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宾主尽欢

东街齐府开府以来,今晚是最热闹的一晚。

当日进城后草草置办了事,连牌匾都是四方钱庄自作主张挂上去的,自然也没来得及暖房。

直到今日,纪叶染来了。

据姬珩所说,开国之初,皇权交替,世族抱团。

为了吸纳清流,齐溦直奔杏榜,榜下捉了新科探花,纪叶染。

齐潋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撮合人的一天,当晚就张灯结彩,花红柳绿统统挂上。

恨不得当场布置出个婚房出来。

于是,齐溦一进门就见到了满堂红。

她似乎,不曾收到请柬吧?

一落座就偷偷打听,“不知情的,还以为阿姐今晚要大婚了?”

姬珩靠着椅背,姿态随意,看齐潋忙进忙出。

她今日卸下了负累,正是轻快,“就当是如此吧。”

此话一出,齐溦也起身加入进去了。

与此同时,柏潇潇偶遇了来送药材的忍冬,便自作主张,把人一起带了进来。

忍冬还没有正面接触过齐潋、姬珩二人,入座以后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

还是见到齐潋亲自搬来了暖锅,才自告奋勇去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免得有人被今日的场面惊出梦魇。

曲直便趁着忍冬离座,占到了柏潇潇右手边的座位。

红绡坐在了柏潇潇的左边,还顺便给齐溦留着位置。

等纪叶染一来,只剩姬珩和齐溦的身侧是空的。

齐潋的眼神不停暗示酒仟,要她坐到姬珩的旁边,酒仟身形一动,钻到了齐煜的椅子上。

一人一猫,一起隔在了她和姬珩中间,而纪叶染也坐到了姬珩和忍冬的中间。

齐溦看阿姐泄气,还以为是只有她的一侧是空的,好心挪了过去。

红绡见状也跟了过去,柏潇潇左侧便空了出来。

她倒是无所谓,空着便空着了,还对正对面的齐煜笑了笑。

人齐开宴,如今一群人还未有身份之别,只有宾主尽欢。

齐溦久居幕后,不曾外出交际,并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三杯两盏,已是微醺。

“阿姐忙了这么久,不举杯吗?”

“母亲不能饮酒。”

齐溦硬生生越过齐潋,捏了捏齐煜的脸颊,“姨母敬的酒可以喝~”

齐潋把醉鬼拉开,语气强硬,“空腹不能饮酒。”

转脸又笑对纪叶染,“阿染今日怎么来了武定县,蔺山长可好?”

齐溦嚼着羊肉泄愤,还不忘腹诽,阿~染~

纪叶染随即停筷,迅速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蔺山长如今如鱼得水,学堂也一切都好。”

“前期倚仗了明月馆不少,今日就借花献佛给柏参军道谢了,日后定登门拜访。”

柏潇潇举杯回敬,又是一饮而尽。

姬珩食量小,早就停筷了,“纪小姐此时动身,想必是对科举一事成竹在胸了。”

“正是,在下也从未拘泥于文武,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话耳熟~谁之前说要争什么高低、什么将死之身来着?”

齐潋刚刚闻到了梅子酒的香气,没忍住偷喝了一酒盅。

“是你吗?齐溦~”

“齐小姐当日也是孤注一掷,将军不能如此取笑!”

“主子酒后失态,醉话而已,红绡不必当真。”

殊不知,失态的还有一人,“阿姐!我都说了,我,只爱,黄~金~”

齐潋抓住齐溦的双臂,两人一起来回摇晃。

嘴里还不停说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纪叶染啊!”

姬珩示意红绡一人一边,分开了两人,“忍冬,劳烦你去配两杯解酒茶。”

“纪小姐也不必介怀,是我大梦一场,见到你与溦溦成婚,这才让齐潋有了执念。”

“无妨,想来是参军梦中多遗憾,齐将军也是,情之所至。”

等忍冬回来,姬珩已经换到了齐煜的位置。

亲手给齐潋喂了解酒茶,原本颠三倒四的人也乖顺地靠在肩侧,自己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姬珩也不送她回房了。

另一边,齐溦故态复萌,“阿姐惧内~我也要坐嫂子身边~”

“哈——”

“齐小姐小心!”

纪叶染眼疾手快,接住了被酒仟吓到的齐溦,刚要脱手把人推给赶来的红绡——

“咦?这位美人我怎么不曾见过~不知擅长何种乐器?可有拿手的曲目?”

“擅长拨皮抽筋,拿手好戏是刑讯逼供。”纪叶染还故意靠近,快速地在齐溦耳边吹了一口气。

耳边一凉,齐溦瑟缩了一下,又实在好奇,“这是什么?还有我不曾听闻的曲子?”

红绡终于接过了齐溦,顺着毛哄她,“齐小姐,我带您回去休息,回去了我弹琵琶给您听。”

齐溦被转移了注意力,手架在红绡的颈后,垂头不知向何人发问。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你也不得志吗?”

“齐小姐应该是莫愁前路无知己才对……”

红绡的声音渐行渐远。

齐煜尚小,更是被勒令不能饮酒,十分清醒地问道:“姐姐,方才姨母是在调戏你吗?”

纪叶染收回视线,“她喝醉了,你万万不能学她。”

热闹对面的曲直也不轻松,柏潇潇不知为何,全程都闷头饮酒。

“你也不要喝了,忍冬也要好好用饭的。”

还在大快朵颐的忍冬从饭碗中抬头,心底涌上感激,“曲副将不用担心,解酒茶做了很多。”

“听到了吗?做人,做事,都是要随机应变的。”

曲直捉住柏潇潇对自己指指戳戳的手指,“酗酒误事,你明日还有公事。”

柏潇潇更气恼了,“曲副将还真是一心为公,我的那份也劳烦你一同办了吧。”

二人的声音并不小,对面给齐潋擦嘴的姬珩也听到了。

“监斩的事情不急,你们适度就好,此事结束了,如何应对武威城的十万精兵,也要从长计议。”

柏潇潇对曲直挑眉,一把夺过自己的酒壶。

到了尾声,桌上只剩曲直清醒地调换着柏潇潇酒壶里的酒,姬珩早就带着睡意袭来的一大一小回房了。

纪叶染和忍冬起初还客套寒暄,谁料对方都精于医道,论到兴起竟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这酒怎么越来越淡了?”

“是你酒量好。”

柏潇潇身形不稳也非要起来,“我要回去,明月馆的更烈!”

曲直不敢放任她独自回去,诱哄着,“我房里有,二十六年陈酿。”

还没到走到曲直的院子呢,柏潇潇就被春风吹倒了。

终于进了卧室,曲直将人放在床榻上醒酒,自己先去洗漱了。

自然也没看到背后的柏潇潇偷偷吃了一颗解酒丸。

“你醒了?”

柏潇潇甚至还抽空去沐浴了,“我的陈酿呢?”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曲直甚至不用回头,就展开双臂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柏潇潇走到曲直身前一步站定,“我没记错的话,曲副将今年二十有六?”

同时手往前一勾,曲直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她身上。

曲直好不容易站定,残存的酒香就裹着浅淡的胭脂气味朝自己涌来。

人家早就撤了力道,自己却不舍得避开了,“……”

鼻尖与曲直的下巴齐平,柏潇潇稍一低眸就能看到她的薄唇。

薄唇好啊,听说薄唇的人也薄——

“情”之一字,被曲直吞掉了。

**,噼啪作响。

曲直抱起柏潇潇,脚步不停,最后两人一同栽倒在床。

趁着柏潇潇挂在自己身上腾不出手,曲直从枕下摸出了一条绳子。

“曲直!我没醉,你给我松开!”

“酗酒之人从不承认自己喝醉了。”

“你放心。这条绳子被油泡过,明日醒来不会留下痕迹的,但你非要挣扎就不一定了。”

柏潇潇小腹一紧,“……你准备这种绳子干什么?”

“习惯了,小时候偷跑总被抓,夜里就一直被绑起来。”

“没有绳子,我偶尔还会梦游。”

曲直拿起另一头,熟练地把自己绑在床头。

柏潇潇把解开的绳索又悄悄系回了手腕,默默背对着曲直躺下,等到曲直的气息规律绵长,她又转过身来。

伸手拉扯几下曲直身上的绳索,绑这么紧也不怕气血堵塞,当即就把两人的都解开了。

又担心曲直真的会梦游,犹豫一瞬,还是用双手双脚把她锁住了。

“柏参军!”

纪叶染刚用完早饭,就看到柏潇潇匆匆走过,连忙将人喊停。

昨日她没来得及监斩,今日万万不能错过,“柏参军可否带我去刑场?”

“那纪小姐与我同去吧。”

“阿娘,我为何不能去?”齐煜看纪叶染迫不及待的样子心生好奇。

姬珩给未醒的齐潋盛出了粥,放一旁晾着,“阿煜见识这些还为时尚早,你要知晓纪姐姐心性坚韧,可不是一日之功。”

“阿煜会向纪姐姐学习的。”

吃一堑长一智,姬珩如今认为,德行要从小抓起。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阿煜要有自己的处世之道。”

“君君臣臣,无非是在其位谋其政。”

“在其位谋其政,说得轻巧!他周永泽的龙椅如今做得可还安稳?竟敢觊觎我卫家!”

上座的宗老拿拐杖点了点地,“卫大!族长面前,不得造次!”

余光却时刻关注着身旁的卫煦。

从进门开始,卫煦就没有施舍一个眼神给任何人,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就搁置了。

“族里烘茶的手艺,怎么几十年都不变。”

“哼,自然是有阅历的人才能品出来。”

“那大伯的茶是只有安南王才能品出来吗?两万死士,花费不少吧?”

卫大屁股还没坐热,又暴怒而起,“卫煦!我就知道是你!卫氏族规可没有禁养死士!”

宗老赶紧示意,让人把卫大拖走,死士都解决了,难不成没查出他们私卖兵器吗?

最大的买家都被卫煦扒出来了,如今只是她还不想撕破脸罢了。

“族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卫三夫妇在天之灵必定是深感欣慰,卫大自小就与三弟亲近,这不紧赶慢赶,在你生辰之前让你父亲认祖归宗了。”

“如今我们卫氏被皇权觊觎,该是同舟共济才是,你费尽千辛万苦,也不想爬上的只是一艘沉船吧?”

卫煦缓缓起身,信步至门下,侧目众人,声音低沉,“卫氏一族,合该感念族恩,风雨同舟。”

众人齐齐起身拜送,“恭送族长!”

卫煦抬腿迈出了高高的门槛,一路再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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