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宿醉带来的头痛和手部细微的颤抖,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沉溺在自暴自弃中的苏临月。她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浑身酒气的女人,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

这不是她。她不能这样毁了自己。

苏临月打开冷水,用力扑打在脸上,刺骨的冰凉让她打了个激灵,却也让她更加清醒。她仔细地将长发束起,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尽管眼底还有疲惫,但那份属于学者的清冷和倔强似乎又回来了一些。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保镖队长薇薇安,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苏小姐,凌总吩咐我来询问您,除了日常用品,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语气是公式化的恭敬,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临月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需要?我需要手机,需要自由出入,你们给吗?”

她本以为会得到冷漠的拒绝或者无视。

然而,薇薇安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关于手机,凌总已经吩咐了。您可以暂时使用您原来的手机。”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只苏临月熟悉的手机,递了过来。

苏临月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手机,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薇薇安:“她…同意了?”凌耀的良心回来了?

“是的。”薇薇安语气不变,但补充道,“不过,手机只能在白天使用,每晚睡前需要交给我们保管。并且,我们会定期检查里面的通讯记录和内容。这是为了确保您的安全,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苏临月瞬间了然。呵,什么给她手机,不过是换了一种更“文明”的监视方式而已。确保安全是假,监视她是否向外传递消息、或者与“幕后之人”联系才是真。她心底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希望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讽刺。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激烈反驳。

“我知道了。”苏临月选择了妥协。在这种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无谓的抗争只会消耗自己。有手机,总比彻底与世隔绝好。

拿到手机后,她迫不及待地开机。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示蜂拥而至,她深吸一口气,点开查看。

越看,她的心越冷。很多已读信息,都是以她的口吻回复的。

向医院辞职的邮件是“她”发的,理由冠冕堂皇“因个人原因,需照顾家庭”。朋友和同事发来的关心和疑问,都被“她”用“谢谢关心,我很好”、“新婚生活比较忙碌”等话术一一敷衍过去。母亲柳美凤打来的几个电话,有几次显示“已接通”,通话时间不长。苏临月几乎能想象到,那几次接通,电话那头的人绝不是自己,而是凌耀。以母亲那欺软怕硬的性格,面对凌耀,恐怕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质疑什么了。

只有妹妹苏临云,断断续续发来了很多条信息。 “姐姐,你突然辞职了?怎么回事?” “姐姐,你还好吗?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爸爸妈妈都很想你,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他们的气?” “姐姐,在凌家过得习惯吗?凌小姐她对你好吗?” “姐姐,看到回复我一下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这些信息,大部分也都得到了“她”程式化的回复:“我很好,不用担心”、“工作累了想休息”、“凌耀她…对我很好”、“过段时间就回去”看着这些被精心编织的、看似平静和谐的假象,苏临月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和空虚。

她失去了热爱的工作,而外界甚至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她为何离开。她没有什么深交到必须时刻联系的朋友,她的消失,似乎对这个世界毫无影响。她的家人更关心她能否带来利益,弟弟只会冷嘲热讽,父亲冷漠置身事外……唯一真正担心她的妹妹,却力量微薄,甚至被轻易蒙骗。

现在,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价值是什么?难道只剩下成为凌耀的“药引”,被圈养在豪华笼子里榨干她仅存的剩余价值。

不、不,她苏临月有自己的人生。等她和凌耀离婚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

鬼使神差地,她拨通了妹妹苏临云的电话。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那头传来苏临云急切又带着欣喜的声音:“姐姐?是你吗姐姐!”

“嗯,是我。”听到妹妹熟悉的声音,苏临月鼻尖微微一酸,但很快忍住。

“姐姐,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你怎么连医院的工作都辞了?是不是凌家逼你的?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苏临云的声音很快从欣喜转为浓浓的担忧。

苏临月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没有,别瞎想。是我自己觉得医院工作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她不想让妹妹担心,更知道妹妹知道了真相也无力改变什么,只会徒增烦恼。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不太相信,但又不敢追问,只好小声问:“那…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我们都很想你。”

苏临月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回家?那个家,她还回得去吗?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

她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再过段时间吧。等我空一点。”

挂断电话后,那种想要冲破牢笼、呼吸一口自由空气的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她不是要逃跑,她只是需要证明自己还和外界存在着联系,还需要一点点真实的、不被监控的慰藉。

她找到薇薇安,提出了要求:“我要回苏家一趟,拿点我以前的东西。”

薇薇安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表示:“我需要请示凌总。”

过了一会儿,薇薇安回来,传达凌耀的指示:“凌总同意了。下午我可以陪您回去。不过,我必须全程陪同您。”

苏临月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不快。她知道,这已经是凌耀最大的让步了。监视下的放风,也是放风。

下午,苏家别墅外。

车子刚停稳,苏母柳美凤、弟弟苏临风、妹妹苏临云已经等在了门口。

看到苏临月从奢华的迈巴赫上下来,身后还跟着身材高大气质冷硬的女保镖薇薇安,苏临风心里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他扯着嘴角,阴阳怪气地开口:“哟,姐姐好大的派头啊!回个娘家还得豪车保镖接送,不愧是娶了豪门千金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哈!”

柳美凤脸上堆着笑,假意责怪儿子:“临风,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临月现在身份不同了,自然要讲究些。”她嘴上说着责怪,眼神里却满是得意和炫耀,仿佛长女攀上高枝是她多大的功劳似的。她热情地想上前拉苏临月的手,却被苏临月不动声色地避开。

苏临云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看着苏临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姐姐,你瘦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看看你姐姐这气色,这穿戴,都是顶尖的!凌家那是泼天的富贵,天天锦衣玉食伺候着,怎么可能瘦了!小赔钱货,不会说话就闭嘴!晦气!”

“行了,我回来找点以前的学术资料和笔记,拿完就走。”苏临月直接打断了柳美凤的谩骂,她大步略过母亲的身体,走到苏临云面前,摸了摸妹妹的头,“学习还顺利吗?”

“嗯,很快就能毕业了。”

柳美凤听到苏临月很快就走,连忙挽留:“哎呀,难得回来一趟,着急回去干什么。你爸爸还没下班呢,他可是特意交代了,让你一定留下吃晚饭,他可想你了…”

“凌耀离不开我,我必须按时回去。”

果然,一听到凌耀的名字,柳美凤瞬间就蔫了,讪讪地闭了嘴,不敢再强留。

苏临风在一旁又酸溜溜地小声嘀咕:“装什么装,不就是入赘豪门当了个小白脸吗?等凌大小姐玩腻了,看你还怎么嚣张,还不是得乖乖滚回苏家…”

苏临月直接无视了他,径直走向自己以前在家住的房间。薇薇安紧随其后。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那令人烦躁的虚伪喧嚣。苏临月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她走到书桌前,开始翻找一些她工作的笔记、未完成的论文草稿以及一些专业书籍。她的动作很快,目标明确。

薇薇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但并没有干涉她的翻找。

离开苏家后,苏临月并没有立刻要求回去。她让薇薇安开车去了市区的一个大型公园。

深秋的公园,层林尽染,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虽然身后跟着一个存在感极强的“影子”,但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看着周围散步、嬉笑的人群,听着孩子们的欢闹声,苏临月感觉胸口那团积压了三个月的郁气,似乎稍稍消散了一些。

她沿着湖边慢慢走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短暂而有限的“自由”。薇薇安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跟着,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回到凌家别墅时,天色已近黄昏。

让苏临月有些意外的是,凌耀竟然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她似乎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膝上还放着笔记本电脑,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过苏临月,最后落在她手里抱着的那个装着书籍和资料的纸箱上。

“回来了。”凌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嗯。”苏临月下意识应了一声。

凌耀对旁边的薇薇安使了个眼色。薇薇安立刻上前,对苏临月道:“苏小姐,抱歉,需要检查一下您带回来的物品。”

苏临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尽管早有预料,但这种毫不掩饰的、如同防贼一样的举动,还是让她感到极大的屈辱。

她看着凌耀那张冰冷完美的脸,压抑的怒火和讥讽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凌耀,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想害你?”

这是她被软禁这三个多月来,和凌耀数次充满屈辱和压迫的“治疗”接触中,最直观的感受。这个女人,喜怒无常,情绪极其不稳定,这也许是信息素依赖症和治疗药物的副作用,但更可怕的是她那深入骨髓的多疑和谨慎。那种对周围一切都不信任、都要掌控在手中的偏执,简直病态!她苏临月从来没想过要害她,更没想过利用她凌家大小姐的身份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凌耀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过度应激的疯子!

凌耀抬眸,那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着苏临月,对于她的讽刺似乎毫不在意,语气甚至称得上平静,却带着一种更令人心寒的警告:“我只是不想看到任何多余的东西出现在我的地方。”

“你知道的,苏医生。多余的动作,只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这时,薇薇安已经快速且专业地检查完了纸箱里的所有物品。她拿起几本厚重的医学专著翻了翻,又检查了一下那些泛黄的笔记和论文草稿,甚至仔细查看了纸箱本身。

“凌总,检查完了。”薇薇安汇报道,“都是一些学术资料和论文手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物品。”

凌耀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苏临月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上位者的施舍和警告:“很好。记住,不要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乖乖配合我的治疗,我好的越快,你离你想要的自由也就越近。”

苏临月心底冷笑,没有掩去眸中的讥诮,“明白,凌总。”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期。

苏临月不再酗酒,也不再整日颓废发呆。她将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阅读和研究中。那些被她带回来的旧笔记和未完成的论文,成了她精神上的避难所。她重新捡起了之前的某个研究课题,开始查阅资料,整理思路,甚至让薇薇安买了些实验器材、药品和小白鼠,搭建了一个简易实验室,然后开始了研究。

她表现得异常顺从。每次凌耀“需要”她时,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激烈反抗或带着恨意回应,而是变得沉默而配合,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执行任务的机器。只是每次结束后,她会立刻回到房间,洗掉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浓重的信息素味道。

她偶尔会向薇薇安提出去公园散步的请求,次数不多,且每次都规规矩矩,按时返回。

凌耀对她的这种转变乐见其成。一个安静、顺从、有事可做、不会整天想着反抗和逃跑的“药”,显然更符合她的需求。加之秦悦医生定期汇报,她的病情在好转,易感期和信息素趋于稳定,对Alpha信息素的依赖也在慢慢减少,这让凌耀心情不错,连带着对苏临月的戒备心,在不知不觉中,稍稍放松了一丝丝。

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一个专心“治病”,一个专注“学术”,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苏临月:凌耀,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想害你?

凌耀:难道不是吗。

苏临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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