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萤的脸滚烫得如熟透的山芋，她恨不得地上立马裂开一条缝，自己好钻进去。

不知何时，腰间的力量松开了，她仿佛得到特赦一般，猛地弹跳起来，撇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起夜……不小心绊了一跤。”空气似乎变得黏稠起来，每一次呼吸变得艰难无比，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她的喉咙。

盛青葳则不紧不慢地系扣子，时不时抬眼看夏飞萤。

“得去一楼上卫生间。”陈麟的提醒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夏飞萤如释重负，走的时候还带上了枪，冰凉的触感让她镇定了不少。

陈麟跟在身后喊道：“安全起见，我们去门口等你。”

夏飞萤没有拒绝，手指刚按到密码锁，脖子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一根针扎了皮肤。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陷入黑暗，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但没磕到啥，后背和大腿似乎都被人托着。

“飞萤，晚安。”一道温软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如一尾轻羽落在夏飞萤的心上。

好像是……盛青葳的声音。

迷迷糊糊间，她又听到了澎湃的音乐。半睁着眼摸到茶几上的手机——原来是闹铃，现在是凌晨4点50分。

她伸了个大懒腰，只觉得脖子右侧有些酸疼——可能落枕了。

捧起手机，凝视时间，脑子一团乱麻——实在想不起昨晚睡觉前，大家商量了什么，以至于要在第二天起这么早。

地铺那边也有了动静，盛青葳和陈麟都催促夏飞萤赶紧吃早饭。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来接下来得时刻记着备忘录，可能那天被绑架受伤后还留了健忘的后遗症。

她持枪打开地下室的合金门，外面似乎安静祥和。等吃完早饭，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外头吹着略带凉意的清风，还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可能昨晚悄悄下了点雨。晨光微熹，轻纱般的雾霭附着在金色麦浪之上，与城市里的高楼大厦相比，这番景象清爽极了。

脑后挽着的发簪似乎被拨弄了一下，夏飞萤转过头，只见盛青葳笑盈盈地放下手，那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臂也在眼前一晃而过。

他玩笑似地说道：“还戴着发簪吗？打架的时候可能不方便吧。”

“必要的时候也能当武器。”夏飞萤淡淡地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闯入视线的，是一条来自官方的短信。

“致全体民众：军方已凭借人造卫星监测系统，绘制全国灾情地图，每小时更新一次。在此，联邦帝国郑重敦促幸存人员根据电子地图的指示，尽快离开标红的沦陷区，前往绿色安全区。”

随后，夏飞萤打开地图，巴掌大的全息投屏瞬间被刺目的红色侵占，她深受震撼。

而绿色安全区像是路边的秸秆，东一根、西一根，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只占了26.7%的国土面积，夹在红色的缝隙里显得渺小而可怜。

她脚下的村庄被标记了较浅的红色，代表中立区，虽然卫星没有监测到明显的异种活动迹象，但也不在人类的掌控范围。

不过，这里离沦陷区也就十来公里。如果异种要长期圈养人类的话，需要稳定的食物和水。这个村子盛产鱼虾和各种杂粮作物，妥妥的战略资源啊。

“现在的帝国肯定没那么多人力和物力来防守，所谓的绿色安全区大概也是卫星搭配人工智能推测出来的。”盛青葳冷静地分析，分开食指和中指，把中原一处绿色安全区放大。

夏飞萤又迅速把视角切换到实时位置，“真正的避难所位置暂时不会公布，因为异种是有智商的，他们就算不进攻避难所，也极有可能在必经之路上拦截幸存者。话说，你家里人来消息了吗？

”

“嗯，我家人只跟我报了一声平安，在中原地区的一处避难所。关于你和陈麟的家人，能够确定他们得救，但不能泄露避难所的位置，谁能保证我不落入敌手呢？”盛青葳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打开自己的全息手表，展示了他和外公的聊天记录。

“得救就好。”夏飞萤欣慰地点点头，笑中带泪，看向盛青葳的眼神多了一分羡慕，“那……你家人一定会派人来接你吧？”

盛青葳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凝固，他偏过头掩饰慌张的眼神，“等他们有能力再说吧。基地里说不定规矩多，倒不如外面自由。”

夏飞萤笑了，觉得盛青葳还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好心劝道：“自由也是有前提的。盛世的时候可以靠自身的强大独活，但在末世，即使没有异种，远离必要的生存资源，也是很艰难很危险的。”

盛青葳收回手，五指百无聊赖地搁在大腿侧面轻弹着，“既然你俩被拉黑，就说明官方不欢迎你们回去，也别强求了，说不定还会搭上性命。”

夏飞萤岂不明白这道理，但她的人生信条就是不允许自己不明不白地活着，更何况，背后的真相可能关乎全球人的命运。但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则而连累别人，欠下什么人情债，像盛青葳这样有家可归的人，她还是耐着性子劝他和家人团聚。

盛青葳皱起了眉，明显有些不耐烦。

恰此时，陈麟吊着全息手表上的钢索，从树上荡了下来，收起军用望远镜，表示周边没有任何异常。随后，他听闻自己的父亲没事，激动地抱紧盛青葳，谢天又谢地。

那么，当下的目标就很明确了，便是前往绿色安全区，即使找不到避难所，也总比在红区安全。在此之前，得要带上物资，顺便再去超市搜刮一点。

陈麟的父亲没有囤货的习惯，老年人嘛也不吃什么零食，他们拢共搜出四五斤的大米，以及两大袋燕麦、一箱盒装牛奶、一些水果，不易保存的生鲜肉品都略过了。

远处的青山在晨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像是宣纸上勾勒出的水墨轮廓。

在陈麟的指引下，夏飞萤向着大山的方向拐了十七八个弯，终于看到前方十几米处有一处掩映在香樟树下的平房。

只一眼，她就急刹车，吃惊地指向超市门口停着的面包车，而车旁却一片狼藉，有歪斜的广告牌，还有满地花花绿绿的垃圾。

盛青葳投来警惕的目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陈麟则遗憾地摇着头说：“有人捷足先登了。”

“未必是人，异种的飞行速度和普通人类差不多，远行的话应该还是会借助交通工具的。”夏飞萤解开安全带，一副要准备下车的样子，“这超市有后门吗？能绕到那边去看看吗？”

“走吧。”陈麟使了使眼色。

三人带着武器，踮着脚尖摸到超市侧门，还没走近，就听到一声咆哮，感觉地面都震了一下。

“你自己走吧，别烦了。”

“放屁！你们没听说过放虎归山吗？现在什么世道？心软只会害了自己！”

三人齐刷刷趴着门缝往里看，依稀看见六七个男女围成一圈，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侧了一下身，这才露出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人。而那男人捂着右边脑袋，表情很是痛苦。

夏飞萤一一审视众人，从容貌上看，他们都有明显的皱纹，应该都是人类。因为异种不会衰老，上了年纪的人若是变异，会回到二十几岁的状态。

“女人还是别说话了，就这点见识！”不知是哪个男的来了这么一句。

夏飞萤不由得切了一声，嘴巴上随即捂来一只手。她刚想推开那只手，前面的陈麟回头做了噤声手势，然后了然地挑了挑眉，继续趴门缝。

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但身后的盛青葳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夏飞萤敢怒不敢言，而盛青葳似乎又靠近了一些，那股花香又飘然而来。

夏飞萤只能在心里吐槽：逃难还有心思喷香水，不愧是学艺术的！

“就他这种人，去城里读了书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敢骂劝他早点结婚的亲戚多管闲事。”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年就是你引来了新闻记者，害得那厂子没法建在我们村，挡了大家的财路。”

“他脑子不正常，喜欢跟大家对着干。要是不打死他，他说不定会勾结异种害死大家！”

“是的是的！”大家群情激愤，振臂高呼。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霍然起身，面红耳赤地指着周围人说：“你们真是财迷心窍！万一那个厂子污染了环境，我们还怎么种地？再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揪着以前的事不放？”

“我可是看见了，你昨天逃跑的时候没扶身边摔倒的孩子，害得孩子被异种吃掉了！再结合他之前的事情，这种人不值得浪费粮食！”

“你血口喷人！”男人喷了一口唾沫，撞倒面前的人，歇斯底里地吼道，“都让开，我要去救我的女儿！”

其他人见状，纷纷举起手里的刀具。

千钧一发之际，夏飞萤掰开盛青葳的手，推开陈麟的肩膀，再一脚踹开铁门，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猝然一声巨响收拢一切嘈杂，所有人愣了一秒，对突然出现的夏飞萤惊恐不已。而那个膀大腰圆的胖男人直愣愣地看着掉在脚边的菜刀，想捡，又哆哆嗦嗦不敢弯腰。

夏飞萤转着枪，懒懒地地说道：“在玩审判游戏呢？”

“你……你是谁？什、什么意思？”一个精瘦的矮个子中年男人似乎比较勇敢，站出一步，举着菜刀，结结巴巴地说着。

“就当我多管闲事吧，多数人的正义未必是真正的正义。”夏飞萤很坦荡地回答道，而且有恃无恐，眼神里藏着一分狠厉，“反正子弹肯定比刀快，你们尽快从我眼前消失吧。”

此话一出，那群人脸上的惊恐就褪去大半，议论声纷纷而起。

“这应该是人类吧，异种哪会多管闲事，直接上来开吃了。”

“确实啊。”

“但……我们还是先走吧，她手里有枪啊。”

而刚才被众人围起来的中年男人看看夏飞萤，又看看其他人，陷入沉思。他应该三十好几了，有些发福，肤色暗沉，眼睛小得像颗豆。他身上最显眼的，就是白色衬衣中间的黑色脚印子。

人群中心的胖男人似乎是带队人，他的眉间随即印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张开手臂，示意众人后退，客气地对夏飞萤说道：“请问，你认识他？”

[玫瑰]瞒不住了祭出大招，无奖问答：盛青葳和陈麟到底是什么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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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抉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