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簌本能的退后两步,只想求着此人能放过自己,一串泪珠滑落面颊,喉咙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逃不掉了……”
逃不掉?他们明明第一次见面,自小养在深闺里,何曾与人结过仇,沈云簌欲要问其原因,话还没问,就忽然被人拽了一把。
随即一把冰凉带血的刀架在她的脖子前:“你放了我,我放了她。”
她竟不知被人当成了保命的工具。
“你拿一个不相干的人威胁,真是够愚蠢的,束手就擒是你唯一的出路。”声音低沉且冰凉,犹如冬日的寒风。
而此刻的沈云簌才明白,方才的剑指向的是自己身后的人,沈云簌想要挣脱,却被恶汉抓的更紧:“老实点,老子可不会怜香惜玉。”
手持长剑的男子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被人拖着往后躲,直到后面没有了去路。
此时,几个黑衣人出现,恶汉意识无法拿她挡命,趁机往前推了她一把,沈云簌身体倾斜,撞上手执长剑的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声惨叫,那人就被一剑定在了船上,鲜血顺着他的腹部往下流淌。
沈云簌惊叫一声,忙后悔两步,忽然一阵风起,她脸上的面纱也被吹落。
四目相看,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的惊讶,随即,他朝着她伸出了手。
沈云簌颤颤微微的起身,没有把手交给他。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离开。”
看到到官府的人上了船,连接岸上的木板也快搭好了,沈云簌看到了希望,踉踉跄跄的想要下船时,却被那人一把拦住。
沈云簌一阵后怕,质问为何不让自己离开,接着就被他从船上带入水中。
落入水后中拼命挣扎,她抓着身边的任何可以依附的物体,直到耳边传来男子威胁的话:“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沈云簌猛的睁开眼睛,“不要……”
虽从梦中惊醒,依旧觉得自己置身江水中,沈云簌奋力挥着双臂时,把身旁的灯架推翻了,叮咣一声响,屋子里顿时变的有些幽暗,声响把她拉回现实。
梦境如此清晰,她犹如再次经历一般,火光,江水,带着满身煞气的男子,自小在父母呵护备至下长大,何曾经过这般渗人的场面。
沈云簌捂着胸口,平复自己不安的心绪,娘亲离她而去,如今父亲与兄长都不在她的身边,一时间顿感无助。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子撒进屋里,照在沈云簌瘦小的背影上,她伏在膝盖上,小声抽泣。
秋蕊扶起灯架掌灯,不一会,屋子里亮了,“姑娘,您怎么了?”
沈云簌试了试眼角的泪痕,道:“做了一个噩梦。”
秋蕊坐至床边,温声道:“姑娘,我听李妈妈说过,这梦是相反的,说明姑娘在未来的路上能逢凶化吉,您可不要多想。”
平息心绪,便让秋蕊回去歇息。
那件事已经都过去了两个月了,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无关,就只当是一场梦吧,沈云簌这样安稳自己。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
今日的家宴摆在花园子里的四面厅内。
除了魏家的人,还有魏家的宗亲来镇北侯府赴中秋宴。
魏老夫人与镇北老侯爷有三个嫡亲的儿子,镇北候魏启忱镇守边关,与妻子荣氏育有一子,排行第四,名魏临,二子魏启年任职礼部,却是成婚最早的,与妻子邓氏育有二子二女,分别是长女魏殊,排行第二的魏源,第三魏洵,和七姑娘魏惜,三子魏启安统领明州五万精兵,与妻子曹氏生了一对龙凤胎,魏瑶是姐姐,排第五,魏瀛是弟弟,排第六。
三个儿子德才兼备,魏家在朝中地位只增不减,今日中秋,除了魏启安与儿子魏灜在明州守军未归,其他身兼要职的人都去皇宫赴宴去了。
四面厅里,其乐融融,沈云簌和魏惜陪在魏老夫人身边,底下几个宗亲也忍不住议论。
“莫不是我眼花了,这老夫人身边的人一个是七姑娘,另一个也不像五姑娘啊。”
“你眼睛没花,这是宜州来的表姑娘,那位养女的女儿,跟她娘长的倒是挺像。”
那妇人仔细瞅了沈云簌一眼,她今日身着一件白青色齐胸襦裙,发式梳的灵巧,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生的倒是生的怪讨人喜欢嘞。”
“他父亲来京都任职,圣上仁慈,赐了一座宅子,多年未住,需要改造修葺,故而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
“是吗?咱们魏家的男儿个个人中龙凤,莫不是另有所图。”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小姑娘可不能光看外表,谁不知道里子是白是黑。”
魏家成婚的男子里有二公子魏源和三公子魏洵,剩下的便是世子和三房的六公子了,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这表姑娘怕是想借机攀附魏家。
沈云簌能感觉到旁人异样的眼光,他们边说话边瞥向她,猜测不会是什么好话。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沈云簌有些不大适应,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在意那些人。
曹氏还在招呼女客,之后把事情交给邓氏就离开了,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眼看就要开席,魏老夫人让低下去叫人。
这厢传话的婆子还未出门,曹氏带着女儿魏瑶进入大厅内。
魏瑶一身满绣华服,头上的发式也梳的颇为精致,戴了一头的珠翠,可她却耷拉脑袋,这几步走来,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母亲,我和瑶瑶来迟了。”曹氏一脸歉意,尴尬一笑又接着解释:“这丫头非要打扮一番,故而来迟。”
曹氏和魏瑶不是没有规矩之人,平日里晨昏定省二房里的人最积极。
魏老夫人只看一眼魏瑶,便明白其中缘由,这身打扮明显是进宫的衣着,按理说进宫赴宴的官员可带家眷,魏瑶可以随着父亲和哥哥一道去,想来是被曹氏挡了回来。
这里除了自家人,还有一众宗亲在呢,魏老夫人不在多问什么,只道:“今日中秋佳节,大家都吃的开心些,开席吧。”
魏瑶被曹氏扯着手肘走过去,一脸不情不愿,曹氏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了过去,魏瑶方跟着去了席位落座。
宴席过半,魏老夫人因宅院内的一些事离了席,沈云簌也不想在这里耗着,和邓氏打了声招呼,就独自离开了。
宴席上,她的位置和几个宗亲夫人离的近,尽管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些不入耳的话还是进了她的耳朵,这会心情不好,想自个呆一会,先让春罗回了落湘院,一个人独自在花园里散心。
今日中秋佳节,往年过节,一家四口时,一家人会围在一张桌子用膳闲聊,其乐融融,即便母亲不在,父亲和兄长也会抽出时间一起过节,如今在偌大的镇北侯府,心里却油生出一种酸楚。
正烦闷之际,一道声音传过来。
“你哥哥嫂嫂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道,你想要气死我呀,你姨母若是知道你这般行径,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
“这跟姨母有什么关系。”一道清丽的女音反驳道。
“你糊涂啊,你姨母与皇后积怨多年,这层关系我没告诉过你吗?你若真嫁了太子,岂不是要与你姨母和曹家作对,以后这宫里不许再去,东宫一步也不能踏入,不能见太子,更别想嫁给他。”
沈云簌望了望四周,透过一些竹子,看到曹氏和魏瑶,方才离席的时候,魏瑶还在,只有曹氏先离开了,没想到母女两人在这里谈话。
沈云簌不想听到这些,可她耳朵灵,这些话全进了耳朵,意识到留在这里不妥,她忙折身回去。
刚走两步,就被竹子后面曹氏叫住了。
“哎吆,这是表姑娘吗?”
沈云簌停下脚步,回身给走过来的曹氏行礼,而此时竹子后另一位华丽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曹氏面带厉色看着沈云簌,责备道:“你好端端的不在宴会上,跑来这里作甚?”
“三舅母,厅堂里太闷,我想四处走走,这里的木芙蓉开的好看,我来看看。”
曹氏走近一步低声问:“我与瑶瑶的话你是可是听到了?”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听到,依照这近两个月了对曹氏的了解,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三舅母,表姐不是在宴席上的吗?您的话我不大懂?”
“咳咳……”曹氏面色缓了缓,笑了笑:“方才我与你说笑,宴席的时候,酒吃多了。”
“那我扶您歇息?”
“不用,你继续赏花吧。”曹氏折身离开,拐角处回头看了沈云簌一眼,小姑娘正打量一朵芙蓉花。
方才隔了些距离,又有竹子隔着彼此,想必没听到她的话,也没看见魏瑶。
倘若真的听到,瞧着性子温吞乖巧,怕也不会四处去说,若真的说了,那她也有的是手段,想通了这些,曹氏折身离开了。
月上梢头时,镇北侯府灯火通明。
大伙都陪着魏老夫人赏月赏花吃糕点。
魏惜早就安奈不住想去街上看看了,于是再看到魏老夫人脸上有笑颜时,大着胆子求道:“祖母,月也赏了,月饼也吃了,我们何时能去街市上瞧瞧?”
魏老夫人看出魏惜坐不住了,便随了她的意:“行了,都散了吧,记得多带上几个家丁跟着,亥时前都要赶回来。”
魏惜应下,招呼亭子外的沈云簌和魏瑶,魏瑶因今日偷进宫的事情被曹氏责骂,没有心情,再者曹氏也不会答应她出去,晌午的事还没过去,只是碍于老夫人,暂时没有苛责她。
两辆马车从镇北侯府小门而出,前辆马车坐着魏洵和妻子余氏,沈云簌和魏惜则在后辆马车上坐着。
大燕建国已有近百年,撤除宵禁也十年之久,如今的大燕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节日气氛一年比一年浓烈。
京都城的中秋夜与往日格外不同,街上挂满各式的花灯,看的人烟花缭乱。
沈云簌与魏惜下了马车,她们所处的位置较高,放眼望去,前面的街市如一条灿烂的灯河,提着花灯的人影窜动,又如流动的河水,方才在马车上只窥见一角,此刻街上的景致一览无余,当真让人移不开眼。
“我们去买一盏花灯吧。”魏惜提议。
魏洵扶着妻子余氏下马车,两人新婚不久,正是浓情蜜月时,没心思管魏惜和沈云簌,只叫家丁跟紧些。
买了两盏小兔子灯,沈云簌把灯转手给了春罗,又被魏惜拉着去看一些精巧的小玩意。
街市正央,迎面来了一人,那人一身鸦青色锦衣,身量与人群中格外显眼。
魏惜最先看到他,拉着沈云簌隐匿到人群,小声在她耳边叮嘱:“快些挡着我,我四哥来了,可别让他瞧见我。”
沈云簌好奇的望了过去,只见魏洵和余氏身旁站着一人,那人身量挺拔,正与魏洵交谈,可她不明白魏惜怎么这么怕他,一个府里住着,不得早晚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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