
四下不见严泽野的身影,迟右颠着三条腿,倒也没费什么力气爬上了矮几。
上面只放着一个碗,迟右凑过去闻了闻,是煮熟切成片的牛肝。
迟右不爱吃牛肝,爱吃牛肉。
现下可不容他选择,表情嫌弃着,却是一口气吃了个精光,碗的釉面都被舔得盈盈发亮。
胡须上沾了肉沫,迟右抬起自己的猫爪捋了捋,呲溜一口又舔干净了爪子。好像在适应成为猫的身体上,并没费什么力气。
有脚步声传来,离得很远,迟右飞了飞耳朵,忽然变得敏锐的感官是变成猫后给他带来的特性。
迟右连忙爬回沙发上躺好,闭着眼装睡。
为什么要装?不知道,本能反应,毕竟他对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很未知。
来人走到了他身旁,迟右闻到这个气息是属于严泽野的。
严泽野在他面前停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他的情况。
迟右不敢动,他还没接受用猫的形象去面对人,索性两眼一闭来得干净。不过如果眼前人是周仁或者简星,他可能会对他们求救,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跟严泽野不熟。
又过了片刻,严泽野还没走。迟右身子绷得僵硬,忍不住很想伸一伸腿。
感觉到严泽野在朝着他靠近,迟右又不敢动了,只得强忍着继续装睡。
严泽野的手指落到了他眉心,然后又没动静了。
他到底在干嘛,迟右实在好奇得很。就算撸猫也不是这样撸的吧,手指搁着不动,弄得他脸上痒痒,还不敢挠。
严泽野摁着迟右眉心的地方,温度逐渐升高。
刚开始,迟右只当是对方手指传递过来的热度,但随着身体愈来愈热,这才感到了不对劲。
跟先前在教室里的感觉一样,全身从下往上开始沸腾,他很想靠近跟前的人,不止是手指的轻触,而是想要得到更多的抚摸。额头、脸颊、身子,或者其他更敏感的部位。
迟右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嗓子干涩得快要冒烟了,呼吸也压不住了,越来越急促。
好难受。
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装睡不装睡,迟右撑起了眼缝,还没看个究竟,只听严泽野短促的“嘶”了一声,而后一张脸就贴了过来。
太、太近了。
虽然此刻自己是猫,但内里还是人啊。迟右没跟人贴靠得这么近过,近得能感觉到对方嘴唇上的温度。
等等,这样不对啊!
迟右一张脸憋得通红,幸好被一身的毛盖着看不见。严泽野这是在干嘛呀,是在亲自己吗?
就算是猫也不能这样啊。
可怕的人类,征询过猫猫的意见吗?猫猫也有自尊,猫猫也有猫权,猫猫也有……初吻的。
迟右烧出一脑子的胡思乱想,俨然没感觉到对方只不过是靠得很近,嘴唇根本就没有触碰到他的。
严泽野曲起食指朝着迟右脑门上一弹,浑身的热气顷刻散去,那种失控的躁动荡然无存。然而还没等迟右体会到舒爽,眼前一花,又失去了意识。
-
这一晚上,迟右晕来睡去折腾了好几次,这回是被冷醒的。
迟右从沙发上坐起身,抱住冷起鸡皮疙瘩的身子——是的,人的身子,赤条条的。
一身的毛不见了,猫爪也不见了,他又恢复了人形!
他喵的,到底闯了什么鬼呀。
迟右使劲搓揉脸颊,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些。
沙发另一端的扶手上搭着一件睡袍,迟右爬过去拿来裹住赤.裸的身体。
睡袍是夏季款的丝滑材质,深蓝色,很宽大。迟右也有接近一米七八的身高,穿上后衣摆直接垂到了脚踝。
有得蔽体就行,迟右系好腰带,瘸着脚找门——得赶紧离开这里,被严泽野撞见怕是说不清了,这幅样子会被当成变态的吧。
说是从猫变成大活人,会有人信吗。
先前变猫的震惊大于对自身的关注,此刻恢复人形后迟右才发觉浑身上下都细细密密的疼,想来周身都有伤。
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顺畅,没有胸闷心痛,心肝脾肺肾也无甚不适感,看来是没内伤。从二楼摔下来,运气算不错,仅仅只是崴了脚。
借着室内常亮的灯带,迟右看清沙发对面是宽大的落地窗帘,他轻手轻脚的移动过去,掀开了一条缝。
竟然是整堵墙的落地大窗,外面像是个庭院的样子,有高高的围墙和栅栏。
天色灰蒙蒙的泛着白,一夜就快过去,快要天亮了。
迟右贴着墙终于找到了大门,开门出去又是一个小院,铺设着一条平整的石板路。
迟右沿着石板路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地方是个独栋的小别墅。
没再停留,忍着脚伤一鼓作气,顺利的出了小院。
终于松了一口气,迟右借着天色辨着方向。
这里似乎有点偏远,建筑物稀疏,都是类似的独栋小楼。周围也没见有其他住宅。大概就是小别墅群了,迟右猜测。
沿着马路走了好久,终于碰到人,借了手机给周仁打电话。
周仁大约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声音浑浑噩噩:“迟右?你在哪儿?”
迟右瞅着路旁的指示牌:“西临区,平谷路,这里好像是个别墅区,我在马路边的。”
递还手机的时候,路人上下打量着他。人是长得周正,就是这睡袍、赤脚,两手空空还跟人借手机,不是遭了打劫就是被女朋友逐出家门。衣冠不整桃花面,嗯,多半是后者了。
迟右道过谢,把睡袍襟口扯高了些,一颠一跛的朝绿化花坛边沿坐了下来,等着周仁来接他。
一个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迟右面前,人高马大的周仁开门下来。
迟右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怎么这么长时间?”
九月中旬的清晨,只一件单薄的丝料衣服,这温度,只能说不至于冻死。
周仁抓了抓睡得立起来的头发:“我等到宿舍楼开门了才出来的。你又不说具体地址。”
迟右抱着双臂上下摩擦取点热气:“你不知道在电子地图上查一下吗?平谷路,有别墅区的地方。”
“我查了,这一片都是别墅,平谷路有一路二路三路四路,还分南北。你光说马路边,我只能挨着找过来。”说完才注意到迟右一身奇怪的衣着。
“迟右,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宠物医院值班吗?怎么……”
学校在东区,而这地方跟学校几乎是横跨了一座城,周仁说的也没错,就是等得太久,又经历了一番离奇的遭遇,迟右心里也是憋得发慌。
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叹了口气:“回去再说。”
-
两人回到宿舍接近九点了。
宿舍是四人间,今天没有早课,专业课是在十点才开始。另外两个室友也不着急,一个在玩游戏,一个躺在床上刷手机。
迟右经常有夜班的兼职,所以两人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了声“回来了”,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迟右虽然不孤僻,但也不是热络的性子。从小到大这十多年,身边只有简星一个朋友。要不是周仁主动接近,他的朋友数量怕是永远不会大于1。
至于能接受周仁,除了周仁个性老实外,还是因为简星。
大一刚刚入学报道的时候,简星非要跟着迟右送他到宿舍。报道那几天,各处都是人,宿舍楼也是可以随便进出的。
迟右是最后一个入住,简星提着冷饮分发给同寝的三人,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其实就是在替迟右跟室友们示好。
刚开始他们以为这是迟右的女朋友,后来熟悉了才听迟右说,简星和他只是姐弟关系。
周仁一听就开心了,从此迟右做什么都要跟着。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而迟右又是常常跟简星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变成了三人行。
迟右拿了换洗衣服,进到卫生间洗漱。
热水浇头下,冲去一身疲乏,也让细小的伤口痛感倍增。擦干穿好衣服,迟右没有马上出来。
他趴在洗漱盆前,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凉水往脸上浇,想用冷水的刺激让自己清醒。
确实是越发清醒了,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严泽野幽潭般的眼神和贴近他的血色嘴唇。
至于猫的那一部分,竟然被略过了。也是,过于奇幻,实在不真切。
更重要的是,纯情男大迟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简星不算,结果被刚刚认识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的男教授夺去了“初吻”。
迟右摸了摸自己两片嘴唇,烫手似的倏然拿开。
这一耽搁出来,室友已经不在了,只有周仁帮他准备好了课本在等他:“好了吗?范大师的课,你要上吗?”
范大师是动物生化课的老师,叫范培荣,非常严格。节节课点名,下课前还要抽点,点到三次不到,直接挂科重修,没人敢迟到、早退,更不敢缺课。小病小伤的想请假,绝对通不过。换句话说,只要性命无碍,这课就得去上。
迟右忆起严泽野在课上宣布的规矩,选修课而已,也那么多的要求,不知跟范大师比起来,谁更“无情”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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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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