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夕两天没出屋。

左安每天都去她的房门口守着，想要实验一下她的红人buff。

只是这沈老师不吃不喝在屋里闷着，是要成仙吗？

她回到客房，林浅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林浅的作息阴间，通宵熬夜，正午补觉。

主卧的门开了，她抬眼望去。

“你还没走啊？”她听见沈忆夕问自己。

沈忆夕面色苍白。

看吧，左安感叹，这就是不好好吃饭的下场。

“你今天发一条微狐。那个秦竹说你最近消失是因为怀孕了。乔然已经在去你家的路上了。”

沈忆夕习惯早起，齐瑛华电话打进来时，她正端着咖啡在阳台看自己的花花草草。

秦竹是圈里著名狗仔。

左安揣着手卧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看着她手上动作。

左安听到沈忆夕云淡风轻跟电话里的人开了句玩笑：“二十八岁，正是传闻生子的好年纪。”

她看得分明，沈忆夕笑意不达眼底。

乔然是带着化妆箱来的。

沈忆夕给她开门，淡淡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乔然是沈忆夕工作室新招的助理，大学刚毕业，在沈忆夕面前怯生生的。

上一世左安和她接触过，很细致入微的一个人。当时自己要拍落水镜头，每次一出水，乔然都会递来暖水袋。

“齐..齐姐说，带上以备万一，她说…如果气色不好更惹非议。”

左安有些同情乔然。

沈忆夕这个人淡漠疏离，拒人千里。她当初见到沈忆夕时，比乔然还紧张。

于是她跳下沙发，走到乔然身边。

沈忆夕垂眸瞥她一眼。

“啊…”乔然蹲下来，下意识伸出手，又停在半空，“我能摸摸它吗？”

“摸吧。”没眼看，沈忆夕转身去给乔然倒水。

「获得人类抚摸，人气值 100」

“夕..夕姐，这是你养的猫吗？叫什么？”

沈忆夕默了默，“黑粉。”

“…”

迁怒，左安有些无语。沈忆夕虽然脸上不显，但绝对是在迁怒。

哪有人给猫起名叫黑粉的？

“什么黑粉？”林浅睡眼惺忪地从屋里出来。

没想到夕姐家里还有人，乔然吓了一跳。

沈忆夕皱眉看着林浅身上松垮的睡裙，“去把你的裤子穿上。”

乔然和左安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作声。

“好的。”林浅不傻，自是感受到她的低气压。

乔然给沈忆夕设计了几套造型，比如什么瑜伽劈叉，日常十公里，撸铁马甲线。

连带怎么穿，光怎么打，乔然都计划好了。该说不说，挺专业的。

“太做作。”沈忆夕悉数否定。

最后二人敲定拍一张生活照自证。

林浅洗漱完出来，看着沈忆夕换上一套修身打底，又看着乔然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调整角度借着玻璃反射新闻上的日期，瞠目结舌地感叹道：“我勒个超绝不经意摆拍。”

左安点点头。这么看来，她以前又黑又红也挺好的。起码不用费劲澄清各种离谱消息，反正会传出更离谱的。

乔然看了看沙发上的一人一猫，开口道：“夕姐，内容有些单调。要不你抱着…黑粉？”

林浅“腾”地一下坐起来，“什么玩意儿？”

乔然指了指左安。

“小姨！！！！！！怎么能给她起名叫黑粉呢！！！哪有人给猫起名叫黑粉！！！”

…小姨…林浅是沈忆夕圈养的金丝雀…这个消息，到底是哪个缺德货传出来的。

沈忆夕对外甥女的抗议充耳不闻，她走过来，抱起左安。“这样再看看。”

「人类抱抱叠加红人buff，人气值 2000。」

果然与沈忆夕相关的任务奖励不同凡响。左安欣欣然被拿来当道具，这种好事她巴不得多来一些。

乔然动作利索，沈忆夕不用修，她只需要简单调色，再模糊一下图片信息。

沈忆夕的微狐一发出，左安的系统提示就弹了出来。

「收获点赞，人气值 1」

「 1」

「 1」

「…」?「 1」

左安看懵了，她问系统，「什么意思？」

「您的照片在互联网获得关注，也会为您增加人气值。」

沈忆夕这个流量砸到左安身上，她算了算，问系统：「她这条微狐多少赞了？」

「目前是10.2万。」

沈忆夕经手的人气值跟白捡的一样。

「我现在多少人气值？」

「105260」

左安豪横地给自己续了一个月生命。

「剩余102260，是否继续兑换？」

「不用了，先攒着吧。」她有别的用处。

沈忆夕脑子一热，给小猫起名黑粉。起了名又发了微狐，再送走就不合适了。

于是林浅和沈忆夕就黑粉的归属问题进行了谈判。

乔然是公正方。

林浅还是不太放心把黑粉放在沈忆夕这里，“你真的会好好照顾她？真的会的？真的吗？”

林浅将信将疑地回学校了。乔然去处理网上的评论。

家里只剩下沈忆夕和一只猫。

沈忆夕关掉电视，拿起电纸书。

左安趴在她对角线的沙发上。说实话，每次和沈忆夕相处她都有些紧张。但想到自己如今变成了一只猫，而且为了人气值，左安还是走到沈忆夕的身边卧下。

沈忆夕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有翻页。

左安百无聊赖，甚至有点困。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快睡着时她听见沈忆夕喃喃道：“你…会有烦恼吗？”

左安好久没听到这么单纯的问题了。

那时她为了钱做过很多兼职，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跑去送外卖，半夜再去快递站分拣。后来北市限行电动车，左安只好改成在奶茶店摇奶茶。

她最赚钱的兼职是手锤柠檬茶锤来的。

那是初夏的某一天，店里的柠檬茶爆单。在她疯狂手锤柠檬的时候，有个女生来点单：“七杯手锤柠檬茶。”

左安的天都要塌了。

女生丝毫没有意识到店里有多忙，站在点单台前悠哉地打量里面的人。

左安觉得自己能拿手锤吉尼斯记录。

七杯做完递给女生，左安松了口气，终于把现场单赶完了。

女生没有接，抱着手臂盯着左安看了半天，在左安忍无可忍转过身时，开口：“再来两杯少冰无糖柠檬茶。”

她一连点了六天。

左安并不是每天都在，但她在时，女生会点两次。

第七天时，左安忍无可忍，对她说：“您能换一家店吗？”

这句话让左安得到一份有史以来钱最多的兼职。

女生名叫唐峥，是隔壁电影学院导演系大四的学生，为自己的毕业短片选角时无意看到了左安。

短片的女二是个混不吝的调酒师。

左安能理解调酒和锤奶茶之间有共同点，但她不懂为什么女孩不直接找个调酒的？

“起初点奶茶是因为你的眼睛。留意你是因为你的手臂肌肉，你锤柠檬时很性感。”杀青那天唐峥对左安说，“后来你把口罩摘掉跟我说话时，我看到了你的脸。那时我就知道，我选对人了。”

“左安，你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人。”

唐峥给的片酬现在看来不算多，但在当时的确解了左安的燃眉之急。

大概是唐峥太能忽悠，又觉得这行赚钱多，左安一放假便到影视城跑龙套。

小寒那天，影视城天寒地冻。

左安在剧组当光替。

这是一部备受重视的正剧，女一请的是一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她们要在寒冬拍盛夏的戏。

左安穿着女一的服化站在那，等着导演和灯光定光。

定好光，左安下场。她和老艺术家擦肩而过，对方的助理给左安披上军大衣，说：“姑娘，受罪了。”

受罪吗？左安想了想这单结束后到手的钱，摇了摇头。

她回到群演候场处，手里接过许翠翠递来的温热奶茶。

许翠翠今年24岁，在影视城混迹五年后，终于成了特约。

许翠翠示意左安坐下。

左安摇头：“腿没知觉，坐不下去。”

“再忍忍，快杀青了。”许翠翠告诉左安，这是个比较正规的剧组，演员比较专业，所以拍戏效率高。大多数时候她们这些群演都可以按时下工。

监视器后的导演喊卡，工作人员鼓掌。

一场爆发戏，老艺术家稳定发挥，一条之后调整节奏，第二条过。

许翠翠挺直后背看向人群中央，感慨道：“真好。她们这些人，会有烦恼吗？”

烦恼吗？

左安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如果手里的奶茶再热些，是不是就能驱走这彻骨的寒。

啊对了，那部剧里，沈忆夕演的是老艺术家的女儿。

毕业后，左安拍了海报、又出演了一个新人歌手的MV。

再然后她就凭借一步网剧里的小三角色出道了，并从此走上了黑红的路。

后来的她有什么烦恼？她没机会想，因为当一个细微行为都会被无数人恶意解读时，当恶评铺天盖地塑造出一个虚幻的人时，这个原本真实的人，连烦恼的勇气都没有。

沈忆夕问出这个问题后，客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她也没指望黑粉这只猫能回答什么。

但刚刚还悠哉地在她的身旁小憩的黑粉，此刻尾巴却在疯狂扫动。

沈忆夕放下电纸书，上网检索：[猫的尾巴一直动是什么原因？]

[厌了，倦了，烦了，腻了。选一个吧。]

[说明它不耐烦了。你干什么了？]

[猫好人坏，它不喜欢你。要不你摸摸它？]

沈忆夕沉思片刻，伸出手。

左安想起前世的不愉快经历，心里正烦躁着，就感觉有人直冲自己下怀而来。

她腾地一下弹了起来，幽怨地看了一眼沈忆夕。

哪有人摸猫直接摸肚皮的？多冒昧啊！

「人类抚摸叠加红人buff，人气值 1000。」

左安听到系统播报，不情不愿地回到沈忆夕身边躺下。冒昧就冒昧吧，十倍的红人buff，谁能抵得住。

沈忆夕又搜：[猫一直响是为什么？]

[它想离开你，来到我的怀抱的意思。]

[猫：抛媚眼给瞎子看。把博主拉出去毙了。]

[说明小猫享受啊，你可以多摸摸。]

于是左安躺着挣了一万人气值。

沈忆夕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原来养猫有这么多注意事项。

就在这时，齐瑛华又打来电话，“你这条微狐反响不错。早就说让你养宠物丰富人设了，怎么想开的？”

沈忆夕低头看了一眼黑粉，“碰巧了。”

“今晚我要和那两个小孩碰一下，你来吗？”

“嗯。”

沈忆夕有个工作室，齐瑛华算是她的合伙人。不久前的一天沈忆夕对齐瑛华说，招点新人吧，齐瑛华一合计，便着手去做了。

电话挂断，她对左安说：“黑粉，我要出一趟门，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左安太可以了。

她甚至在沈忆夕出门后的下一秒，就打开窗户溜出门了。

她凭记忆赶到北城财经大学的校园，在女生宿舍楼下找了个树丛趴下休息。

好在沈忆夕住的地方不太偏，不然她赶到这里得好几个小时。

“啊啊啊啊好可爱啊。”

“以前没见过这只，是学校里哪只野猫新下的崽吗？”

“校园里的不都被拉去绝育了吗？”

“管她呢，吸猫不论身份。”

“她好乖啊啊啊啊啊。”

「人类抚摸，人气值 100。」

「 100」

「 100」

「…」

「 100」

左安叹了一口气。摸吧。还能咋地。

左凡一下楼，便看见一群学生围着一只猫。

她瞄了一眼，瞥瞥嘴快步离开。

玩物丧志。

左安眼见着左凡从宿舍楼出来又没搭理自己。她只好费劲摆脱众人，主动跟上去。

左凡在教学楼里找了间教室，正准备自习时，发现宿舍楼下那只猫跟了进来。

她和猫对视一眼，低头翻开书。

这孩子真能沉得住气。

“左凡。”

左凡头也不抬，“说。”

“左凡！我是你姐！”

“有事说事，占谁便宜呢？”

左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重复道：“我说我是你姐。”

左凡环顾四周，只有那只猫在。

起猛了，熬夜太多都能听见她姐隔空传话了。

“就是我，看我看我。在你眼前。我是左安。”

左凡眨眨眼，盯着眼前的猫。

“你九岁尿床，当时的床单是你最爱的冰雪奇缘。当时妈洗了很久，最后跟你说，艾莎洗不出来了。”

左凡震撼。

左安顾忌通话包的时间，继续道：“情况比较复杂，我问你答。妈怎么样？腰伤怎么样？”

左凡真的很震撼，但眼前这只猫和她姐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她下意识答道：“挺好的，我每天都会和她通话。你买的护腰她一直在用。”

“她还做按件计数的工吗？”

“嗯。会做一些，但已经不像以往那么拼了。”

“你的生活费够吗？”

“你不是上周才给过我吗？”

“好，接下来你听我说，情况比较复杂..”

通话包结束，左安紧赶慢赶讲完要说的。她隐去自己重生的部分，毕竟谁也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死过一次。

左凡沉默地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所以说，你接下来需要不停地积攒人气，才能变成人类？”

“喵——”

“然后你说，你现在住在演穆未央的那个明星家里？”

穆未央是沈忆夕演过的一个爆红角色。

“喵——”

“吃住行全在她家？”

“喵。”其实只有吃住，行全靠自己四只脚。

左凡又沉默半晌。

左安表示理解，毕竟这事并不常见。

“姐。”左凡面色凝重。

左安歪头，示意她继续。

“你听说过海龟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