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你是太子替身,亡国之际被敌军将领抓住,当成玩物虐杀至死。
第二世,你是宗门杂役,比武大会被落败者泄怒的剑气波及,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吐血而亡。
第三世,你是奴仆之子,相貌有异被父母丢弃路边,受尽白眼后于风雪夜被车马活活碾死。
第四世……】
“第四世乞丐、第五世伶奴,一模一样的话在第三千阶的时候就说过,你不会忘了吧?”
【……】
“也说过了。”
【第十世,你是路边顽石,重修古道被捡了去填缝,日日受风吹雨打行人践踏,最终碎裂成尘消散于世间。】
“成石头了,挺新鲜的。”徐雾行嘴和骨头一样硬。
轮回十世,加起来都没活过百年。
徐雾行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天道对他的恶意。
于是他又成功往上爬了一阶。
恶意又怎样?奈何不了又杀不死他,就只敢吓唬他、给他挖坑。
【停下!】
“管你几世,我早不入轮回。”徐雾行猛吐了一口血,而后却是咬死了牙继续往前爬,他满身污泥,手指和膝盖早就血肉模糊。
虚空中的那道声音被激怒了,顿时间惊雷四起,天地变色。
【蝼蚁贱命,妄图登天,简直是痴心妄想!】
……
阴冷昏暗的囚室最中心,被铁链死死禁锢住四肢的人被迫跪在了地上,这是一种赎罪的姿势。
他面前落着一副没有棺盖的空棺材。
棺体暗红色的外漆和繁复的雕刻装饰在阴冷破败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跪着的人双眼紧闭,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由于身体重量的拉扯,始终紧绷着。
细瘦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腕露了出来,伶仃的腕骨被铁链磨出血,蜿蜒向下,皮肉溃烂。
像是折颈的鹤。
实际却是任人操纵的纸傀儡。
身上满是深可见骨伤口,他动弹不得,连呼吸声都轻到几乎没有了的地步。
囚禁着他的铁链甚至连带着周遭的石壁上都密密麻麻地刻满了锁魂阵——这是只有在最凶煞的邪祟亦或是最十恶不赦的罪人身上才会用的。
只需一道,便能让被囚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被锁着承受来自于灵魂的折磨,逃不脱解不开。
或许是犯下的罪孽实在太过深重,这几百上千道锁魂阵竟然全部作用于他一人身上!
便是连这样,囚困住他的那些人仍觉得不够。
在他的头顶,还悬着三道霜寒剑意,散发着根本无法抵抗地刺骨的寒意,让他动弹不得,甚至连意识都被冻结,连思考都成了一种奢侈的奢望。
霜寒从他溃烂**的伤口渗透进他的每一寸骨髓,像是无数细小的毒针,一点又一点地蚕食着他的血肉,要他疼痛,要他无法麻木。
在这一片阴冷昏暗中,一切都太安静了。
“嘀嗒——”
石壁上汇聚的水滴掉落发出的声响,尽管转瞬即逝,却是这座暗无天日的囚室里唯一能听见一点声音。
“嘀嗒——”
“六千八百七十三……”
“嘀嗒——”
“六千八百七十四……”
“……”
“八千……”好像数错了。
徐雾行悬躺在棺材里,在朱红色丝绸制成的衬垫之上,被一大堆奢华到极致的珍宝首饰簇拥着,颓靡而又诡谲。
水滴还在往下落,徐雾行重新开始数。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似乎躺腻了,他打算换种姿势,于是在棺材里开始挪动手脚,折腾了好久才靠着棺材内壁坐了起来。
而一坐起来,徐雾行的视线正好对上了最中心,那个跪在地上被镇魂铁链禁锢还不够要头顶三道霜寒剑意来赎罪的人。
那是他自己,准确的来说是他被夺舍的身体。
徐雾行其实不知道自己如今应该算什么,人不人鬼不鬼。
寻常人若是被强行夺舍,魂魄离体最多三日便会彻底消散于世间,不入轮回不得转世。
而他整整被夺舍了七年,魂魄却依旧没有消散,只是被困在了自己的肉身附近。
他的肉身被囚禁在这里受罚赎罪,几近与虚无状态下的他也被困在了这副没有棺盖的空棺材里。
什么都做不了,在被夺舍的这几年里,徐雾行实在体会过了太多次的绝望。
从一开始想尽方法地挣扎反抗到如今只浑浑噩噩的数着水滴声。
他就要彻底消散了。
在这样没有尽头的暗无天日和无声无息里,彻底消散。
“八千三百六十……”又数错了。
不,不对!
徐雾行竭力睁开了双眼。
八千三百六十四,纵横梯八千三百六十四阶。
他爬过,他不甘心。
那本就是属于他的身体,他要回去。
就算是百次千次不行,就算是彻底的魂飞魄散再无来生,他也要再试一次!
徐雾行心明死志,他以自己所有魂魄为燃料点了烛火,浑噩的意识一瞬间清明起来。
四周仍旧昏暗,他死死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只要能突破这副棺材的禁制——
再一次被禁制反弹。
魂魄几乎被打散了一半,徐雾行一双手从推变成了抓。
人在被活葬时,面对被钉死了的棺材,都不会甘心就这样等死。于是一开始会用尽全身力气的去试图推动棺盖,慢慢的气力耗尽,就从推变成了拍打,用手指去抠挖,去抓……最后连抓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满是血迹的棺盖下,活活被自己吓死。
其实被困在棺材里的人也不知道,棺材是不是已经被埋进了地下,棺盖就算能推开,等待自己的会不会是让自己再次陷入绝境的黄土。
徐雾行一双手也开始维持不住了,可他还在抠挖着。
“嘀嗒——”
和水滴声一起,徐雾行那具傀儡无异地身体从腕骨处开始往下流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汇聚在一起。
再一次被禁制反击。
徐雾行的魂魄被瞬间击散。
……
四人寝的宿舍里,戴着眼镜的男生半躺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手机在看小说。
突然,只见他把手机往桌子上一甩,而后坐直身体猛拍了一下桌子,对着旁边正打着游戏的室友大声说道。
“老狗贼!终于把徐昭给写死了!”
“死就死了,谁死了逆蝶这把都不能死,起开,耽误老子上分老子让你也死一死。”正打着游戏的男生显然懒得搭理他,语气有些不耐烦。
眼镜男生只得又缩回了自己的椅子,手机还停留在小说描写徐昭如何惨死的页面上,他越看越觉得实在是大快人心,甚至连前面看主角逆袭打脸都没现在爽。
旁边人只顾着打游戏没空搭理他,眼镜男生视线扫了宿舍一圈,最终停留在了斜对角靠近门的位置上。
“明哥!徐昭终于死了!”
眼镜男生脚下一个用力,连人带椅就一起滑了过去。
“徐昭?你仇人?”男生似乎脾气挺好,本来正好好的趴着补觉,突然被莫名其妙吵醒也并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
他伸手抓了一下头发,过分俊美的一张脸因为困倦显得有些颓丧。
眼镜男生听见他问瞬间就来劲儿了,“没错!杀我道侣,废我挚友,夺我机缘,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说完犹觉不够,他还语气十分激动地补了一句,“跳梁小丑,不择手段,恶心至极!”
眼镜男生情绪激动间,忽的好像看见眼前的人神色晦暗了一瞬,带着一丝不耐烦,无声而又嘲讽地落下了一句“活该”。可当他再定睛看去时,却见对方那张过分优越的脸上只是寻常的困倦。
怎么可能,眼镜男生心里有些被吓到了,然而很快又觉得是自己看小说看魔怔了,出现了错觉。
这可是明晦,刚开学就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张脸男女通杀,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学神富二代,关键性格脾气也是所有人公认的好,堪称道德标杆。
那样阴冷凉薄至极的目光,明明是小说里杀人如麻的反派标配,怎么可能是一个被众人奉为道德标杆的人会露出来的?
眼镜男生没当回事,一心只想拉人入坑。
他和明晦同寝快两年,在他和同寝的几个舍友看来,不管是作为天生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批人之一,还是只按一个正常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来算,明晦脾气都已经算是好到离谱的程度。
这也是他明知道明晦在补觉也还敢骚扰他的原因。
“明哥,你看!”眼镜男生把自己手机递到了明晦眼前,“我说的就是这本小说里的反派,最近很火的。”
明晦的眼皮有些耷拉着,眼睑低垂,遮住了半数的瞳孔,显得没什么精神,仿佛连抬眼的力气都懒得花费。
眼前突然插过来一只毫无分寸感的手,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视线先是在手臂处顿了一下,而后才兴致缺缺地看向了眼镜男生一个劲儿让他看的手机屏幕上。
是一本网络小说的简介页面。
“这本……”
小说封面纯白的底图,上面只苍劲有力地写着五个大字——《春秋纵横路》
【——先生说,知他罪他者,其惟春秋!
我觉得先生白死了。
天下人不识礼义,天下人妄作春秋!
我的剑上还沾着先生的心头血
——这是天下人给我铺的通天纵横路。
】
“徐昭是谁。”
他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
眼镜男生闻言立马开口,“就是这本书里的一个反派,无脑爽文嘛,大家懂得都懂,专门和主角作对,前期无缘无故就各种欺辱打压主角,后面主角逆袭又嫉妒想毁掉人家根骨,简直坏事做尽人人喊打。”
“哦。”明晦靠坐在椅子上,因为人长得帅,气质又实在矜贵,所以尽管这样散漫的动作做出来也像是和旁边人有壁。
他语气敷衍道:“你很想他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