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洛秋溟显然没想到成灼会是这样的回答,怔愣片刻,“那是谁?”

“我不知道。”成灼坦言道,“但我知道不是你。”

哪怕“眼睁睁”看到那张脸是洛秋溟,但当那个人影从火光中冲出来的时候,真实的记忆破开所有虚假幻境,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成灼的脑海。

“上一次,中心医院起火的时候,我也陷入了幻境。那次很多回忆非常模糊,但是我却把你的脸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记忆让我觉得非常违和,现在想想,应该是沈书谕制造出来的。”

成灼顿了顿,手上突然握紧了些,继续说道:“沈书谕的异能会刺激我的记忆,这一次他同样试图影响我,但是我想起来了,杀死我父母的人不是你。”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面具下的那个血族是谁,但是他清晰地记得濒死时捂住自己的那只手,和那双无措交杂着痛苦的眼泪。

红宝石一样的瞳孔,到现在依旧如此,澄澈坚定。

洛秋溟在听见这句话时,瞳孔剧烈地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机械性地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杀死我的不是你。”

成灼的语气太过肯定,反倒让洛秋溟疑惑起来:“你怎么、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幻境,如果这也是沈书谕编的梦怎么办?”

毕竟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洛秋溟,而偏偏他自己作为当事人,一丁点儿记忆都没有剩下。

成灼却抬起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握住了洛秋溟的肩膀,仿佛是想要通过这个动作给他一点安全感似的。他望着洛秋溟的眼睛,突然苦笑了一下:“我一直都不相信你会杀人。”

所以一直以来纠缠不清,那么多次掐住洛秋溟的脖子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答案,哪怕亲耳听到了,也还是犹豫不决。

“再说,你也从来没有亲口说过你恢复记忆。”

“抱歉,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洛秋溟垂眸错开成灼灼热的视线,好半晌才又抬起头:“能给我讲讲你之后又想起来什么了吗?”

“那个人戴着面具,用一把长剑刺穿了我的心脏,刚把剑拔出去,你就从火里冲出来,一脚把那人踹飞了。”

语言贫瘠,成灼无法描述当时洛秋溟的出现有多么像戏剧里的情节,身上带着烈焰,却没有伤到他分毫,就像是神兵天降,一把将成灼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然后呢?”洛秋溟问。

成灼喉咙有些发紧,眼底压着几分心疼,像是想起什么,放在洛秋溟肩头的那只手向上滑,抚上洛秋溟的脸颊。

“你哭着和我说‘对不起’,然后咬住了我的脖子,”说着成灼指了指自己右侧光洁的脖颈,“这里。”

颈侧。

最靠近大动脉,最适合初拥咬的位置。

洛秋溟下意识伸手去摸他指的位置,那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洛秋溟却反复摩挲几下,喃喃道:“所以还是我把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不,”成灼反手握住洛秋溟:“如果不是你,森林里会多一座无名碑。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能感觉到当时你不得不初拥我的时候,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我很想和你说句话,但是我当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成灼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声音甚至带上了些哽咽:“别哭,这不是你的错。”

他这么一说,洛秋溟才发现自己的眼里不知道何时已经蓄满泪水,一眨眼就顺着眼眶落下来,又被成灼屈指擦去。

“再之后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了。”成灼丝毫不顾自己通红的眼眶,只是专注地给洛秋溟擦眼泪,一边说:“但是有很多事情解释的通了,比如为什么我也能瞬移、也能控制蓝色火焰,能时刻清晰地感知到你在哪,甚至你的封印和结界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效果。因为我的体内流的是你的血。”

“成灼……”洛秋溟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刚吐出两个字就又哽住,他并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可是情绪却如同澎湃大海中卷起的巨浪。

记忆会被忘记,但感情不会轻易被冲刷。

“其实我都已经想好了,”成灼缓缓道:“如果我恢复了记忆,发现真的是你杀了我的父母,我就会杀了你,然后自杀。我没有办法代替父母和那些冤魂放下仇恨,我也没有办法原谅这么犹豫不决的我自己。”

洛秋溟根本说不出话来,喉间被什么酸胀的东西堵住,足足过了许久,才突然靠近些,慢慢环住成灼。

“不是你,我真的很开心,”成灼的声音在洛秋溟耳边响起:“洛秋溟,其实我从来都不想与你为敌。抱歉,之前对你太凶了。”

洛秋溟收紧手臂,上半身紧贴在一起,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能格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闷声道:“要不我也去找一下沈书谕吧。”

“沈书谕的异能应该是能够刺激记忆,在你并不完全确定的时候,很容易被他编出来的东西影响,不太保险。”

洛秋溟缓缓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不是被谁故意造成的失忆,而是我自己选择忘记的。”

为什么呢?因为太过于痛苦了吗?

当初记忆里空白的东西被填上了一半不到,中间发生的事情只能靠着推测,但那个戴着面具杀人的血族到底是谁,洛秋溟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没有给你讲过,”洛秋溟缓了缓神才继续道:“一百年前,楚舒在森林里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失去意识了。如果说你的记忆是真实的,那么我在初拥你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导致你被血族带走,我被人类救了。而我在离开血族之后很快就分化成了omega,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血族的性别分化比较固定,很少有O,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求死**特别强烈,或者在分化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前面一种情况先不说,但能让我濒死的,除了迟青,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迟青,作为血族领主最忠诚的奴仆,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弑主?

血族究竟在谋划什么?

成灼眉头紧蹙,专注得都没发现洛秋溟又稍微拉开了些许距离,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成灼,把你变成新任领主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很抱歉。如果你不愿意背负这些,就和我一起离开吧,像梧童、沈书谕那样,回到人类社会中正常生活,好吗?”

“洛秋溟,”成灼突然坐起身来,一本正经地问:“你能放下一切和我离开吗?放下负罪感,放下对人类莫名其妙的责任心,可以吗?”

洛秋溟被他问得哽住了,半晌才回答:“我…不太行。”

听到这个回答,成灼没有丝毫意外,反而还笑了笑:“我可以不顾一切跟你去任何地方,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那些老东西在国安局里安排了人,我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洛秋溟也坐了起来,柔软的被子顺着他的肩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闻言表情变得更严肃了。

下一刻,成灼突然朝他伸出一只手来,“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不管是什么。”

洛秋溟强忍住自己想握住那只手的冲动,低下头,声音有些低哑:“其实我已经想好解决方法了。”

在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用那把黑金长剑刺进心脏,洛秋溟会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融进结界。

这样,长老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破结界,人类和血族也能迎来另一种意义上的相安无事。

这是他完美的赎罪。

洛秋溟并没有明说,只是低着头逃避成灼的注视,旋即就被成灼扣住下巴被迫抬起头来,不得不和他对视。

“不要再想着自毁了,”成灼眼眶通红,声音压得极低:“你想都不要想。”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吗?”洛秋溟握住那只温热的手,眼眶不自觉地同样红了一圈,问道:“我们合作吧,成队。”

“合作”这个词,在他们认识的这短短几个月内出现了很多次,理智上的不信任与感性上的托付充斥着矛盾,一直在试探彼此,从没有过真正的合作。

但现在,交握的手微微用力,像是达成了某种神秘的契约,成灼低声道:“好。”

在作为血族重生之后,人类与血族之间的恩恩怨怨,成灼从来都不在乎。他从睁眼的那一刻开始,心里想的就只有洛秋溟一个人。

不管是想杀了他,折磨他,还是别的什么情感,总之唯一的落点就是洛秋溟,就像是深海中唯一能抓住的那根浮木。

此刻,成灼的目光缓慢而轻柔地滑过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停留在微张的柔软的唇上,强忍住内心深处某种躁动不安的冲动,松开捏他下巴的那只手,倏地起身往卫生间走,只扔下一句:

“我去洗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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