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五公里有个关卡，路障和栏杆都七零八落的，岗亭旁边还有两把倒下的椅子。”夏飞萤很平静地说着，对这种满目疮痍的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了。

盛青葳紧挨着夏飞萤的左臂，把投屏上岗亭顶部画面放大，眼睛也瞪圆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屋顶上有一具尸体，不对，只是一条断臂。”

如此近的距离，夏飞萤轻轻一吸，萦绕在盛青葳身上的清雅花香，又丝丝缕缕地沁入她的心脾。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他小臂上缠绕的纱布，她又心疼起来。

咚的一记跺脚声把夏飞萤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阿永瞪直了豆大的眼睛，激动地晃着手指说道：“昨天救援队应该就在这个地方和异种交战。”

紧接着，画面转移到右侧树林，三人屏息凝视，逐渐张大了嘴巴。

在枝叶的缝隙之下，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帐篷绵延开来，像是一朵朵巨型蘑菇。不时有人穿梭其中，有的人背后有翅膀，而有的没有。光是望远镜里看到的就有一百多个，更棘手的是，有些异种手里还端着机枪，很可能就是劫掠救援队得来的。

卫星监测也不是万能的，虽然这片营地很大，但藏在树林里，难以获取全面信息。

阿永挤了一下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炸弹之类的，炸掉那里，我们不就能通关了？”

盛青葳立马摇头，眼神里透出几分不忍，说：“你看，营地里还有很多没翅膀的人，所以我们也不确定那些是不是人类，贸然用炸弹可能会误伤。”

“可是……如果不清理两边的营地，恐怕根本过不去。”阿永犹犹豫豫地说道，“这关卡附近肯定有监控，一有人过去，异种就会出来拦截。”

夏飞萤一时语塞。说实话，等离子弹确实有，爆炸产生的热辐射和电磁脉冲能毁灭百米范围内的一切活物和建筑。但也只有三颗，要省着点用。

更何况，万一营地里真有人类，她恐怕要在自责和愧疚中度过余生，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好在，盛青葳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夏飞萤便对阿永说道：“我们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吧，尽量不要牺牲无辜的人。可以往营地里放□□，趁机冲过关卡。”

盛青葳又补充道：“保险一点，公路上再放点烟雾弹。我们有热成像仪，一样能过去。”

“对，这样更好。”夏飞萤眼前一亮，见盛青葳竖起手掌，她也自然而然拍了上去。

阿永连声赞叹这主意不错，抹着额角躺下的汗水，却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

兀地，树上传来一声“卧槽”，陈麟吊着全息手表的钢索，顺溜地降落地面，“刚巧那边树上有个异种也在用望远镜，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我赶紧下来了。”然后他发现，三个人已经“背着”他商量好了作战计划。

由于发射筒的射程有限，陈麟只能把车子稍稍开近一些，然后四个人带着武器，在树林里徒步前行一段距离。

找到合适角度后，装填、发射，两颗□□在空中呼啸着划出两道抛物线，最后便是烟雾弹。

前方，烟雾像骤然绽开的巨大白花，霸道地侵占了道路，与两侧的催泪烟雾连成白蒙蒙的一片帷幕。

“坐稳了！”陈麟一声令下，猛踩油门冲入其中。

夏飞萤紧盯全息投屏上显示的热成像，好几个闪烁热源从两侧向公路靠拢，她一时心跳如鼓。很快被甩开，但仍有一个紧追不舍，而且离车子越来越近。转眼间，车顶趴了一个蜘蛛形的热成像。

“是B型突变体吧，有八条触手，飞行速度非常快。”盛青葳搭着夏飞萤的手腕说道。

夏飞萤还没来得及回应，车子就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四扇车窗上几乎同时贴来褐色的条状物，有小臂般粗细。

似乎是那些触手在发力，车子像发疯的野兽上下左右乱晃，像海盗船一样，被眩晕感包围的夏飞萤只能先关闭全息投屏。

前座的陈麟扯起嗓子喊道：“先开窗弄断触手！”

而面前已经徐徐飘了来几缕白烟，夏飞萤朝左边一看，盛青葳把车窗打开三分之一，横握刀柄，刺啦一下割断了触手，刀刃上还挂着肉褐色的黏液。

她也打开车窗，贴着触手连开三枪，触手应声而断。

再看陈麟，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操刀；而阿永略显狼狈，像锯树一样锯断触手，因此多费了不少时间，也把大量白色烟雾带了进来，车内能见度迅速下降。

夏飞萤呛了几口，底座便传来更猛烈的震动，似乎是车子在离地面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坠落。她颠得尾椎疼，短暂停顿几秒后，车辆再次启动。

晕头转向的她奋力挥手驱散烟雾，重启全息投屏，惊呼道，“见鬼！它还黏在车顶上。”

驾驶位上接连传来咳嗽声，盛青葳紧张地问道：“陈麟，你还好吗？”

话音一落，砰的一声巨响伴随一阵极其强烈的颠簸。夏飞萤猝不及防被安全带狠狠勒了一下脖子，而后上半身又弹回椅背。

刹车了。

而此时，夏飞萤透过车窗，清晰地看到车头和杂草丛生的峭壁来了个亲密接触。再回头，那白蒙蒙的一片已被远远甩开。

“先下车！呛死我了。幸亏撞停了，不然开到悬崖下面碎成渣渣。”陈麟一边抱怨，一边解开安全带。

夏飞萤刚庆幸冲出了烟雾范围，注意力又被牢牢锁在屏幕上，车顶的热成像正在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

不多时，阿永惊叫了一声。

夏飞萤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烟雾缭绕间，她隐约看到挡风玻璃上露出了一张倒吊的脸。然后，脖子、胸口、腰腹……都慢慢从车顶上方移了出来。

盛青葳率先下车，夏飞萤紧随其后。

许是察觉到了动静，趴在挡风玻璃上的人转过来，看那稚嫩的模样像是个初中女生，还穿着粉蓝色的运动装。

她的身侧仅剩两条触手，如同蛇一般逶迤蠕动，这恶心的触手着实和漂亮的蝶翼格格不入。她微微转动血红的眸子，像是挑选目标一样，随后突然侧身一跃，正好对着盛青葳的方向。

盛青葳沉着而镇定，正面迎击，举起匕首，竖着劈断一条触手。

女孩吃痛叫了一声，另一条触手不知甩向哪里，阿永也惨叫了起来。

夏飞萤抓紧机会绕到后方，揪住女孩的马尾辫，用力一拉，举起匕首对准女孩的颈动脉扎了进去。

女孩瞬间翻起白眼，咽了气，最后一条触手也蔫蔫地垂下来。

“卧槽！出手真快啊！”姗姗来迟的陈麟给两人投去佩服的眼神。

“常规操作。”夏飞萤觉得用冷兵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未几，盛青葳递来一只蝴蝶流苏发簪，“我就说打架的时候，发簪容易掉吧。”

夏飞萤一摸后脑勺才发觉，马尾辫已经垂了下来。她讪讪地道一声谢谢，刚伸出手，盛青葳便收拢五指，绕到后方。

“帮你盘起来吧。”盛青葳不由分说，拉直辫子，缠上发簪，顺溜地盘好了。

夏飞萤摸着板板正正的发型，又道了一声谢谢，心想：他会的东西可真多。

这时，几声“哎呀”打断了他们。循声望去，正是阿永痛苦地扶着车头，另一手是按在大腿上。看样子是受伤了，他掀起裤腿，一团馒头大小的紫红色肿块赫然隆起在膝盖上。

“摔了一跤而已，还好穿着长裤，不然皮都要蹭掉一块。”阿永一瘸一拐地催促众人上车，眼睛和鼻子都挤在一起的表情里还透着一股隐忍。

之后的旅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快11点的时候，农林大世界的牌匾悬在了头顶，孤独地衬着澄澈如练的碧空。

周围杂乱无章的车辆无声地诉说着灾难，有的车头被撞烂，有的已成一副焦炭，还有的车门半开，一具干瘪的尸体还坐在驾驶位上，细麻杆一样的手卡在方向盘里。

陈麟把车停在一处灌木丛后面，四人把手机都留在车上，只带手表和武器。

路过一片树林，阿永再次接起女儿的视频通话。

当画面转到闺蜜时，夏飞萤看到那张疲惫的、布满泪痕的脸，心脏越发跳得厉害。可还没说上话，上方就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听不清在说啥。

她仰头一看，几个异种振翅高飞，宛如一张张镶着黑红宝石的白色飞毯。

异种们似乎发现了地面上的目标，齐齐急转弯，像老鹰锁定猎物一样俯冲而下，猩红的眼眸裹挟着贪婪和腾腾杀气步步逼近。

仿佛有一股气流狠狠压在夏飞萤心头，她匆忙开枪应战，不知连开了多少枪，只见枝叶像雪花一样在空中打旋，却不见异种身上蹦出一个血沫子。

与此同时，陈麟利用一棵树当掩体，枪枪爆头，瞬间解决三个异种。他冲夏飞萤说道：“描边大师，你别浪费子弹了。”

夏飞萤真是又烦又恼，这时候身上也只有一件武器啊！

就这分心的一刹那，斜里现出一道鬼魅般的影子，夏飞萤侧身堪堪躲开。而那个异种顺势扑倒了阿永，还好阿永眼疾手快抓住了黑色鞭子一般的虹吸式口器，另一只手挥着菜刀劈向异种的头颅，一串血花飞溅而出。

夏飞萤立刻上前，单手掐住那个异种后颈，一把拎开他，并补了一枪。没等她松一口气，眼前闪出一道凛冽的银光，刹那间没入一个异种的脖子。

原来是盛青葳。他从容地拔出匕首，翻转手腕，回身挥去一刀，却撞在一条口器上，发出铮的一声，手背上的青筋像山峦一样猛地突起。

而那个异种调转方向腾空而起，扑棱着硕大的蝶翼。盛青葳直接跳起，拽住异种的手腕用力下拉，一刀封喉。

夏飞萤再一次被盛青葳的身手折服，但不远处还又一个异种，却往别的方向飞去。

夏飞萤害怕他搬救兵，抬手扣动扳机。这一回，子弹如愿打进了异种的脑袋，异种便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落。

林子似乎又恢复了安静，斑驳的树影投射在满地的尸体上。站在被自己击毙的异种旁边，夏飞萤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欣喜。

算是给自己争一口气了！

无意间，她瞥见盛青葳右臂上缠绕的纱布，想着他刚才右手发力会不会牵扯伤口，便关切地问道：“你手上的伤，没事吧？”

盛青葳局促地甩掉匕首上的污血，匆匆走过夏飞萤身边，沉着嗓音说道：“我没事，赶紧走吧。”

真是去他的中立区！从环山公路到这里，异种还是一茬接一茬地出现。走到这一步，也没回头路可言了。

夏飞萤默默抱怨着，由于阿永伤了膝盖，他们比原计划晚了十几分钟才赶到美食城。

放眼望去，六层高的楼面破了好几扇窗户，像是破旧衣服上的补丁。

一进门，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桌椅和尸体扭成一团随意拦在路上，空隙处还有很多残羹冷炙形成一滩又一滩油腻的糊糊。

众人踮着脚跨过这片狼藉，前方的楼梯口闪过一道人影。

夏飞萤：除了阿永，我的战斗力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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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抉择（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