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外界的风起云涌,自然是影响不到围炉院的,穗宁与学生们依旧每日读书上学,生活平静如水。
唯一感到不平静的大概就是中书令大人了。
“今日为什么又是这样的菜?没有肉吗?”又圆润了一圈的老大臣瞅着桌上的菜肴,转头问下人。
下人也畏惧这位大人物,连忙跪地道:“大人,老夫人说要接济难民,近来府中都在节衣缩食……”
其实其他人吃的比他还不如,送到中书令大人这里的算是最好的菜了。
由于一直在施粥的缘故,哪怕城中其他富户以纪家为表率,也都捐献了一些财物,但对纪家来说,大量供给难民维生还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近来整个府中都开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好在二房生意做得不错,攒下不少银钱,所以还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生活质量肯定是要下降的了。
中书令龇牙咧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好夹起了一块藕片。
藕片是卤过的,又辣又入味,本来他不爱吃这些素,这会一尝倒又觉得不错了。
中书令问:“这是什么做法?又是你家小小姐做的吧?”
下人闻言,立马笑说:“是呢!小小姐专门吩咐厨房给大人您做的,据说是叫卤味。”
中书令点了点头,“行吧,你下去吧。”
下人诺诺应声离去,中书令转头瞧了眼窗外,他住的院子里种了一棵红枫,这会正飘落几片绯红的枫叶。
“深秋了啊……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距离他来到泰安县,已经快两个月了,此时已是十月中旬。
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地里的红薯也快成熟了,估计十月底、十一月初就能收获。
时间快得他有些猝不及防,中书令大人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最近他每天都要看自己的肚腩,这肚子鼓起来就很难下去,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发起愁来。
这么回京去,岂不是惹人笑柄?
唉!
只是心里这么想着,手里还是不停地夹菜,今日吃的是卤藕片、卤鸡腿、卤豆干,卤味极为下饭,他一口气就着菜吃了三大碗白米饭,才终于歇了下来。
等吃完看着桌上空荡荡的盘子,又一次陷入到懊恼的情绪中。
“不行,该减肥了!”
中书令大人如此思索。
于是这天去围炉院上完课后,他便去请教岁岁如何才能减肥。
如今整个纪府,敢毫无顾忌地跟他说话交流的,也就只有穗宁一个人了。
纪逢礼与纪经天自然是不敢跟这位大人物称兄道弟的,每次见都毕恭毕敬,其他人更不用说,一个个将中书令当佛一样供起来,只有穗宁这个小家伙年纪小,不懂得上下尊卑,见了他敢嬉皮笑脸说话。
小女娃听说了中书令大人的烦恼,睁着圆溜溜的眸子,道:“中书令大人要减肥吗?”
中书令抚了抚须,摇头晃脑地说:“肥硕如鼠,终是不美。”
小女娃眼珠转了转:“大人,我听说减肥有两个方法。”
“什么?”
“管住嘴,迈开腿。”
“极有道理。”
穗宁便板着小脸道:“咱们可以先试着管住嘴,我明日便叫厨房给您准备减肥餐,如何?”
中书令大人拧眉思索片刻,艰难地点了下头。
第二天,中书令大人看着眼前一桌子绿油油的青菜,清炒红薯苗、凉拌藕片、清炒大白菜、清炒冬瓜,样样都绿的人心慌,还一点油水都没有!
他吃了几口,那清汤寡水的吃得脸都绿了。
然后当天就找到穗宁,觉得管住嘴是管不住了,他想迈开腿。
小女娃似乎早有所料,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那中书令大人可以跟着我们一起练武!”
她说的练武是围炉院学生们每天半上午都会打的一套功夫,跟现代上学做课间操类似,不过这套功夫却是真正有杀伤力的,也是之前赵家奇教给他们的招式。
赵家奇的功夫极佳,据他说这套功夫有拉伸筋骨的作用,围炉院学生们天天都会练,中书令也看过几次,虽然他看不懂练得怎么样,但那群孩子态度还挺认真。
说到赵家奇,穗宁就想到了科举的事。
赵家奇是来参加武举的,本来八月就要去考乡试,结果八月初他家中祖母突然重病,他只好赶回家乡,因此也错过了乡试,只能等来年再参加。
还有杜臻,他乡试以前就考过了,九月在州府也考过了府试,考完便给恩师纪逢礼里寄来了信报喜,穗宁也跟着看了一眼。
后来她算了算,似乎正是从那段时间起,杜臻的果实就成熟了。
穗宁至今也没摘杜臻的果实,杜臻一看就有前途,还能再长长。
之后杜臻出发去京都,一路上也没个消息,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
想到这里,穗宁便问:“中书令大人,京都科举殿试现在已经开始了吗?”
中书令:“你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穗宁便将自己的担忧讲了出来。
老大臣笑呵呵道:“这你可不必担心,围炉院出去的学生,定然是不会差的。至于殿试,这个时间是不定的,得看陛下的安排。前些时日陛下忧心淮南道的灾情,心神疲惫,估计还没开始,不过如今应该也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的科举还没有完全定下规则,毕竟才实行不到一百年,制度不完善也很正常。
所以一般科举就是皇帝想要人才了,就开启一次,而不是固定多少年开一次。
科举的时间也很随性,一般都是秋季开始,但具体什么时间点,还得看皇帝的安排。
中书令所料不差,**月时皇帝为淮南道茶饭不思,自然没空去管什么科举。
等到了十月,天气渐渐凉下来,红薯的横空出世也让天子放下了一半的心,顾廷晏也派了出去,反叛乱军没几下就被击溃了,淮南道的乱象也跟着平息,天子这才有了一点闲心,去看一看今年的人才。
“京试可出了结果?”某日早朝,天子问朝臣。
科举步骤分为乡试、府试、京试,即在县城考一次,通过者要去州府再考一次,然后还要去京都考一次,京试有名额者才能去殿试,不过很多人习惯将京试与殿试混在一起,大概是殿试太重要了,才引得人们聚焦。
礼部尚书立即出列,高声应道:“禀陛下,五天前,京试已出了结果,众学子都在驿站等候,只待陛下考教。”
天子道:“既如此,便安排殿试于三日后吧。”
“谨遵陛下旨意。”
天子下朝便收到了递来的入选的学子名单,他自然是一个都不认识,不过礼部尚书会给他介绍。
“陛下,老臣以为,这一位学子还算可造之材。”
天子瞧着那名字,平平无奇一个杜臻。
“哦?”
尚书道:“这位学子来到京都后,曾向我麾下下属行卷,老臣也偶然看了他的文章,倒是颇有一番巧思。”
行卷其实就是自我推销的意思,这个时代很流行,一般就是考生还未考试前,向一些官员推销自己的文章啊诗赋啊,如果得到上官的欣赏,或许就能增加考中的概率。
可见科举制度的完善,还颇为任重而道远。
天子又“哦”了一声:“什么文章?”
礼部尚书早有准备,从宽袖里拿出一份早就誊抄好的文书来,恭敬地呈到天子面前。
天子神色如常地翻开一看,看完面色也没什么变化,只道:“确实有一番巧思,只是还有些稚嫩。”
尚书又笑道:“说来也是巧,这位杜臻,乃是围炉院出来的学生,师从纪翰林。”
天子这才眉头一挑,“果真?”
“自是不敢欺瞒陛下。”
“如此一看,这文章倒是与纪逢礼的那篇育人之道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了。”
“老臣也是如此觉得。”
天子思索了一会,才道:“既然是围炉院的学生,那便不必多关照,看看他的真才实学。”
尚书恭顺地笑道:“是。”
只是入了天子的眼,如何能不关照呢?这围炉院啊,还真是得了陛下的青眼了。
……
“杜兄!”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杜臻从书本中抬起头,看向走近的两人。
“张兄,徐兄。”
“杜兄又在看书?你不是早已得了尚书大人的青眼吗?怎么还这样认真?”
来的两人也是这次进京赶考的学子,跟杜臻一样住在驿站里,京都的驿站地方很大,也是为了方便接待外地来的学子,居住不要钱,只是吃饭要自费。
一些贫穷人家的学子就会住驿站,有钱的自然是选择城里的酒楼了。
一般能过府试的学子能力都不差,京试的录取名额也多,足足录一百人。
杜臻这次考了第十三名,他面前这两位名词都比他低,经常会说些酸话。
其实主要还是那天,礼部尚书找杜臻说了些话,就被人传说他得了尚书的欣赏,能“保送”了。
杜臻抿了抿唇,端正的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情:“为学子者,本就该勤奋好学,难道两位兄长读书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一旦考上就不再学习了吗?恕杜某不敢苟同。”
两人被他这话怼的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见杜臻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走了。
“哼,这人就是搭上了尚书的关系,现在就瞧不起我们了……”
“就是就是,装什么样啊……”
杜臻能隐隐听到两人的话语声,心中也觉得无奈。
其实尚书那天找他,不过是问他老师的事,并未与他说太多私话,更别提给他提点了。
杜臻想到近来京中流传的围炉院的声音,只觉脚步沉重,背上仿佛背着无形的压力。
围炉院名声大噪,岁岁小姐被封了县主,那泰安县小小一隅之地,陡然成了闪亮的明珠。
杜臻想到自己同样出身围炉院,低头看着身上穿着的围炉院的校服,神情不禁越发坚定起来。
他可不能为老师,为岁岁小姐,为围炉院和泰安县丢脸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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