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虽然当初穗宁承诺做好的第一架木犁要给老农用,但现在曲辕犁做好了,决定权却并不在他身上。
曲辕犁实验大获成功,纪经天喜不自胜,接下来他要把这个世界上第一架曲辕犁带回去,呈给自己的上司,然后再让徐县令把这个消息传递到天子手中。
指不定还要把这张犁千里迢迢送到京都去。
古代就是这样的,你要是搞出什么好东西,肯定要给皇帝看一看。皇帝亲眼看过了,知道这是好东西,才会给你奖赏。
若只是一纸空文呈上去,没有真凭实据,谁会信你的话呢?
而且把好东西送上去也是表示对皇帝的一种尊重,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出来一个好东西不先给皇帝,难道是有不臣之心?
穗宁记得以前看过哪本书里记载了一个历史小笑话,说是有一位大臣在湾省当官,年年都要给皇帝寄芒果,芒果一熟就寄过来一筐,千里迢迢送到京城的时候都已经坏了大半了。
皇帝叫他不必送了。
尽管如此,他每年还是送,从来没有一年落下过。
难道他送的是芒果吗?不是,他送的是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呐!
不过纪经天也说了,等回去就叫城里的木工加班加点做曲辕犁,他会把图纸公布出去,以后这曲辕犁人人都可以用。
纪经天待了大半天就急不可耐地离开了,显然很是迫不及待。
爹爹有上进心,穗宁也很高兴。
不仅是她高兴,周围所有人看起来都很高兴,只要是个明事理的人,稍微动点脑子,都能看出曲辕犁的好处,也能猜出纪经天这下是要有大出息了。
唯独一个人脸色难看的要命。
不是苏氏还是谁?
从一开始的轻视不屑,到后来的茫然不解、不可置信,再到最后隐隐不甘又不得不隐藏起来的强颜欢笑。
唐氏瞥了一眼这个不中用的大儿媳,心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大媳妇,你不会笑就不要笑。”
苏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垂下头,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惊恐。
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婆婆竟然发现了她的心思吗?
纪经天走后,众人又热烈的议论了一会儿,便都纷纷散去了。
不过就算各自回屋,每个人也都在津津乐道着说那曲辕犁。
还有家长大手拍着自家儿子的肩,惊喜的说:“没想到你们种地还真能种出名堂来!儿啊,你也多用用心,要是能搞出像曲辕犁一样的东西,你可就出名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
“人家不就做出来了吗?”
“爹你现在不骂我种地了?”
“咳咳,功课不落下就行。再说了你有分寸,爹我放心。”
“……”
曲辕犁的发明犹如一剂强心针,原本对学生们每天种地颇有微词的家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也不再阻止学生去种地了,甚至还有一些每天帮着去下地干活。
只因有一个小道消息开始在众人间流传,便是当初穗宁劝学生们种菜的时候说的那番青史留名的话。
虽然大家心里还是觉得不信,但也许呢?
万一呢?
纪经天是岁岁的爹,听说他之所以会做这曲辕犁,便是岁岁的提议。
所以从根本上来看,还是岁岁有远见啊!
既然如此那岁岁提议种田,当然就要去种啊!
或许哪天就青史留名了呢?
众人怀着美好的展望,喜气洋洋的干农活。纪逢礼等纪府众人也心怀大慰,纪经天有出息,对纪府来说也是一桩大好事。
“书翰,你这儿子怎么教的,这下子他可是要出名了,绝对能升官,估计还能来个几级跳。”唐致围观了这一场,那是羡慕的不得了。
纪逢礼抬手拂了拂须,这个常年板着脸的老人此刻面上也禁不住带起了笑意。
“他自小就爱做这些木工活,我也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巧思。”
是啊,谁能想到呢?
大家都觉得大爷才是真正的有出息,二爷纪经天不着调,喜欢不务正业,那一点小官也是捐来的,除了为人品行还不错,实在没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可现在眼瞅着他就要扬名立万了,也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东厢房里,苏氏揪着帕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神色间写满了心神不宁。
“他不就是做个农具吗?怎么就能升官了?”
“天天的不务正业,竟然还被他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不过是一个农具罢了,就算升官,也升不了多少吧?”
她嘴里嘀嘀咕咕,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又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这不安的来源有嫉妒,有不甘,更多的却是错过莫大机遇的惶恐。
苏氏从来不让纪明盛跟岁岁那群人混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才是对的,像岁岁那样就是不务正业,就是在耽误读书。然而现在的事实告诉她,种地或许还真能种出个不一般来。
那黄土地里,还真的有机遇。
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功名?考取功名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为官作宰?
岁岁拉着人在田里干农活,纪经天天天做木工,这对父女俩都是一样的不着调,可竟然能造出这么个曲辕犁来!
刚才众人的言谈苏氏也听了一耳朵,按那些人的说法,这还是一个不小的功劳,绝对能让纪经天升官的那种,或许还能青史留名。
这怎能让苏氏相信?
难道自己才是错的不成?如果自己错了,如果明盛也一直跟着岁岁后面,会不会今天发明出那曲辕犁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苏氏控制不住的这样想到。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毕竟在她的心里,自己的儿子绝对是最聪明最厉害的。她不会想纪明盛没有学过木工,也不会想纪明盛根本不会设计,她只会懊恼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把功成名就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别人。
于是当天晚上,苏氏就跟儿子商量了一下,想着让他也跟岁岁一起活动。
好在纪明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比苏氏清醒的多。
“娘亲,我不想去。跟他们一起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二叔之所以能做出曲辕犁,那是因为他学了十几年的木工。我只会读书,我也只需要读书就够了。”纪明盛冷静的说道。
苏氏发热的头脑也稍稍冷静下来了。
“你说的对,是这样的,娘也是糊涂了。我儿心智坚定,将来一定能比你二叔走得更长远。”苏氏有些欣慰的说道。
纪明盛中肯的说:“二叔也有可取之处。”
“你还年轻,不必跟他比,以后自有你出头的时候。”
母子俩絮语着,夜悄悄深了。
禾安睡在里间,有灯火从门缝里蔓延过来,小女孩轻轻拉了拉被子,盖住了耳朵,这样就听不见外面的话语声了。
今天娘亲都没跟她说话,甚至都没看她。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觉得好委屈,可是想到刚刚结交的新朋友唐玥,她连娘亲都没有,心里便也慢慢变得坚强起来。
*
纪经天匆匆赶回县城,因为要带上那曲辕犁,不能快马疾驰,等到家中时已经是傍晚。
他来不及歇息,便开始起草文书,写完一篇天也黑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他便带上那文书,又叫下人把曲辕犁搬上马车,驾着马车往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第一时间就去拜见徐县令。
徐县令正坐在自己的衙署内,慢悠悠的泡了一壶茶。
这是他每天来县衙做的第一件事,在这个县衙里,徐县令能做的事不多,很多事他也不做,所以每天都显得很是悠闲,不是在泡茶就是在看书,或者侍弄一下花草,穗宁评价说他过着宛如退休一样的生活。
见纪经天这么一大早就来拜见,徐县令放下茶盏,抬起了头:“纪老弟所来何事呀?”
纪经天恭敬地行了一礼,才将手里的文书呈了上去。
“大人还请一观。”
徐县令疑惑的接过文书,先是想了想近来县中可有何事,没想到什么事,才慢条斯理的将文书翻开,凝眉细看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神色便逐渐慎重起来。
等全部看完,他方抬首,注视着纪经天的眼神已经全然变了。
若之前是看下属,现在就是看同辈。
“纪老弟,这曲辕犁一事可属实?”徐贤语气沉沉的问道。
“不敢隐瞒大人,此事绝对属实,那曲辕犁我已经带来了,现在就在后院中。大人只管前去一观。”
徐贤闻言,当即露出大喜之色,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
他清楚纪经天的为人,此人年纪虽轻,做事却脚踏实地,绝不是无的放矢之辈。
“好!好!好啊!”
徐贤连道了三声好,甚至激动的站起来鼓手拍掌,满面皆是红光。
“纪老弟你可知你这正赶上了好时候啊!淮南道天旱,下年恐有灾情,朝廷那边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圣上亦为此大发雷霆。若咱们能将这曲辕犁呈上去,便是大功一件!此事你为首功,待我离去,这泰安县县令必是你囊中之物。”
徐贤这么高兴,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自己麾下出了个人才,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虽然功在纪经天,可他作为他的上司,也能分得一杯羹。
若不是只有纪经天会木工活,他看见这文书的时候,都忍不住萌生过将其据为己有的贪念。
实在是这个时机太巧了,正好就在这大灾前夕。别说一个泰安县县令,徐贤觉得就凭这一个功劳,圣上若是一高兴,他恐怕都能直接去州府任职。
可惜啊,可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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