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玫瑰转瞬即逝

罗兰

我和罗鸢胸前佩戴一朵新鲜的红玫瑰,送别南境的军队。

父亲振臂高呼:“我不会亏待你们,等我登基为帝后,原先为侯爵的,升公爵,伯爵升侯爵,子爵升侯爵,农民免除十年赋税!不仅如此,金银财宝、权势地位,通通以人头论赏!”

众人狂欢起来,宣誓效忠,声浪排山倒海,令天地易位。

我对罗鸢苦笑道:“这样你要成为鸢公主了。”

“那你就是兰太子。”

罗鸢羞涩一笑,向父亲挥手致意。她体态袅娜,轻柔的薄纱经清风一吹,颇有公主之姿。

我只简单颔首,发表演讲祝福父皇和封臣凯旋。

有人质疑:“太子殿下不随我们一起出征吗?”

“没有十八岁太子蜗居南境的道理。”对方有些咄咄逼人。

“我旧伤未愈,”我淡淡道,“替你们镇守奔流城。”

“乌龟罗兰。”众人嘲笑。

我瞥了父亲一眼,他冷着脸,没有制止。

我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我是能活几十年的乌龟,那你就是苍蝇,不仅乱叫,被拍一下就死。”

“罗兰,他们都是为南境出征的战士,你不能无礼。”父亲不为我说话。

“他们当众辱骂我是乌龟。”

“你的确胆小。”

“哦,是吗,皇帝陛下?”我直逼父亲的眼睛,“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我就一点都不像你呢?”

“哥哥!”罗鸢忙拉着我的手,莞尔一笑,挥舞手帕,若迎风的花丛,“时候不早了,我们送别大家吧。”

父亲踢马肚子,向吞吐朝霞的山峦前进。

军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火枪如鱼,旗帜如浪。

我深觉自己如站于孤岛之上,下意识握住妹妹的手。

“父亲……哦不,父皇大人保证,会为我和你举行一场盛大的加冕仪式,比皇帝陛下的还要盛大。”罗鸢安慰我。

我没有回应。

“皇兄,你怎么了?”

“别叫我‘皇兄’,叫我‘哥哥’吧。”

“哥哥,你不高兴吗?”

“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和妹妹搬进了奔流城的古堡。

古堡如蚁丘,斑驳的石墙仍然坚实,高大的树木,也许是橡树,像瘦长的巨人一般,俯瞰我们。

“我不喜欢这里,”罗鸢盯着搬运行礼的仆人,“晚上有鬼叫。”

“只是风吹过缝隙的声音,”我仰望逐渐枯黄的树梢,“我们得在这儿接见使者,成立‘战时议会’。我会是摄政,要我替你在议会争取一个席位吗?虽然没有女性议员的先例。”

“不了不了,”罗鸢摆手,“我宁愿多替战士们补几件衣服。”

父亲的捷报如绵绵秋雨,守时序,但阴沉湿漉漉,令我提不起兴趣。

我想骑马,但雨帘将我阻挡。

我想起了罗柏,想起他曾带我……

头痛欲裂。

“该死。”

罗鸢本坐在壁炉边替我缝补贴身衣物,她来到我身边,关切道:“我去帮你叫医生?”

“不必。”

父亲拿下了首都,囚禁朱家皇帝,正式登基为帝。

罗鸢沉溺在挑选礼服的狂热中,床上、桌上、窗台上……无处不是鸟羽与珠宝,地板早已被缎带淹没,清风过窗,翻涌起彩色的波浪。

她挑出一件绿裙子:“真不敢相信,我们要以太子和公主的身份入京。要我为你挑衣服吗?”

“咦……不用了……”我看着喜笑颜开的妹妹,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

“好好打扮吧,公主殿下。”

天高云淡,神清气爽。秋天的暖阳染红了南境,重峦叠嶂,若层次分明的油画。如火的树叶,是厚涂的颜料。

我目送火树金花,迎来白墙。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仆人跪在马车边,“皇帝陛下吩咐过,你们要骑马入城,陛下会在城门接应。”

“哦,我知道,胜者入京城,必骑白马。”罗鸢微笑。

我和罗鸢于是骑上白马,盛装出行。

我们皆戴上百花缀成的冠冕,薰衣草、夜来香是紫宝石,勿忘我、木槿是蓝宝石,雏菊和鸢尾则是鎏金,间有百合如银。

正中则是拳头般大小的红玫瑰。

罗鸢身着绿裙,远望如生机勃勃的爬山虎,近看,裙摆光芒耀眼夺目,如同绿色的火焰。

京城居民欢呼雀跃。我看得出来,他们是为赢家喝彩,而不是为罗家。

“孩子们。”父亲在士兵的簇拥下,骑黑马,戴金冠,神气十足。

“父皇!”罗鸢笑颜如花。

“父……父皇……”我被父亲自信又骄傲的微笑感染,油然而生自豪,“我们赢了。”

“唾手可得。”父亲大笑。

“我的生日礼物呢?”我问。

父亲笑道:“会有的。”

我们三人骑马,走过护城河,路过监狱高塔。

我抬头,可见朱家的皇帝倚靠在窗边,怨毒地盯着我们。

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英武男人,如蜗牛般,寄居在敌人的仁慈下。

我心中滋生阴暗的得意。

“原来把高位者拉下来是这样的痛快。”我忍俊不禁。

“我们会一直把皇帝陛下关在这儿吗?”罗鸢顺着我的目光,问。

“等我搜集好他的罪证,立刻就会把他推上断头台,以绝后患。”皇帝笑道。

皇宫一如既往,金碧辉煌。窗棂由雪白的象牙雕刻嵌金,喷泉是纯金打造,银质的天使扑腾翅膀,踮脚站在浪花间。红毯鲜艳如血,彩窗绚烂夺目。

我和罗鸢接受众人的朝拜,台下人趋炎附势。

“哦,瞧他们奴颜贱骨,”我取笑,“只怕让他们舔我的鞋,都会争着来。”

“是呢,”罗鸢鄙夷道,“几个月前,他们还宣誓效忠那位塔中的皇帝陛下呢。”

姑母出席庆典,免去皇后的珠宝,取而代之的是罗家的首饰。姝公主称病,闭门不出。

“罗兰,你该去拜访未婚妻,”父亲举着香槟,“我已经以皇帝的名义,为你和姝儿定下了婚约。”

“可是……可是你事先没有和我商量过。”我愣在原地。

“我以为你心知肚明呢,”父亲歉意笑道,“为了弥合战争的创伤,我们要把你和姝儿的继承权联结起来,以免有人做文章。这样一份大礼,你喜欢吗?”

罗鸢轻呵一声,玩笑道:“既然如此,我就陪哥哥去看望嫂子吧。”

我抿唇,拉着妹妹离开。

“我不许你叫她‘嫂子’,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可你要娶她呀。”

“别说这个了。”我瞪了她一眼。

在仆人的带领下,我们两个人来到姝公主的房门外。她的侍女正候在门口,上前歉意陪笑道:“太子殿下,小姐已经睡下了。”

我巴不得转身就走。

“那么早?”罗鸢拉住我,笑道,“小姐不是读书到深夜吗?”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

“行吧,”我拉走妹妹,“转告她,我们来过。”

罗柏的视角

皇帝和姝公主在谢郑的护送下抵达军营。他们衣衫褴褛,毛领结着白霜,狼狈不堪,但镇定自若,不失皇室风采。

“感谢你们的忠诚,请容我更衣。如此接见你们,实乃无礼。”皇帝陛下微笑,随后走进军营。伍将军跟随着他。

“大哥,”谢奕走到谢郑身边,“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在罗家大摆庆功宴的时候,皇帝从十几米高的塔上跳了下来,跳到河里。公主殿下则是翻窗逃走的。”

我心惊肉跳,脑海里浮现出皇帝陛下在寒风中孤注一掷的身影。

“不,不对,”我摇了摇头,心想,“他们是父亲的敌人。他们的出逃,对父亲的事业是重大的打击。”

“你是罗柏吧?”谢郑向我伸手,微笑道,“在下谢郑,很高兴认识你。这是你的猎鹰吗?它叫什么名字?”

我挑眉,将流星抛上天:“流星。”

“很神气的名字,一看就是罗家训练出来的。我有幸见过罗兰几次,他是位善良温柔的贵族,”谢郑的笑和谢奕迥然不同,更真诚更温暖,“想必罗柏先生你也是如此。”

“怎么会呢?”我冷笑一声,“即使同样受教育,人与人之间也不同。比如,谢郑你看起来就比谢奕少些花花肠子。”

“嘿,我也没怎么样吧。”谢奕笑了起来。

“我弟弟是有些不着调,”谢郑宠溺地笑了笑,伸手锤了锤谢奕的肩膀,“但是他没有坏心。”

看着他们,我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姝公主为什么要跟随皇帝,”我问,“皇帝不是要废黜她母亲吗?”

“但是不会影响到姝公主的继承权,”谢郑道,“可如果罗家公爵继位,那她一辈子也只能是个贵族小姐,任人摆布。”

“所有,她背叛了罗家,背叛了自己的母亲。”

“是的。良禽择木,人之常情。”

我无言以对。

谢珍小姐披着薄毯,走到她的兄长们面前。

“妹妹,”谢郑笑得更灿烂了,俯下身亲吻谢珍的脸颊,“你瘦了好多呢。”

“这里太冷了,”谢珍脸色苍白,“我有些受不了。”

谢郑瞥了我一眼:“我们去你营帐中说话吧。”

谢奕跟随他们,朝我笑道:“现在是谢家兄妹的温馨时刻,请闲杂人等退散。”

我冷冷地目送他们。

我能看出来,谢珍已经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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