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泽渊去厕所好好洗了把脸,额间水渍未干,顺着脸滴进脖颈,让他下意识缩了一下。
夏沐跟过来,倚靠在整理镜前特有所指问:“你还好吧?”
“有什么好的?还能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不好?”
擦了把脸,烦躁的邱泽渊推开夏沐,就往另一间审讯室里去。
夏沐一把拉住他右手臂,盯着他的眼睛,故意直勾勾地问:“你哭过?”
“哭个屁!是水,我不过洗个脸清醒一下而已,哭,是什么滋味,老子还没尝过。”
豪迈一擦,迈着大步走了。
夏沐狡黠笑:还能吵,缓过来就好。
邱泽渊忽然没头没脑嘴了一句:\'老胡那好好表现,马上他当正职,马屁拍的好,也是一门技术。”
夏沐双手抱胸,挑眉道:“是的,正有此意,谁不想往上爬呢?是不是?邱队?”
邱泽渊没言语,对于他的反诘,他懒得理。
楼道的路灯清冷孤寂,将两个人影,拉到老长。
高欣和大头、小王查看沿路所有监控,邱泽渊则蹲守在舒家强这边,期望能有所意外发现。
在看到监控录像的最后一盘时,终于有了发现:镜头里,常倩倩是和舒之焉神色自然的一前一后走出校门,高欣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邱。。。邱队!快来!”激动之际,她忘记邱队并不在她们这间房。
邱泽渊赶来时,长腿撞在桌子角,导致桌子瞬间移位,这种力度的撞击,他都没顾得上揉一下。
学校门口的监控是最清晰的,几乎能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正常的,毫无紧张,也没惊喜。就连两人的眉头,都没往监控器这边抬一下。
最后,在转角的墙边,倩倩好像把双肩包往上抬了抬,右手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随后和舒之焉消失在镜头后。
“她是做了手势,脸色正常,我没看错吧?大头、小王?”邱泽渊双眼放光,死死拽住高欣放在键盘上的手,语无伦次:“太好了,太好了,这丫头没让我失望。你们,你们都是好样的!真的!”
面对邱队的慌乱和放心情绪的瞬间转换,两人点头,眼泪差点掉出来。
谁说他们队长只是破案的冷机器?
只是不轻易表露而已。
好消息不到三分钟,已经传遍整个精英队。
程煜和胡大江到处打电话,协调各方力量,查找常倩倩和舒之焉的去向和下落。
这边,对舒家强的审讯也是进展迅猛,可谓之摧枯拉朽,毫不费力。
“五年前,我正为一笔欠款发愁,这钱要是还不上,债主说要卖了我闺女到东南亚还债,我害怕的不得了,想到卖闺女,还不如让她跟着我死,所以,一急之下,想要点火烧房子,之焉当然死活不肯,说还没到绝路,干嘛要烧房子?给她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这时候还想不出法子,父女俩再一起死不迟。”
舒家强语调平静,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愧疚和自责,好像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赵老师对魏锦鸿轻轻低语,两人脑袋几乎凑到一起:“这是情感障碍,童年有过惨痛的回忆,所以,长大后,他把一切情感看的很淡,只是为了下意识地保护自己。”
魏锦鸿给出大拇指,不断点头回应。
这时,舒家强仍然像在将别人的故事一般,毫无感情继续道:“没成想,她真找到办法,说是有位老板看中她的本事,想要带她发财,所以,找了个车祸死了,身形差不多的女人拖到家里,我们狠心烧了老房子,也躲过了那笔债。
随后,父女俩到处租房住,之焉跟着那老板到处走,他们干了什么,之焉从来不说,只说是在上课、培训,做正经事。
时间一长,我也懒得管。直到前段时间她找查毅联系到我。
哦,对了,查毅是我远方表侄,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他没参与我们父女俩的一丁点破事,你们不要为难他。”
老谢点头,示意舒家强继续说。
魏锦鸿有点急躁,白大褂已经被他攥出一团的皱褶,他还是稳不住,倏忽站了起来,撑着脖子往前问:\"老板是谁?长得什么样?\"
舒家强有些懵,想了想:“长什么样我一次都没见过,只是听说老板生意做得很大,很有钱。”
“她现在会去哪里?你有大概的方向吗?或者说。。她有提到什么奇怪的地名没有,比方说哪座山,哪条河之类的?”
“没。。。我和我那闺女本来就不算太亲近,她娘死了之后,我也成天赌,哪有心思和她建立感情?几年没见,我们这不才联系上,还没来得及多说,你们不就来了嘛。”
到这,在监听室的邱泽渊,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木质煤炭框架上,带着硕大的遮阳镜和鸭舌帽,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装。只能窥见到他圆溜溜的后脑勺,其他相貌,全无线索。
舒家强同时说到了以前的案子:
“40年前,因为年轻气盛,我和白成(白大山)是好友,两人经常在本市一起干些坑蒙拐骗的事,混吃混喝撩小姑娘。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想要好好干一场大的,赚点钱创业。
经过一番考察和计划,他们瞄准一家新开办的家族化工涂料厂作为目标,首先放出风去,说自己有亲戚在国字部,能弄到市面上稀缺的原材料,化工厂果然求料心切,联系了他们早就安排的人员,在一番讨价还价中,达成购买意向。
而他们这边,将早就搞到的一批假冒伪劣原料,顺理成章地推销出去,三人将货款全部瓜分,消失不见。
导致化工厂因为原材料不合格,制成的成品成了废料,购买方索赔,导致一年之内就破产。
这桩案子因为当时资讯的不发达,造成三人潜逃,哪知另外的那位太过嘚瑟,钱财露眼,还没上飞机就被人捅死在高速,一个目击者都没有,成为一桩悬案。
因为这,我害怕极了,直接去派出所自首,判了20年。而白成(白大山)跑了,至于跑到哪里,谁也不知道。后来,我坐完牢回来混了几年,就和舒之焉她妈妈随便结了婚,生了她。”
“所以说,其实你对舒之焉是并不了解的,她和谁来往,她做什么,你都没关心,也没问,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我对不起她。。。”有点哽咽,舒家强拿起衣袖拿眼睛,可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
老谢对着这头做了个倒水的姿势,大头见了,屁颠颠跑去了。
舒家强这边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只能暂时羁押,看看舒之焉是否会顾及亲情,会不会投案自首。
这种希望谁都认为太过渺茫,邱泽渊都不太相信舒之焉会回来。
两位局长办公室再次传来好消息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精英队全都人仰马翻,呼声震天。
高欣给邱泽渊泡了杯黑咖啡。邱泽渊不爱喝,皱着眉喝了两口就放下,倒是夏沐泡来的茶,让他精神十足,毫无睡意。
魏锦鸿熬不住,拉着赵教授回去,临走说:“分析报告明早来。”
邱泽渊恭恭敬敬地送走他们转回时,夏沐已经换了身运动装,找了处窗台,在那铺了个行军被半边盖半边垫,手支着脑袋看窗外。
邱泽渊睡不着,在那有一茬没一茬地问御龙镇那边的详细情况。
夏沐把他收罗到的消息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李建设骂你,就是你们哥俩搞什么捐资助学,弄得御龙镇搞出来三条人命。还有那文具店的王强,平常看着很和蔼老实的人,怎么就成了幕后老板呢?你们得要好好查,文具店已经被查封,贴了封条,满镇子的人都在骂你们哥俩,害得孩子们以后买文具又要换一家。”
“骂吧,骂吧,都骂吧,我都不知道跟谁说理去。改天这案子结了,我和我姐夫,还有一大笔的帐要算,我骂他个狗血淋头,都是算轻的,现在,找倩倩,抓舒之焉是最重要的。”
“李建设问:这位小姐会不会打道回府,拉着倩倩去了御龙镇?”
“怎么会?她们去那里干什么?真正白玉兰的埋葬地?还是去看白大山的尸骨?”
邱泽渊不太喜欢夏沐和李建设这些草台班子的天马行空想象。
证据说话,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句空论,所以他们都无法真正办成案子。
夏沐手机叮了一声,邱泽渊装作没听见,找了处椅子打算眯瞪会儿。
“我叔问我回不回?”
邱泽渊转个身,将这句跟他毫无关系的话,丢在空气里。
夏沐没察觉,依然在说:“这事完了之后,可要好好总结一下,我估摸着还没结束。。。”
“肯定还没结束,因为,我还有很多的问题要问那婆娘。”
“。。。。。。”
偌大的办公区,喧闹归于宁静,短暂的休息,是为了积攒更大的动力,可惜,时间太过短促,眯眼太晚的邱泽渊,好像只是一闭一睁之间,就听到了程煜的粗嗓门:“都起来!有眉目!”
骨碌碌,哗啦啦,声簌簌,大家伙全都揉着眼睛,斜着脑袋,捶着腰望向门口。
“高欣,调监控,高新区二环路2:57分。”
“大头,去,打开你们那个投影仪。”
所有人,盯着投影仪。
倩倩的短马尾在车窗里出现,脑袋虽然只露了半边,可在阴影中,她的轮廓依然清晰。
她的手,伸出窗外,做了空气做了几个动作。
阴影中的舒之焉,一闪而过,好像在打盹,又好像在冥想。
“三个指头,两个拳头,还有一个大巴掌,最后是个大拇指。什么意思?”
“3251? ”
“不对,应该是一句话。”
“对手有三个人,我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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