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没见到姬珩,齐潋结束了弓箭手的选拔就忙不迭地回了明月馆。
为了不显得毛躁,特地仔细梳洗了一番才擦着暮色去了姬珩的小院。
不想一进院门就闻到了药味,心下大骇,一路跑着到了卧房。
“齐将军,你怎么来了?”酒仟看着推门而入的齐潋。
“这是怎么回事?”
“姬鸿回来了,小姐和他聊完就气晕了。”
“聊了什么?”
酒仟转身关上房门,给齐潋回放了当时的影像。
齐潋虽然不及姬珩见微知著,结合姬珩的重生,再琢磨两人的对话还是品出了端倪。
姬鸿应该也是重活一世,死前还可能见证了齐溦的死亡,那姬珩是接受不了齐溦去世吗?
不对,应该是接受不了齐溦离世之后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吧,但是重来一世不就是补救的机会吗?
她之前也说兵权被蚕食大半,还亲口断定了胎死腹中的结局,即便没亲历也该是有心理准备的啊?
何况姬鸿说得那么模糊,怎么也不至于到气急攻心的地步吧?
那就只能是有什么细节是只有姬珩知情了。
听到齐潋让自己回房,酒仟本来是要拒绝,但是想到昨天她们接吻了,伴侣是有权利让陪伴机器人让出私人空间的,就默认自己回平日守夜的位置待机了。
姬珩,困扰你的到底是什么?
一直坐到了子时末,齐潋不记得给她抚平了多少次眉头,无奈只能更衣上床,只等明日醒来再问。
睡意朦胧之间,齐潋感觉有什么靠了过来,长臂一伸揽进了怀里,趁着一股暖香缓缓入眠了。
姬珩意识刚回笼,全身就又陷入了绵软,木质调香气仿佛越过了时空萦绕在自己周身。
坠入梦网,声声懊悔在脑海中不断回旋,又不断被自己另一个声音驳斥回去。
直到齐潋出现,字字泣血,说她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齐潋——”
齐潋听到身后姬珩的悲哭,顾不得穿衣就松松垮垮地坐回了床沿,还没坐定,怀里就嵌进了半副身躯。
初春乍暖还寒,她不知道厚衣之下姬珩的脊背已经如此单薄了。
姬珩紧抓着齐潋不放,喃喃自语,“齐溦死了…是…是我害死的……”
“是我没有按时宣诏,是我送她下了黄泉,我葬送了所有的基业……”
“不是的,现在一切还没发生,还来得及,来得及的”
齐潋顺着她的力道安抚她,嘴上还不忘提醒她,现在身在哪一个时空。
“若我按时宣诏让齐溦即位,哪怕先做一个傀儡,她都不会死的。”
“我还养大了姬鸿的狼子野心,是我害死了她,是我的私心害死了她!”
姬珩越是剖白,越是恐慌。
齐潋顾不得其他,把试图后退的姬珩牢牢控在自己怀里。
“不是的!继位一事我肯定会征求她的意见,没有那份诏书她也会知道自己会继位。”
“她还知道军中有异心,一定是自己下场收买过人心的,你这么聪明一定想到了对不对?”
“她一定也是穷尽了所有努力才走到了那里的。”
“可她死了……她可以不用死的,纪叶染……纪叶染那么周全的人,一定有办法保下她们一条命!”
姬珩哽咽,字不成句,语不成调。
“一定是齐溦存了死志,她们定是恨我不争气,恨我身居高位只顾私情,恨我自甘堕落!”
“我尚且如此,她们一定认为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是我亲自断送了所有人的心血!”
推搡之间,齐潋前面的衣物已经泄露大半。
姬珩像是遇到绿洲的沙漠亡徒,生怕这一切是海市蜃楼,越贴越紧才能止息灵魂深处的干渴。
齐潋用力拉开她,捧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姬珩,虽然我没有见过齐溦,但是我认识纪叶染,与她相配的人也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所以她不会甘心任人摆弄的,这是她们的傲骨,也是她们的归宿!”
“那你呢?难道你就不痛恨一个断送你心血的人?难道你不是对这天下无数如我一般的人失望?”
“齐潋,你的归宿又是什么呢?”姬珩恍惚之间嗅到了几分前世齐潋的心思。
“我是对自己失望,是怕对屠龙终成恶龙的自己失望。”
“我心安处,就是我的归宿。”
这段时间,齐潋也反复琢磨过自己离开的理由,对姬珩看得越清晰,她越觉得这个结局离自己越远。
看姬珩平复了悲怆还是泪眼婆娑,齐潋挽起衣袖,动作轻柔地沾走她的热泪,看清了她眼底的依恋。
身子前倾把自己当作抱枕送了上去,果然被她懒懒地猫在了肩头。
齐潋就这么一边被偎着,一边看着房中的炭火要何时补充。
木炭烧得灼红,噼啪作响,方寸之间点点火星四溅。
锁骨有一瞬间传来了濡湿的触感,应该是姬珩不小心,齐潋也不开口,免得她大悲之后又是大羞。
可舔舐之后就是细咬,一小块皮肤就这么被反复啜吸、轻舔安抚。
她就是故意的!
齐潋忍不住了,猛地后撤,不忘收拢领口,活像被姬珩轻薄了。
“刚刚谈的不还是那么沉重的话题吗?”
面对“质问”,姬珩一脸无辜,眼角低垂,还挂着眼泪,“齐溦也常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前世什么时候离开吗?是五年后,是万象四年秋。”
“除去睡眠、用膳、行军、博弈,你我相伴的光阴屈指可数,齐潋,若是我欠齐溦一条命,你也欠我一个双十年华的夫人。”
姬珩直起上身,泪盈于睫却语气平静,一边讲述,一边不断往齐潋的方向膝行逼近。
“还能这样算的吗?”齐潋靠到床尾已然无路可退,看着欺身而上的姬珩不解。
齐潋还是无奈地扶住她的腰肢,免得胡闹着掉下床,仰头纵容着她动作。
直到被折磨得气血上涌,也不见她放过自己可怜的脖颈,又想起昨晚她把自己逼退到门口都是单纯贴着嘴唇,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不会?”
“……的确没来得及学。”姬珩停下动作,闷声回答。
“我教你!”齐潋抱住姬珩翻身,攻守异势,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护着姬珩的后脑。
“阿娘!阿娘!”
齐煜昨日没见到姬珩就有些不安,起了个大早想来陪阿娘用早饭。
一进院门就听说阿娘病了,一路小跑,到了房门口也顾不得挡在眼前的大猫就担忧地呼喊。
“……你先起身吧。”
清脆的童声唤起了姬珩全部的理智。如今和前世确实大不一样了,她只能心怀歉疚地推了推齐潋。
“我可不是无知无觉的铁块,你就一直这么戏弄我吗?”
齐潋也听到了,心里有分寸,顺从地起身但嘴上不饶人。
姬珩也明白齐潋不是真的质问,给她合紧了腰带就往门外招呼。
“酒仟,让阿煜进来。”
齐煜听到阿娘的声音,兀自上手推开了房门。
酒仟也走开,蜷在门槛的一侧闭目养神,蓬松的尾巴一摇一摆。
正午,武宁县县衙,后院。
“夫人,你今日身子大安,不如去看看女儿,你替为夫劝劝她务必稳住齐潋。”姬鸿觉得还是需要多管齐下,自己的吩咐姬珩未必听得进多少。
“齐将军是女子,日后两人各自婚嫁,姐妹之情如何稳固?”
“自然是不择手段,若是必要,委身于她也未尝不可。”
姬鸿想起了前世的长公主和女驸马。
“这…怎能如此违逆人伦?太过荒谬了!”
“短视妇孺,齐潋此人能助为夫青云直上!日后我自是会为珩儿寻一高门望族的亲事,孙儿定会有的,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姬鸿干脆放下了药碗,也不再扮演伉俪情深。
“若是如此,我下晌就去。”
“吃完药便去吧,她们下晌怕是会去兵营。”
姬鸿闻言又拿起了药碗,把药送入妻子口中之前还故作耐心地吹了吹。
齐潋等完了早饭,又等姬珩教齐煜习字,等完了习字等来了午饭,终于等完了午饭要等来午休的时候,等来了姬珩的母亲……
怎么人人都有阿娘,只她没有?!
姬珩吩咐把人请进来,只能在桌下偷偷握了握齐潋的手,以示安抚。
“是外祖母吗?”齐煜见房中没了外人才好奇地发问。
“是的,阿煜见了若是觉得亲近,日后可以常常去县衙看望外祖母。”
“外祖母不和阿娘住在一处吗?”
“人人都是要和自己最看重的人住在一处的……外祖母也是。”
“往后阿煜会和阿娘日日住在一处的。”齐煜是在泥泞里摸爬滚打过的,心思也灵敏,没有去追问。
“人来了,阿煜你赶快去接接外祖母!”
齐潋只是想打断姬珩的低落,对,仅此而已。
一大一小牵手进了门,姬珩看着母亲拂柳之姿,一脸病容还在为人奔波,不忍直视,“酒仟,把狐裘给夫人披上。”
“珩儿自幼心细。”
“不及姬秀才心眼儿细。”齐潋没少听过这种开场,一般就是要说些难为人的事情了。
“真是年老昏聩,我还未给齐将军见礼……”说着就要从座位上起身,被齐煜拉住了。
“不必不必,尊老爱幼,阿煜一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也是懂得。”齐潋对齐煜挑眉,表示赞赏。
“齐小姐家教有方,不知可有婚配?”
“今早刚有。”
“……”
“阿煜,给外祖母倒茶。”姬珩开口,万一日后还会生活在同一个屋檐呢,不好真由着齐潋的嘴得罪人。
“什么外祖母?珩儿你尚未出阁,休要胡言!姬家不认便做不得数!”
“我叫齐煜,齐将军的齐。”齐煜还托着杯盏,却没有卑微一分。
“齐将军可否让我和小女单独一叙?”
姬珩对齐潋投来的眼神询问颔首,齐潋会意牵着齐煜出去,酒仟更是毫不意外地离开,还顺便带上了门。
“珩儿,与齐将军婚配之人可是你?怎能如此草率?也不过问父母!”
“好,那此刻起便取消了。”姬珩不信姬鸿让她来会是这个目的。
“……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若她助姬家平步青云,虽然会委屈了你……”
“但你们会为我寻一门极好的婚事弥补我,是吗?”
“自然如此……难不成你真与她厮守?”
“回去告诉姬鸿,这一次他若是还学不会安分,有的是人教他安分。母亲身体欠安,就留在县衙休养吧,若是想走,让人知会一声就各奔前程吧。”
姬珩还记得母亲不能受风,自己走出了房间,正走着就看到齐潋和齐煜一大一小从外面走来。
大的抱着大氅,小的怀里护着一个汤婆子,见此,姬珩又想起酒仟对母亲选择的预测。
“酒仟,如今是她在我的四成里了。”
“那以后齐小姐的私人时间要占六成吗?”
酒仟看姬珩盯着齐潋,尽责地问道,另一边快速地分析并得出结论。
有些频繁了。
“全部。我要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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