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二次陪白绥进入污染圈。
微风吹过两人衣角,轻轻荡起的发梢波动而又纠缠在一起。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桦生发觉自己此时的心情甚至可以说的上平静。
他原以为跟白绥诉说当年事情时的场景应该是在某个下雨的小屋,又或是在烟花烂漫的草原。
总之应该是在某个浪漫的场景,气氛烘托到位之后两人或许还能交换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但真到了提及当年事情的时候,只是一个相当平静的心态。
他就这么安详平和地看着他,轻轻说着一个似乎稀松平常的事情。
实际上,当年的污染圈危险等级绝非现在可以比较的。
迷雾之中到处都是污染体,行差踏错就会直接走进某个怪物的嘴里。
两人当初每天都是筋疲力竭浑身是伤。
白绥的目光实在复杂。
一方面他的记忆停留在加入先行者队伍之前,对很多人事物的感情都像是蒙了一层看不见的纱雾,他甚至明白,自己的内心深处是相当排斥那段时间的,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刻意地去找寻答案。
但另一方面,没有人会愿意做没有彼岸的孤岛。
无数个夜晚,他也会不禁想象缺失记忆的几年里自己跟这个世界的连接。
就像白绥母亲说的,不管是年幼的白绥还是长大后的他,都需要一个牵挂。
小时候是父母、是实验室里呵护他长大的长辈。
哪怕是那个讨厌的老板儿子,长大之后也会惦记着白绥身体不好,而每天早上给他温一杯牛奶盯着他喝下去。
这些大大小小的连接构成白绥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不可或缺的温度和支柱。
可中间缺失的那几年呢?
噩梦告诉他,那是黑暗混乱无可救药的一段经历,所以被遗忘是它的宿命。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那段被他放弃的记忆里,有一个人,在坚定而又疯狂地跟随他。
细细密密的疼痛爬上心头,一时间难以呼吸的哽咽让那座无处归去的小岛慢慢回归。
身体中缺失的空洞被不断填补修复。
失忆的迷茫和对混乱噩梦的恐惧此时此刻被这个叫明桦生的人安然地挡在外面。
“那你对灯塔实验知道多少?”白绥向前走了两步,抬着头温热的呼吸附着在明桦生的喉间。
他们贴的似乎有点太近了。
明桦生后知后觉地发现,克制地清了清嗓,颤着音回答:
“灯塔实验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实验室的实际拥有者后期更变过,全部实验都是严格保密级别,包括你。”
回答的其实有些不算认真,思绪抑制不住地飘向到白绥的眉眼。
真的太近了!明桦生在心里狂喊。
他一低头就能触碰到白绥的额间,对方柔软的发梢还在时不时掠过他的鼻尖。
察觉到明桦生逐渐僵硬,白绥好笑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他其实没想那么多,靠近明桦生纯粹身心放松后,顺从心底的习惯。
白绥本想退后一步,却被明桦生一把揽过。
年轻的队长一脸正经地将手紧紧扣住白绥的腰。
他本来是想反撩回去的,但是手臂上传来纤细腰肢的柔软触感时,立刻红了脸的依旧是他。
白绥倒是没有挣扎,就这么眼底带笑地窝在明桦生怀里,眼睁睁看着明大队长的脸慢慢充血,最后绯红漫天。
白绥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放在对方的脸上:“我手冷,给你降降火。”
细碎的微光荡漾在浅色瞳仁里,柔和的目光就像是维纳斯的吻。
白绥认真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能逃开这致命的魅力。
在他背后,连树脚的青苔都被日光铺洒,泛了一层金色的柔光。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明桦生的眼下,温软的掌心贴在滚烫的脸颊。
指腹顺着他耳后的软肉轻轻摩挲,拇指无意识地划过他的唇瓣。
就像阳光下的浪花,温柔缱绻地敲打在明桦生的心头。
这他妈的纯勾引啊!!
明桦生盯着那抹勾人的笑,喉结猛地滚了一圈,舌尖无意识顶了顶下唇。
他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在甜腻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现在你可能要跟我去另一个地方了。”白绥收回了手,看着意犹未竟的明桦生。
突然间,脚底的一切都在变换,山丘颠倒,树木横生,太阳和月亮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轮换。
转眼间,他们站在一片悬崖之上。
脚底下一望无际,深不见底。
偶有几只大鹏展翅的飞鸟路过,发出尖锐的鸣叫嘶吼着驱逐外来者。
明桦生一阵愕然,茫然地看向白绥。
“山鸡的毒液让我们处在幻境里,而我的异能正好可以控制幻境。”
白绥毫无畏惧地走向悬崖边,眼底的温情溢上警惕。
一切都太过巧合,他在意识到周围是幻境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那个废弃实验室的前身就是灯塔实验室。
多年之前留下的颗粒分子藏在微妙的磁场中,经年的时光流逝更新迭代一场又一场景色。
“这里是由我掌控的记忆。”白绥转头看向明桦生。
无数碎片在浩瀚的宇宙中被精准定位、重组,最后投射在这片幻境当中。
同样的污染圈,同样的危险。
白绥再次回头看着紧紧跟随自己的人。
这次与当年不同。
当初白绥看见身后跟着的尾巴时,一改往日的冷静自持,他坚决而又愤怒地命令明桦生回头去往安全的地方,即使对面的孩子眼神里充满祈求和倔强。
这一次白绥坦坦荡荡地看向明桦生,眼底情绪翻涌,单手伸向他。
明桦生虽然脑子还没理清思绪,但手比脑子快地已然握上。
白绥勾唇一笑,拽着他跃下悬崖。
*
实验室里的一间房间。
到处都是一片洁白,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孩子坐着的金属床板,其余什么都没有。
“遂遂,今天头痛吗?”年幼的小男孩不过三四岁的年纪,整张小脸苍白的像张白纸,消瘦的小身躯空空荡荡地套在白色衣袍里,整个人精神相当不好。
身旁一脸焦色的母亲强撑着笑脸,温柔的指腹轻轻按压着男孩的头部,轻声询问。
男孩低垂着头,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然后伸出白皙的小手臂轻轻扶正自己胸前的铭牌——
001 温希安。
“那今天太棒啦。”母亲又贴了贴小孩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开心地在男孩额头落下一吻:“今天的遂遂是健康的宝宝。”
男孩受到夸奖,小脑袋轻轻抬起,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淡色的瞳孔里迸发出一些活跃。
母亲扶着男孩抬起的右手,稚嫩的手指不断比划着小圆圈。
“今天还是得吃药,吃完药我们就可以去小花园玩一会儿好不好?”母亲意会到男孩问的是今天能不能不吃药,立刻哄道。
男孩瞳孔里的光亮灭下去一点,不开心地瘪着小嘴蹭在母亲怀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小手又伸出慢吞吞比划了一个“8”。
母亲摩挲着白嫩的小手指,学着比了个“8”,笑着道:“爸爸的爸,和数字8不是同一个哦。”
男孩似乎不能理解,不解地拽着母亲比的“8”,晃了晃脑袋,最后放弃一般将头靠在母亲身上。
“爸爸今天会有点忙,但是晚上遂遂就可以看见爸爸了。”
男孩点了点头,但还是抿着嘴没有发出声音。
可能是体质太差,在母亲怀里没一会儿就精神不足,毛茸茸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晃荡着。
母亲轻轻把他整个抱在怀里。
三四岁的小男孩过分消瘦,抱在怀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母亲心疼地调整好姿势,将他整个靠拢在自己臂弯里,轻轻晃了晃,确定男孩熟睡后,抱着男孩慢慢走出了房间。
白绥站在房间的一角,就这么看着两个人离开。
“我没有这段记忆。”白绥按了按眉心,“我甚至不记得我叫过这个名字。”
在白绥的记忆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实验室研究员的孩子,从小生活在研究院里。
但是整个人健健康康,一直很活泼。
明桦生目光沉沉:“中央区对你幼时的记录也没有很多,我翻读过一些,也没有这段。”
说完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并非翻读过一些。
十七岁的时候,他偷拿了大人的腰牌,偷溜进档案室里,把有关白绥所有的记录从头到尾一字不拉地誊抄了一遍。
七大本资料,其中甚至包括了白绥初入先行者时每次打环的分数记录以及白绥参加了几次联谊晚会。
确认白绥身边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什么暧昧对象的时候,十七岁的明桦生半懊恼半激动地沉沉睡去。
当天晚上就梦到白绥化身断情绝爱的阿耳忒弥斯决然地跟自己强调这辈子都不谈情说爱。
吓得年幼的小太子连夜连滚带爬跑去训练营趴在栏杆上偷窥了一晚上上将的加训锻炼。
其中变态的经历注定这辈子都会被明桦生死守带入坟墓。
“你的记忆力你一直叫白绥吗,我以为你是随口给自己起的名字呢……”明桦生也奇怪道:“你的记忆到底从哪里断掉的?”
劈里啪啦一段话说着说着两人的神色都不对了起来。
明桦生几乎可以确认白绥就是当年的温希安。
那么只有可能,白绥当年不仅仅被洗去一段记忆这么简单。
确认了一下,前面所有跟记忆有关的章节,里面没有人喊过白绥真名,所以遂遂到现在才意识道自己记忆有问题。
两人开始对账发现很多不对了。[化了][化了]
求评论。
小可爱萌,如果你发现不合理的地方有可能是愚蠢的作者埋下的蹩脚伏笔,最后都会解释的[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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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记忆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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